卫才华岑建如
(1,2.山西大学 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山西陵川说书与乡村礼俗生活
卫才华1岑建如2
(1,2.山西大学 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陵川说书与当地礼俗生活共生共存、相互依赖。喜庆活动中说喜庆书,丧事活动中说周年书,敬神活动中说老爷书。说书在与礼俗生活的互动中构建了多重社会关系。礼俗活动中的说书具有仪式感、工具性、娱乐功能,以及慰藉心灵的意义。[关键词]山西陵川;说书;礼俗生活
关于“说书”的研究,近年来以对陕北、山东、河南等地鼓书的研究为较丰富。①如孙鸿亮《陕北说书研究》,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年;田耀农《陕北礼俗音乐的考察与研究》,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5年;冯丽娜《盲人说书的调查与研究》,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年;李杨、乔英斐《山东莱阳地区唱书传播初探——以西马家泊村为例》,《文化遗产》2014年第3期;王加华《当下民间说书艺人的生存困境及其应对策略——以胡集书会参会艺人为中心的探讨》,《文化遗产》2012年第4期;刘松涛、谭嫄《说书与敬神——对鲁山县西羊石村还愿仪式场景及音声的考察》,《新乡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王青《马街书会的历史、现状与未来》,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年;马志飞《马街书会民间曲艺活动的社会机制研究》,福建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而山西说书的研究成果非常有限,且偏重于晋东南的鼓书研究,如对高平鼓书、长子鼓书、襄垣鼓书的调查。②如王亮、郭威《长子鼓书调查研究》,《音乐研究》2008年第2期;朱景《山西高平鼓书调查与研究》,山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刘婷婷、柴广育、郭威《田野寻踪:山西襄垣鼓书曲艺团体现状考察》,《黄河之声》2009年第17期。这些论著主要从音乐和艺术层面,对说唱艺术的发展历史、艺术特点、唱腔唱词等内容进行研究。③音乐层面的研究,如倪钟之《曲艺民俗与民俗曲艺》,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中国曲艺音乐集成·山西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4年;《中国曲艺志·山西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11年。还有学者从社会学、民俗学角度对音乐表演与地方礼俗的关系进行了探讨,值得我们借鉴。④有关论著如:张振涛《冀中乡村礼俗中的鼓吹乐社——音乐会》,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2年;张振涛《吹破平静:晋北鼓乐的传统与变迁》,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吴凡《阴阳鼓匠——在秩序的空间中》,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年;杨红《当代社会变迁中的二人台研究:河曲民间戏班与地域文化之互动关系》,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6年;黄旭涛《民间小戏表演传统的田野考察——以祁太秧歌为个案》,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年;卫才华《山西高平八音乐班与民俗礼仪细乐调查——兼论新时期乡民艺术的传承特点》,《文化遗产》2013年第4期。陵川说书以“钢板书”最有特点,已经引起相关学者的关注。⑤著作有:赵魁元《跋涉光明:陵川县盲人曲艺宣传队成立六十周年集萃》,《跋涉光明》编纂委员会,2006年;赵喜胜《陵川曲艺志》,陵川县文化体育局,2003年;侯松锁《侯松锁自编说唱小段选辑》,2011年。论文有:李豫、于红《中国陵川书鼓砖雕产生原因探析》,《太原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3期;李岚、于红《陵川民居书鼓砖雕建筑艺术》,《太原大学学报》2012年第1期。不过,陵川丰富活泼的说唱传统与礼俗生活的关系,还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本文拟通过三种仪式书来描述现代礼俗生活与说书间的依存关系,以及说书与礼俗互动中呈现出的民俗功能和现实意义。
