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九军团长征过云南的那一段日子

龙美光

1933年10月，为粉碎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中共中央在中央革命根据地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九军团。根据军委命令，红三师和红十四师归红九军团统一指挥（此后还包括独立一、四两个团）。罗炳辉任军团长（云南彝良人），蔡树藩任政委，郭天民任参谋长，李湘龄任政治部主任。

红九军团组建后，立即投入了第五次反“围剿”作战，编入红一方面军。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中央红军开始长征，红九军团共1.1万人参加长征，在途中主要在右后侧负责掩护全军转移的任务。1935年1月遵义会议后，军团进行整编，何长工继任军团政委。1935年8月，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将红一、四方面军分左、右两路军北上抗日，红九军团划归左路军，改编为红三十二军，同红四方面军南下。1936年6月，红二、六军团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后，7月间，第三十二军和红二、六军团合编为红二方面军。由此，红九军团成为唯一一支先后隶属于红一、四、二方面军的部队。

红九军团作为在中央根据地组建的一个新军团，历来以“短小精悍，宜于机动”著称，因此被周恩来誉为“战略骑兵”。红九军团自福建出发，经江西、湖南、广西、贵州、四川等省艰苦、紧张、精彩的长征之旅后，于1935年2月5日开始过云南，通过分水岭、进威镇、据宣威、打会泽、过巧家、渡金沙，谱写了红军长征史上的光辉篇章。

进驻威信

1935年2月5日，中央纵队由叙永石厢子进驻威信水田寨，中央政治局于当夜在花房子举行常委会议，决定以张闻天代替博古负总责。此时，红九军团在分水岭担任警戒追敌。6日，中革军委命令全军在川滇边扎西、大河滩等地集中。红九军团与干部团上干队、军委第二、三梯队从分水岭向威信双河场前进。至此，红一方面军全部进入滇东北乌蒙山区。当晚，中央政治局在威信召开会议，讨论通过了由张闻天起草的《遵义会议决议》。

罗炳辉率部到威信大河滩进行短暂休整。大河滩是一个约有200多户人家的小镇，四面环山，中为峡谷，一条小河流经山谷。红九军团一住下就开展群众工作，张贴红军总政治部布告和标语，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宣传红军是劳动人民的军队，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号召穷苦青年踊跃参加红军。

中央纵队原定8日“由大河滩进驻院子，准备前往镇雄集中，争取由黔西向东的有利发展”，但9日凌晨获悉滇军安恩浦旅一个团8日由毕节抵镇雄大湾子，其主力随后跟进。为避正面冲突，中央政治局决定回师东进，二渡赤水，再占遵义，精简缩编，扩大红军，开创川滇黔苏区。

红九军团继续回驻大河滩，并向镇雄大湾子方向警戒。军团领导及营科以上干部到扎西开会。10日，中革军委在扎西镇禹王宫召开营科以上干部大会，由张闻天向干部传达遵义会议精神，红九军团转移至新河村宿营。

佯攻镇雄

正当红军集结威信时，被蒋介石任命为“剿匪”军第二路军总司令的龙云已于2月6日发表就职通电，命令孙渡率6个旅14个团入黔防堵红军。先头部队安恩溥旅于8日赶到毕节斑鸠沟向镇雄、威信进逼，川军南岸“剿总”指挥部从泸州移至宜宾，潘文华部3个旅分别自建武、洛表、筠连各点跟踪进入威信、牛街、盐津一带与滇军联络，刘兆黎旅已由筠连向彝良牛街推进，其余旅分别向金沙江、横江、高县、珙县一带布防。薛岳军团周吴纵队9个师、桂军廖磊师、黔军王家烈2个师共几十万军队对红军实行大包围，妄图将中央红军压在长江以南、横江以东、乌江西北的狭小地带，利用天然屏障实行分进合击予以消灭。

中革军委分析这一严峻形势后，选择敌军包围中的薄弱环节黔北为进攻目标，利用蒋黔矛盾，果断做出回师东进决策。10日19时，军委给各军团首长发出《关于我军由扎西向雪山关进军的指示》，部署回师行动，争取渡河先机，以薛岳兵团和黔军为主要攻击目标。重组行军编队，编入右翼的红五、九军团“担任佯攻和迷惑滇敌”的任务，“以掩护野战军主力向东南转移”。军委同日命令红九军团应于11日转移于院子附近（后方留大河滩）占领阵地，构筑野战工事，“即由罗军团长亲率一个团向大湾子之敌佯攻，使该敌感觉我军主力将进镇雄，如该敌向我反攻则遏止之”。红九军团取道石坎子，在红五军团之先头进到水田寨以东地域，夺炮楼、抓舌头，散布攻大湾、镇雄消息，使全军出其不意打向敌背，将10倍于红军之敌抛在长江北岸和乌江西岸，以争取作战主动权。

主力继续东进，担任佯攻的红五、九军团于11日晨分别进入镇雄水牛山一带和大湾子北面老场坳口密林中。下午4时，滇军鲁道源部进入大湾子，罗炳辉军团长率部冲出密林，向敌发起猛攻，激战至夜幕降临，双方成对峙之势。鲁部以为是红军主力大举南进，翌日凌晨退守镇雄县城，并急电孙渡增援。同日，军委又电令红九军团主力于12日10时进到石坎子及其东向黄茅槽通大湾子道上，派出游击侦察加强警戒，另以一个营留在大河滩向院子及两河岩方向警戒并封锁消息。罗炳辉率部与红五军团秘密向大河滩、两合岩一线运动。

