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箭杆

赵威

宋代“四大书家”之一的米芾，做雍丘（河南杞县）县令时，遇到蝗灾。邻县县尉令火烧土埋，仍未奏效，当地有个里正报告说：“我县的蝗虫都是雍丘县那边赶过来的，没法根除。”于是，县尉就给雍丘县令米芾发了一份公文，指责其以邻为壑。当时，米芾正在宴请宾客，收到公函后，大笑，取笔在其后批道：“蝗虫原是空飞物，天遣来为百姓灾。本县若还驱得去，贵司却请打回来。”众人闻听此事，皆笑得前俯后仰。

这与其说是一则故事，不如说是一幅太极图，邻县县尉就是个打太极拳的高手。推诿卸责历来是官场顽疾，令人痛恨却又难以根绝。不料，这个太极高手遇到了狂放不羁的米芾（人送外号“米癫”），以一首打油诗的幽默手法刺破了对方踢来的“皮球”。

笔者又想起另外一则笑话：有个医生自称善治外科，某副将从阵前归来，中了流矢，箭头深入体内。请来那位外科医生，只见他拿着一把有名的并州剪，一下将箭杆剪掉，跪下请赏。副将说：“箭头还留在我体内呢，急需取出。”医生反问道：“那是内科的事，与我何干？”

笑话在愉悦放松人们神经的同时，也带给人以思索，民国奇人李宗吾根据这则笑话，总结出了官场办事“二妙法”之“锯箭杆”。李宗吾因讽刺当时官场百态，谓成大事者必“脸厚心黑”，被时人封为“厚黑教主”。他举例说：“据呈某某等情，实属不合已极，仰候令饬该县知事，查明严办。‘不合已极是锯箭杆，‘该知事是内科……”这话是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的一个外地朋友想开个贸易公司，需要经过十几个部门审批、备案，按部就班地经过几个部门审批后，遇到水利部门改革办事流程，审批改为备案，朋友暗自高兴，终于可以简化一道手续了。结果，走到环保部门，他们却只认审批不认备案，朋友无奈，回头求水利部门“再审批”一下。得到答复：已备案，程序上不能再审批。等朋友求爷爷告奶奶，终于走完这套流程，一年过去大半，市场行情瞬息万变，黄花菜都凉了！

又如，明明谈好了的事情，有些部门却又翻脸不认账，问为何，领导换了，政策变了。再问，人家说，你去找前任领导办吧！国人的“聪明”也就在类似“锯箭杆”的做派下给逼出来了，找关系疏通疏通，开后门方便方便，人情牌成了对付“锯箭杆”“踢皮球”的灵丹妙药。于是，利益击中了软肋，接下来的事情，你懂的……

【原载2016年11月9日《羊城晚报·花地》】

插图 /办证遭遇踢皮球 / 楚天尚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