陵川县隶属山西省东南部的晋城市,位于太行山南端的最高处,北邻壶关、长治,西界高平、泽州,东部和南部与河南省辉县市、林州市毗邻,“雄踞太行,俯视中原”[1]3。全县辖5镇、13乡、410个行政村、1 312个自然村,总人口25万,总面积1 751km2。
陵川县东、西、北三面环山,呈东北高、西南低的地势。山高沟深的自然环境使得人数众多、道具庞杂、食宿不便的大戏班没有生存的环境,却为演出人员少、道具简单、费用低廉、食宿方便的曲艺活
动——说书的盛行提供了有利条件。晋东南“村村有庙宇”、逢节要敬神的传统习俗也促进了民间说唱的进一步发展,使得此地的说唱艺术较为丰富。[2]
陵川说书历史久远,但由于民国之前全县盲艺人居多,他们在政治上没地位,生活上没保障,不可登大雅之堂,历代志书都未记载,因此陵川说书从何时开始,已经难以考究。[1]3根据陵川县博物馆说书道具清代“钢板”、平城镇清代墓葬的说唱陶俑,以及陵川境内为数众多的书鼓砖雕等文物,有学者认为:至迟在康熙年间,陵川鼓书已经是十分兴盛的了。因为只有在十分兴盛的条件下,某地区才可能将某种曲艺活动转化为本地民众共同认可的一种民俗事象。[3]
陵川县境内流传的地方曲种有十一个,大体上可以分为说、唱、说唱结合三种类型。说的类型有快板、打杈、顺口溜;唱的类型有苏村道情、十不闲、鼓乐坐唱、表演唱、陵川琴书等;说唱结合的有陵川钢板书、陵川丝弦书、小演唱。[1]47其中,流行较早的曲种有陵川钢板书、苏村道情和十不闲。最受欢迎的陵川地方曲种有陵川钢板书、陵川丝弦书、苏村道情、陵川琴书。陵川钢板书,因说书者手持钢板说唱而得名,又因早期无弦乐伴奏,当地人称它为“干板书”,流行于陵川全境和晋城市泽州县、高平市等地区。陵川钢板书的渊源可追溯到清道光年间的河南“四股弦”①“四股弦”源于清代后期河北邢台等地的秧歌戏,因其说唱都用四根弦的胡琴伴奏而得名。,《中国曲艺音乐集成》载,当时一位从河南林县逃荒而来的盲艺人为谋生而演奏“四股弦”,但由于其浓重的方音阻碍了群众的欣赏,其便和当时存在的钢板书艺人合作,将河南“四股弦”音乐素材糅进了“钢板书”唱腔,并设置前奏和过门,用四股弦琴(即胡琴)、三弦、书鼓进行伴奏,形成了新的陵川钢板书。[4]309以后在演出过程中又逐渐吸收进了鼓书、丝弦书、陵川琴书等。②钢板书主要以钢板、三弦作主奏,鼓书多以胡主奏,丝弦书源于河南坠子,主要将坠胡改为板胡。
陵川县的说书人多是演出团体,很少有“走家的”③指个体说书人单干,主要通过走村串巷给各家户说口愿书谋生。说书人。以曲艺队和说唱团为主的草台班子比较普遍。如陵川县盲人曲艺队、陵川县盲人说唱团、陵川县盲人就业说唱团等。这类团体承担农村红白喜事、开业庆典等各种仪式场合的文艺演出。还会临时组织八音会演奏、相声、小品、歌舞、鼓书、上党梆子戏等多种节目,有的艺人可以客串主持人。这类型的演出团体大都有几位稳定的核心艺人,有一些擅长拿手的节目,有演出活动时再临时搭配一些演员和节目。这些民间演出团体在当地有广泛的市场,他们经常代表地方文化部门参加曲艺演出和比赛,平时也在各地承揽演出业务。比如陵川钢板书艺人侯松锁,以说陵川钢板书为主,现在他组织的曲艺团体叫做“陵川县盲人曲艺队”。大部分鼓书艺人如陵川县盲人曲艺队成员既能排演节目组织演出,也能到家户打坛、做仪式、说家书。他们除了日常的文化下乡宣传外,一般还会分成三四个小组,参与到当地礼俗生活中,接隔七、做周年、祝寿等家户说书的活儿。一年大概演出一千多场书,这是曲艺队一年的主要收入。大部分说书艺人都会参加民间红白喜事的活动,近些年家户结婚等喜事都请的是西洋乐队或者八音会助兴,鼓书基本上都被挤到白事的场合中。
礼俗,“泛称婚丧、祭祀、交往等的礼节与习俗”[5],是民间礼仪与风俗的总称。有学者认为“礼俗即民间有礼节仪式性的交往活动”[6]。礼俗是基层普通民众自发性的社会活动,特指普通民众的交往方式,是非官方的礼仪,是“有着共同遵守的原则或程序体系的交往方式”[7]。说书参与的乡村礼俗生活可大致分为三类:(1)敬神类:以神为交往对象的礼俗活动,如庙会、谢土等;(2)丧事类:以鬼为交往对象的礼俗活动,如葬礼、周年礼等;(3)喜庆类:以人为交往对象的礼俗活动,如婚礼、成年礼等庆典。
礼俗用乐指在婚丧、祭祀、交往等礼俗活动中涉及的一切音乐形式。中国传统文化一直将“礼乐相须以为用,礼非乐不行,乐非礼不举”的礼乐观贯穿始终,音乐与“礼”相辅相成地使用。[8]历史上,其主要得益于两种连续性制度安排:“一个是形成于西周的礼乐制度(其后转化为礼乐观念),一个是形成于南北朝的乐籍制度。前者在转化的过程中决定了中国音乐文化礼乐与俗乐的两条脉络,后者则是保证了一千又数百年中国音乐文化传统整体的创承与发展。就前者说来,特别是在礼乐观念之中,‘祀’的理念非常重要,由此生成了一系列相关的仪式,但凡重要的祭祀仪式均有‘乐’与之相辅相成;后者则为国家制度保证了礼乐、俗乐观念的具体实施”[9]。中国传统音乐被广泛使用于礼俗仪式中,“成为各种祭祀、典礼
仪式的兴奋剂和勃合剂,充分体现了农耕文化社会中以乐事神、敬神的功能作用”[10]。近三千年的“礼俗用乐”观念已经转化为一种民俗习惯,深深根植在人们心里,并集中地体现在当下中国广袤的乡村,使人们在文化心态上不自觉地将礼俗与音乐紧密联系在一起,从而使民众认同民间音乐文化,使民间音乐融入各种场合的演出显得合理而自然。音乐与礼俗依附共生,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主脉在当下主要存在于与民间礼俗的相辅相成之中,传统音乐与礼俗一起得以传承。[11]7
民国《陵川县志》记载:“上元前二日自西溪迎二仙真人入城鼓吹遵行各设香供于门”[12]。说书由于价钱相对便宜,在陵川的受众很广,除了日常的文化下乡宣传外,说书人频繁地参与乡民的礼俗生活。诞生礼俗、成年礼俗和婚姻礼俗、丧葬礼俗共同构成了陵川人人生历程中的重要仪礼,各种礼俗活动都要有一定的仪式。“这些仪式中,往往需要有说唱的参加,因而民间说唱在农村有着广阔的空间。在各地乡村有所谓‘敬神’活动,如祈雨、谢土等,要请被当地称为‘先生’的说唱艺人进行说唱。有了喜庆事,如婚嫁、生子、庆收成、迁新居等事,要请‘先生’说唱;老人祝寿、孩子满月、生日要请,盼亲人在外平安、早归愈要请。”[4]8这些独特的习俗活动为鼓书艺人提供了大显身手的舞台。当地但凡喜事(如结婚、满月、生日、五谷丰登、喜迁新居等)要说“喜庆书”;白事(葬礼、隔七、周年)说“周年书”;敬神时会说“老爷书”(如庙会书、谢土书)。
(一)喜庆书:日常生活的仪式感
陵川地区喜庆类的礼俗活动主要有满月礼、成年礼、婚礼、寿诞礼等,说书人作为仪式的参与者,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这类活动中说的书称为“喜庆书”。其中,成年礼请书的情况相对较多,在此以陵川成年礼为例来看说书参与喜庆类礼俗活动的概况。①访谈对象:靳文莲,女,1974年出生,陵川县曲艺队副队长。访谈人:岑建如。访谈时间:2015年11月1日18点,地点:陵川县曲艺队盲文教室。
在陵川,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到十五虚岁时父母要为孩子举行一次盛大的庆贺仪式,叫“圆十五”。“圆十五”是孩子的成年礼仪,表示孩子已经脱离童年,开始走向成年。当地人认为孩子到十五岁灵魂才能长全,也寓意长大成人。在这个仪式中,外祖母是重要的角色。外祖母要给外孙买衣服、鞋等,经济富裕的还会给孩子两三千元的礼金。仪式当天,家中要举行活动,亲朋好友都会前来祝贺。首先会摆八仙桌,外祖母特意蒸上“半堂献”或者“一堂献”,送到闺女家②“堂”是量词,表示份,“献”是供品的意思。仪式用的馍馍比平时吃的要大一些,上有红点,中间蒸开花。外祖母经济条件差的就送24个馍馍,家庭富裕的送48个大馍馍。,象征日子蒸蒸日上。之后孩子要和母亲、外祖母一起去离家近的庙里还愿,意为酬谢神灵,祈求保佑孩子健康成长。西溪二仙庙就是一个重要的地点。必须要拿带根和穗儿的谷杆。还要将纸叠成五角形状,外面裹上五色纸,叫“戴枷”,孩子把枷顶到头上,手中拈香,跪在二仙庙大殿前,母亲要敬神,烧黄表纸,然后鸣炮。艺人要跟着主家去庙里说书,在主家烧香磕头敬奶奶的同时艺人开始说书,大约持续两个小时。喜庆的活动一般都会选择吉祥喜庆的唱词曲目,当然也可以由主家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者家人的要求来点唱。“圆十五”仪式中说书内容主要涉及二十四孝、关爱儿童等,如《婆媳孙孙》《拖金巴》《甘罗十二当宰相》和《周瑜赤水领清兵》。《婆媳孙孙》讲述的是媳妇不孝顺婆婆,但是孙子孝顺奶奶的故事,寓意孩子要懂得孝顺长辈,长辈也要关爱儿童。回到家之后,还会举行围八仙桌绕圈的仪式。外祖母在一个用面蒸制而成的称作“栓驹石”的面塑中间掏一个孔穿上红毛线,套在孩子的脖子上,外祖母用红毛线牵着,寓意保护孩子成长,不要出意外事故。同时再把做满月的锁③孩子满月、一周岁、三周岁时,外祖母会给孩子圆锁。套在脖子上,然后绕八仙桌的一条桌腿来回绕三圈。④访谈对象:郭俊红,女,1982年出生,山西大学文学院讲师,陵川人。访谈人:岑建如。访谈时间:2015年12月11日15点,地点:山西大学民俗文化与俗文学研究所。
另外,不去庙里许愿的人家,办仪式时就只在家中烧香还愿,说书人还会参与到“迎供”仪式中。三四个艺人打头,有领路,敲锣、镲、鼓的,主家随其后端着供品在街上转一圈。但是盲人不能去,当地人认为对主家不利。“迎供”回来,把供品放在神位前,仪式结束。艺人开始在家中说书,上午持续一两个小时,下午说一个小时左右。说书人的音声参与到仪式中,烘托出红火热闹的氛围,寓意主家红红火火。
在“圆十五”仪式中,说书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请说书在当地人眼中并不仅仅是图热闹红火,书词中带有大量关于孝道的内容,通过书词的说唱,教育
步入成年的孩子及其他家庭成员要懂得孝顺长辈,不得忤逆长辈。
(二)周年书:悼念亡灵的记忆感
陵川说书参与较多的场合是和逝者相关的仪式,主要包括出殡、隔七、做周年等。安葬仪式叫“出殡”;人过世之后,每隔七天一祭,叫“隔七”;为了纪念已经逝世的父母或祖父母,子孙后代要在父母或祖父母逝世的一、二、三周年,十周年,二十周年,三十周年等纪念日举行祭奠仪式,叫“做周年”。每逢以上习俗活动,陵川县的人家都会请说书人来演出,叫“周年书”,借以寄托生者对已故亲人的哀思与缅怀。
做周年与隔七相似,当地人也叫“烧纸”。自人逝世之日算起,一年叫一周年,还有三年(三周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这几个时间点会隆重举办仪式,也有的在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做周年。做周年都会烧纸,但是过完三十周年就不再专门举行做周年仪式了,而只是烧纸上坟。烧纸也很有讲究,有的人家能烧,有的不能烧。这就要找阴阳先生看风水了。阴阳先生庞师傅介绍说:“根据山势回头看,左手回头就能烧,左手出贵人,坟地朝左就能烧,右就不行。”①访谈对象:庞元喜,男,1937年生,秦家庄乡秦家庄村阴阳先生。访谈人:卫才华、郭俊红、岑建如。访谈时间:2015年8月27日14点,地点:庞元喜家。而且逝者有男性子孙才做周年,因为做周年主要是纪念逝者,表示后继有人,子孙孝顺。有的晚辈在有生之年,假如说已经五十多岁了,那么不到二十年也可以做二十周年;又如晚辈怕在有生之年等不到三十周年,有时候二十五年左右也按三十年办。还有的人家假如父亲去世已经三十年了,但是母亲的周年还不到,也会一起办周年祭祀活动。②访谈对象:宋学敏,男,1984年生,陵川曲艺队骨干队员。访谈人:卫才华、岑建如。访谈时间:2015年8月27日9点,地点:曲艺队院内。
做周年当天有的人在家里烧纸,有的在家附近烧。通常三年是“小烧”,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是“大烧”。“大烧”的人家还会给逝者烧真花圈、铺盖、衣服等。
2015年8月28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笔者跟随陵川盲人曲艺队在陵川城关镇仕林苑村,调查刘姓人家给祖母做二十周年鼓书说唱与礼俗情况。户主刘先生是独子,因为父亲已经去世,所以他代替父亲,与叔叔一起给祖母做二十周年。因为做二十周年比较隆重,刘先生提前几天就逐个亲戚通知,所以本家亲戚都来祭祀。一方面是祭祀共同的亲属,另一方面也像个家庭聚会,大家互相问候,聚餐聊天。
盲人曲艺队是一周前预定的,七月十五烧纸做周年的人家非常多,当天共有六个小组给家户说书做周年。其中一个大组,8人左右,价格约950元;其余五个小组,每组约5人,请书价格为400元。
户主在离家不远的空地上搭红棚。9:00,主家给每个说书人一条长约10cm的红布,敲鼓的人把布系在鼓上,当地人称之为“围鼓布”;别的艺人则把布放在了自己兜里,称为“利身”。给红布是对艺人的尊重,寓意保佑说书人平安。
主家没有请斋公先生。9:10,鸣炮,曲艺队5个人进红棚吹打,意为“烘棚”③说书人在红棚里站着用唢呐、笙、镲等乐器进行演奏,在此期间不会说书。,即让红棚变得更加热闹,用音声吸引逝者,传达出生者的思念之情。15分钟后,逝者女儿烧香磕头。
9:20,户主刘先生回家请灵位,曲艺队4个人一人敲大锣在最前面走,后面依次是小锣和镲、唢呐。5分钟后户主刘先生手捧黄表纸折叠的顶上为三角、中间身子为长方形的四个牌位,分别是户主祖父母和父母亲、兄长的牌位。随后其他亲属拿着要供献的衣物、铺盖、食品依次到棚前祭祀。棚前放有一口大锅。
9:40,亲戚们(男女都有)开始用大锅烧衣服,同时曲艺队开始吹打。据曲艺队靳老师介绍,衣服不能有龙凤图案,上面多有圆圈图案,红色居多。④访谈对象:靳文莲,女,1974年出生,陵川县曲艺队副队长。访谈人:岑建如。访谈时间:2015年8月28日9点40分,地点:陵川城关镇仕林苑村家户院内。由于是二十周年,比较隆重,都是真衣物、真铺盖,烧的时间很长。在烧衣物时吹打寓意逝者拿衣物时要走得顺利,走得快乐。
10:05,亲属磕头后,户主的叔叔迎接供品,曲艺队4个人一人敲大锣在最前面走,后面依次是小锣和镲、唢呐。供品很多,所以迎了3次,是用簸箕端出来的。
10:20迎回供品。供品放了一大桌,有主食、水果、蔬菜、汤等,最有特色的是有很多香面包⑤当地方言叫“对xia”。,桌前摆放着户主祖父母、父母和哥哥的牌位。所有的亲属供献完之后,儿子和孙子再跪拜磕头焚香。祭祀点在家中布置了一处,有供桌、牌位、供品。
随后鸣炮。10:28,曲艺队开始演出。先是鼓书《王祥卧冰》,乐器主要有板胡、唢呐、鼓、锣、镲、电子琴、笙、竹板等。乐队的两位骨干是靳文莲和马明娥老师。
11:15,说书结束,随后某个队员唱了几首民歌,中间祭祀处香要是着完了,要续香,院子外烧完衣物要放炮,几乎每个仪式段结束后,都要化纸、烧香、磕头。
11:30,艺人开始和主家一起吃饭,烩菜大米。
12:55,鸣炮,开始烧被褥,艺人同时开始吹打。
13:25,结束吹打,开始说书《割肉还娘》。
13:40,烧香、黄表纸、金元宝等。
14:15,被褥烧完,主家把灰烬装进黑袋子。撤下供品和祭祀所用物品,孙子捧上牌位,曲艺队跟着吹打回家,家中布置的祭祀点一直保留,到第二天才可撤去。至此,一场周年说书活动结束。
说书演出场地设在村子的空地中,离主家房屋不远处西南角的位置,红棚就搭在房屋正南位置,红棚的东南方摆了一口大锅是烧衣服仪式用的。(图1)此次周年礼自然由两个仪式空间构成,一边是周年礼仪式空间,一边是说书表演空间。
做周年一般都是男性给祖先操办,其意为后继有人,为家族延续香火。如果家里后代只有女性就不会给祖先做周年了。仪式期间主家近亲都来了,他们一边举行仪式一边互相叙旧,趁此机会也团聚一番,几乎没有外人专门来看说书。从观众的反应看,大家对说书的内容不甚关注,只在乎仪式的热闹程度,没有人评价艺人说书的优劣。主家请书的目的主要是纪念逝者,营造热闹的仪式操演氛围。这种场合的说书内容除了《王祥卧冰》《割肉还娘》这类与“孝”相关的曲目外,还有让人发笑的内容,如《小两口抬水》,这透露出人们在仪式感中追求的是红火热闹的气氛。社会学家认为这种仪式氛围来自人群聚集时产生的一种集体兴奋。[13]
在实际的生活中,说书参与到民间礼俗中,循复着这些礼俗仪式,经久传承。其作为仪式文化构成的一环,已经远远超越了艺术本身的意义。说书的仪式操演者(说书人)是礼俗仪式的一部分,在“招亡”“迎供”等仪式中都会有他们的参与,与仪式相辅相成,起渲染氛围的作用,推动仪式的进行。说书人表现、创造着传统仪式,传统仪式也给说书人发展的空间,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说书人通过在周年仪式中说孝书,表达出了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想要表达的思想和情感,让人们在心理上得到慰藉和补偿,同时丰富创新了说书这门民间艺术。艺人也成为乡土传统的承载者和传播者,人们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着乡土传统。[14]另一方面,在陵川,仪式活动是否请说书或者音乐队很大程度上是人们衡量仪式是否办得隆重的一个显性标志,也是别人评判仪式承办人是否孝顺的一个重要标准。孝子们试图通过请说书表达孝心。可见,说书人还起到沟通孝子和逝者的作用,被赋予孝子孝敬逝者的民俗意义,彰显主家的孝心理。[15]56
图1
当下这种鼓书音乐给农村生活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朴素的审美和价值认识,更多的是生活本身的节奏与生命的意义。祖先像前、亲友面前,鼓书如泣如诉地讲述着二十四孝、四郎探母的故事,民俗文化的深层结构一定是声音、图像、场境、社会关系的共同建构。在一个小型的做二十周年的仪式场合中,我们可以发现民俗视野下,基层社会互动的三个层次:以承办者为中心的亲友的互动,以逝者为中心的祖先与现实生活的互动,以说书人为中心的孝亲礼俗的互动。
清明、中元节、农历十月一是陵川人一年中请书最集中的时期,这是当地盛行的民俗。当然也有人选择在逝者生日或其他时段举行,但毕竟是极少数。曲艺队当天的日程排得很满,这也是曲艺队重要的收入来源。这种书市一年当中有上百场,价格最低约400元,高的能上千,近几年也很少有人家大操大办,基本都是几百元左右。其实在礼俗生活中也有请音乐队的,还有唱戏的,但那些价钱比较高,不像说书这么方便、便宜。较红事演出次数而言,白事演出次数很多,“一年将近二百余场,是我们队演出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问及原因,现任队长侯安凤说:“我们的演出收费很低,一场才四百元左右,而同样的一场八音班子演出至少得两千元以上”①访谈对象:侯安凤,女,1958年生,盲人曲艺队现任队长。访谈人:张小丁。访谈时间:2014年6月30日17点,地点:陵川县盲人曲艺队院内。。
(三)老爷书:请神安宅的敬畏感
说书人除了说喜庆书、周年书,参与以人、鬼为交往对象的礼俗生活外,还会进入以神为交往对象的礼俗生活,如求神祈雨、祭祀天地、迎神赛社等。说书人在与这类礼俗活动互动时,会说“老爷书”。“老爷书”最集中的表现就是庙会说书。
“神书”和“老爷书”都是给神灵信仰说书的具体称呼,其中“老爷书”一般是在庙会期间、神灵生日或者神庙开光的公共场合进行。其作为庙会祭祀中的重要仪式活动,是在固定庙会日期内,村庄集体筹资的祈福酬神的神书活动。庙会演出通常由村中有威望的长者代表村民邀请艺人团体前来设坛公演,并主持整个仪式活动。演出地点在庙院或者舞台,庙会演出持续时间较长,共三四天,每天除了上下午各演一场①陵川说书以“场”为基本演唱单位,一场两个小时。外,晚上还会表演两三个小时。
说书参与了庙会的整个仪式过程。上午,会长把香点燃,立上老爷的牌位,说书师傅拿上铜器,跪在牌位前,有节奏地打铜器。说书人都要洗手、净面、正衣冠。仪式包含请神、送神的过程。请神由大到小,长短十六句,每请到一位神灵,就响一下铜器。请神是有规矩的,诸神在位的话,先请哪位神仙也不是绝对的,要灵活看待。请来神之后,按书帽—小段—正本—结束语的顺序进行说书。书帽多为四句,如:“小鼓一声响,诸神下天堂,来受香灯会,请到宝坛上,神灵在上。”之后再说正文,只要是和神仙相关的书目都可以说,庙会一般说整本书,篇幅较长,需要数场连说,直到庙会结束。如《两个老汉去烧香》:
两个老汉去庙里烧香,一个姓李,一个姓张。李老汉问:为什么来?张回答说:“为孩子平安。”李也是为平安。李老汉十个儿子,没女儿,都很有本事,衙门的、饭店的,想干什么都有人,自己夸自己孩子好,说大话。张老汉九个儿子,还有女孩,还谦虚说不好,十个孩子都在朝里当大官,闺女当正宫娘娘。一个夸自己,一个谦虚,于是李老汉知道实情后悔自己夸海口了。②访谈对象:侯松锁,陵川曲艺队原队长。访谈人:卫才华、岑建如。访谈时间:2015年8月26日19点30分,地点:侯松锁家。
这个书目借去庙里烧香发生的故事告诉人们做人做事不要太张狂,要谦虚、低调,同时在知道自己行为过当的时候也要懂得悔改,实为传达民众的观念。此外,“老爷书”的曲目还有《吕洞宾下山》《观音老母度化人》《吕洞宾抓药》等,都有教育民众的意义。说书在参与礼俗生活、与礼俗生活互动时,通过文本建构了礼俗生活,让民众树立了正确的道德观、价值观。
庙会活动结束前最后的仪式是送神,与请神相对应,形式与请神相同。要按顺序送,送不走就对谁都不利,所以要很恭敬地将诸神送走。代表燃香焚表,艺人闭口默唱,恭送诸神返回本位。
“老爷书”的说书人大多常年或定时在各地庙会说书,形成较为稳定的说书市场圈子。请神、送神位于整个庙会活动的始末,一次庙会活动只请一次神,送一次神,一次完整的陵川庙会书就是由请神、送神和若干场说唱及其仪式共同构成。而说书人就扮演请神、送神人的角色,充当了人与神沟通的中介。他们都熟悉各种礼俗仪式的程序,鼓书音乐也为礼俗生活增添了特殊的文化因素。庙会“老爷书”其实在艺术性和表演上要求并不高,只要懂说神书的规矩,会一些传统的神书书目,一两个人就可以表演。但民众似乎非常乐意沿袭这种传统的说书讲唱活动,他们更在乎说书作为仪式活动本身和祭神酬神的书词内容,坚信只有经过说书人的讲唱传颂才能应验。在“神书”和“老爷书”的表演语境中,说书行为的民俗内涵要远远大于唱腔、曲谱、表演等艺术因素。说书通过仪式、文本构建着礼俗生活,礼俗生活也给说书发展延续的空间。
(一)说书与礼俗生活的关系
礼俗生活与说书共生共存、相互依赖。民间礼俗有着相当程度的丰富性,乡村中与说书相关的礼俗有很多,诸如婚礼、葬礼、祈雨、祭祀仪式、迎神赛社等等。在各个仪式中,所用乐曲与书目依附于各个程序,如做周年仪式中的烘棚、迎供、烧衣服等一旦被程式化,说书与这些礼俗一起得以传承。乡村礼俗与说书相辅相成,在服务于乡民的同时,使音乐文化传统沉淀在乡村,说书也得以世代延续。[11]包括陵川鼓书在内的民间音乐的生命活力来源于礼俗生活,说书的兴盛得益于以农耕文化为主的乡土社会和有数千年历史的“礼俗”功能性用乐观念。
说书作为礼俗生活的一部分,是建构礼俗生活文化的一环。同时,在不同的礼俗生活中,还会表演不同的文本,如成年礼中会说“孝”书,在庙会上说神书,无论说哪种类型的书目,都是民众心理在现实中的反映,旨在教育乡民树立正确的道德观、价值观。说书在无形中通过文本建构了礼俗生活,而礼俗生活反过来给说书提供了文化生存空间,建构了说书的表演场域。
礼俗生活为说书提供了表演语境,决定了演出
书目及表演形式,说书从属于仪式活动,特定的说书剧目反映出礼俗活动的精神内涵和指向,彰显了礼俗活动的主题;热闹的演出气氛为礼俗仪式的操演营造了背景和氛围;演出本身被赋予的显示家庭人气、沟通人际关系等功能,强化了礼俗仪式操演的意义而成为其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两种民俗事象相互依存,共同建构了说书的表演场域,彼此影响对方的存在形式,生成对方的民俗意义。[15]
当下礼俗生活中表演的说书,没有特定曲目,没有太多的禁忌,它无须刻意配合主家的婚丧仪式,主要是迎合村民的喜好,表演非常自由。在礼俗互动中,说书艺人作为仪式操演者是礼俗仪式的一部分,起渲染氛围、推动仪式进行的作用。说书在和礼俗互动的同时,也供村民们娱乐,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它有效地保持和传达了乡民间的情感,反映出当地村民的价值观念和处世态度。当地人认为在礼俗活动中请说书是很普通的民俗事件,说明它已经成为当地礼俗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礼俗活动也为说书的发展提供了空间,促成了说书的兴盛,这也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二)说书在与礼俗生活互动中建构的多重社会关系
在礼俗活动中,民众认为用音响播放歌曲不合适,必须要有说书人在场参与。因为通过说书人说书,在仪式活动中传情达意,建构着生者与死者、人与神、家族与村落之间的多重社会关系。由此看来,说书已然不是作为一种艺术而存在,而是成为一种符号、一种象征。“礼非乐不行,乐非礼不举”,在当代亦是如此。
一方面,在白事仪式中,说书与礼俗生活互动时会重构生者与逝者的关系。人们虔诚地敬奉鬼神,希望在人、鬼、神之间达到一种和谐、统一。请书能够显示生者的孝顺,故请书不仅仅是图热闹,更是寄托情感的一种形式。在众人的在场注视下祭奠逝者,生者在感到宽慰的同时,悲痛情绪也得以宣泄。生者与逝者通过说书进行沟通,还体现在如周年仪式中说书人在招亡仪式中的参与,将魂灵招到红棚中,之后又继续说孝书,让生者懂得孝顺长辈。
另一方面,说书能建构神灵与人的关系。请说书在仪式中最重要的作用是与神灵沟通,最特别的是在庙会活动中,说书人通过参与仪式,引导神灵到某个固定的位置,完成请神、送神等仪式性环节,希望通过这些仪式求得神灵庇佑民众。这种场合中说的书,其欣赏的主体显然不同于喜庆书的对象——人,而是精神世界中的对象——神。以奏乐取悦于诸路神灵,通过请说书、说神书,将人世间美好的东西向神灵敬献,达到取悦神灵、得到护佑的目的。
此外,请说书还能建构村落人际关系。陵川婚丧礼仪等礼俗活动给民众提供了亲密交流的机会,亲朋好友聚到一起互相问候。活动中总会有一些围观者,以约定俗成的价值标准审视礼俗活动,活动规模大小、乐队演奏水平高低、待客的宴席是否丰盛等都是村民关注的问题。说书是仪式中的象征符号,请说书或者乐队自然也被置于乡村内在评价体系之中,成为村民衡量主家是否孝顺的标志。若是有不遵守请书规矩的,都会受到村民的议论和耻笑,影响主家口碑、面子,以及在村中的地位。
除了周年仪式,曲艺队还参加隔七、出丧等仪式,在白事仪式中扮演的角色都是沟通生者与死者的关系。此外,还有村落中的群体仪式——庙会说书。说书人在庙会上大多说与神仙有关的书,穿梭于人与神之间。而这种互动是有偿的,如周年说书也是曲艺队很重要的收入来源,这种书一年当中约有上百场,每场价格在400元左右,所以曲艺队是仪式服务组织,通过“服务”,曲艺队与所在地域的村民之间建构了一种传统的互动关系。[16]作为象征体系中的文化符号,他们连接着村落中的群体仪式与家族仪式。说书曲目也一直作为沟通人与鬼神间的纽带而存在,说书人扮演着人神之间的中介角色,能穿梭于阴阳两界,在礼俗互动中,调节着人的社会关系,包括生者和死者,以及生者之间的关系。而在生者与死者或人与神鬼之间需要一种沟通,艺人便充当了这一重要的中介角色。[17]
(三)说书与礼俗生活互动的社会意义
在乡村社会中,说书不仅仅是供人欣赏和审美的音乐文化,其功能性更为重要。多种民间用乐强调礼俗相辅相成的关系,这恰恰是中国历史上一直延续的音乐文化的多功能作用。就像周年仪式中的百姓一样,他们不会在意说书人说的什么书目,也很少有乡民能够知道说的是什么本子,重点在于说书与周年礼的程序相辅相成,只为缅怀和纪念逝者。在仪式中所说书目几乎只有说书人知道,这恰恰说明乡村礼俗生活请书更注重的是礼俗规矩的功能意义。
首先具有仪式感的意义。一方面,在举办礼俗活动时,响亮的乐器声与说书人娓娓动听的声音能引起周
边民众的注意,让他们知道主家在办事,请书起到通报讯息的作用。另一方面,礼俗活动中的许多仪式还需说书人在前面吹打指挥,通过吹打来营造庄重肃穆或者热闹红火的氛围,如在周年活动中的接亡、迎供、烘棚等等,都要有相应的配奏,具有渲染气氛的作用。
工具性是相对于“独立的艺术的音乐”而言的,音乐本身作为独立的艺术形式具有形象、情感、鼓舞等特征,对人们能够起到认识、教育和审美等方面的作用。但在实际民俗活动中,礼俗音乐大多用来陪衬其他的礼俗活动。例如春节“闹红火”这一普遍的民俗活动,它的基本情绪是欢乐热烈,人们虽然听到了音乐,但只是把它当作整体气氛中所需要的一种使用形式。所以说,礼俗音乐在民俗活动中是处于从属地位的。[18]说书既然附属于礼俗活动,那就肯定要给活动营造一种氛围,以刺激当事人的情绪。在整体氛围中,说书人所演奏的曲目和主家所办之事配合得非常默契。在当事人身上,欢快或悲痛的曲调可使人的心理得到升华,在忘我的精神状态中完成自己的活动。
其次是娱乐的功能。民众对民间音乐的初步印象往往是它的娱乐性,正如项阳所说:“民歌和说唱,更多侧重于娱人的层面。”[11]10例如在喜庆类礼俗活动中,人民可以看到说书的各种表演形式,说书人娓娓动听的音调会使人获得愉悦的感受。在成年礼过程中,人们在仪式过程与音乐共鸣的气氛中,去品聆音乐之美,得到音乐的美感。
再次是慰藉心灵的意义。从周年礼俗的说书活动中,可以看出说书具有抚慰心灵的功能,音乐可以唤起人的情感,人的情绪在音乐的引导下宣泄出来。在周年礼中,孝子守望着逝去亲人的牌位,缅怀亲人,追思之情随着说书曲调的进行或强或弱,音乐和说书文本此时扮演着心灵抚慰师的角色,像是和孝子诉说亲人生前的善行惠德,劝说孝子节哀顺变,而说书本身也成为对逝去亲人的追忆。
最后,说书还有教化规劝的意义。喜庆书中会谈及晚辈孝顺长辈、夫妻相敬如宾等内容;周年书书目也会涉及孝顺、道德内容;老爷书借助神灵告诫世人一些大道理。说书与礼俗生活互动时,影响塑造的是民俗社会中特有的道德观与生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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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刘绽霞)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orytelling and Customs&Etiquettein Lingchuan of Shanxi
WeiCaihua,CenJianru
Storytelling in Lingchuan is interdependent with localcustoms and etiquette,with differentiated stories for festive occasions,funerals and sacrifices respectively,resulting in various socialrelationship patterns.Storytelling in customs and etiquette serves to entertain and offercondolence with ceremonialsignificance.
Lingchuan,Storytelling,Customs and Etiquette
J826
A
1003-3653(2016)04-0081-08
10.13574/j.cnki.artsexp.2016.04.009
2016-04-19
卫才华(1979~),男,山西霍州人,博士,山西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民俗学与社会发展、非物质文化遗产学。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太行山说书人的生活史与礼俗社会互动研究”(15BSH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