佯攻镇雄和主力东进造成敌军一系列误判。昆明专电称第三纵队各队已抵威信、镇雄布置“围剿”，13、14两日当有剧战；13日《云南民国日报》则称，“赤匪通过叙永后，意欲窜逃筠连渡江，被高、珙两县之川军防堵甚严，匪计不得逞。适匪内有滇人罗炳辉，因熟悉本省地情，乃献计趁我军未到达前，拟由威信小道偷过盐津，再窜绥江，企图渡江入川。朱毛各匪首，乃亲率匪万余人，依计而行。”黔军犹国材14日电称，红军“有趋彝良、大关入永善出雷波形势”；薜岳18日电更为荒唐，说红军主力仍在黄水河、扎西、大湾一带，现仍在该处匿留窜扰中。正当敌军各部向蒋介石“告急”时，我军已向赤水河急进。12日，红军离开滇东北地区，向川南古蔺开进。夜，红九军团在威信两合岩旁的田坝青杠林宿营。14日，中央红军全部离开云南省威信县境。23时，红军军委要求红九军团15日进到麻线堡。19日，部队从二郎滩二渡赤水，向桐梓西北前进，把敌军远远地甩在后面。至此，红九军团暂离云南，转战贵州。

2月19日起，红九军团自二郎滩转征黔境，先后进行了占桐梓、奇袭娄山关、再占遵义、会攻鲁班场、三渡赤水、诱敌马鬃岭、南渡乌江、激战老木孔、智取瓢儿井、回师大定等军事行动，最终越过北盘江，二出贵州，于4月23日抵达云南平彝（今富源），再次进入云南。

宣威、会泽扩红

4月23日，红九军团进入平彝龙口场。24日，进至沾益以北五里场。军团司令部参谋处测绘员林伟在日记中写道：“罗军团长现在又回到了熟悉的故乡来了，军团部里就有不少的云南人。作战科长刘雄武，政治部宣传部长王透等人，他们都还很清楚家乡的情况，告诉侦察连和宣传队的同志们，应如何调查情况，如何进行宣传，介绍了滇中地区的民情风俗等。”

红九军团进入富源时，红军主力就已到达沾益一线。两支红军入滇，蒋介石、龙云大为惊恐，遂调重兵追堵。当日，军委电报红九军团“沿叙昆公路北进，继续单独行动，相机袭占宣威，分散我军目标”，以掩护红军主力向曲靖、马龙、寻甸方向前进。

4月26日，罗炳辉率部从龙口场出发，踏上新修的叙昆公路，“佯设红军番号，拉长队伍，挥舞着红旗，佯装主力北上，经沾益乐利村、炎方、永安铺、小鸡街进入宣威县境”。下午4时，抵达离宣威县城30多里的板桥镇。

27日上午，罗炳辉率红八团顺利占领宣威县城。军团直属部队和红七、九团也随后于当口下午到达。红九军团占领宣威县城，释放无辜被关押群众300多人，没收了10多家大土豪的火腿、粮食、食盐、布匹、衣服等财物，收缴了县政府大批粮食。

28日，红九军团在县政府门前操场上召开群众大会，宣传红军主张，枪毙了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狱吏龙包包和恶霸黄二稿，向群众分发财物。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分给穷苦百姓积谷953石，火腿5 000多只，火腿罐头1万多盒；在宣威扩红300多人，筹款3万多元。这一天，红九军团还缴获了龙云运往昭通发给滇军安恩溥旅的120多匹骡马驮运的银元和军用物资。为此，宣威民众以歌谣咏唱欣喜之情：“罗炳辉的人马回来了，宣威城头插红旗，乌蒙山低头来迎接，金沙江笑脸来相依，汉、彝、苗家都起来哟，打下昆明攻到四川去，再打北平和南京，把日本也赶出东北地，天下穷人都抬头，工农江山稳坐起。”

29日，中央军委发布《关于我军速渡金沙江在川西建立苏区的指示》电，电令说： “九军团则于相机占领东川后，西行至盐厂、盐坝或干盐井渡江。” 30日，罗炳辉率红九军团从渣格、院子田出发，翻过宣威、会泽交界的梨树垭口，进入会泽县境，经余家垭口、绿阴塘、石口子、陈家坡、井田坝、二道箐、冲坡、黄梨树，下午到达牛栏江边。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从水底打捞出沉匿船只，渡过牛栏江。当晚，主力部队沿江在塘上、半坡、马鞍、福桥、坡脚一带宿营。

5月1日，红九军团进到会泽县者海。2日，罗炳辉率部包围了会泽县城。在攻城前，罗炳辉向守城的敌军喊话。守敌提出谈判，以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在谈判协议规定的时间到后，红军立即组织强攻，占领县城后，军团部驻城外，派1个团往来路返回5公里处担任警戒。

5月3日，红九军团在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召开了万人大会，处决了反动县长杨茂章、劣绅刘善初和张绍先，打开恶霸仓库、当铺，把千余石粮食和大量财物分给贫苦群众。红九军团在会泽3天时间，筹款近10万银元，烟土3万多两，布400多匹，缴枪300多支、手榴弹500多枚、子弹2万余发，俘敌保安人员400余名，没收滇军安旅骡马80余匹，收买商人骡子40多匹。在3天时间中，红九军团扩红1 500余人，单独编成了1个新兵营，取得了较大收获。时任红九军团中央代表王首道在抗战初期即感叹道：“干人儿如山如海似的涌入红军，……这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的白区扩大红军的成绩。”

巧渡金沙江

5月3日下午，红九军团参谋长郭天民奉命率领侦察连和红七团组成先头部队，离开会泽，直奔金沙江边的巧家县汤丹树桔渡口。

4日，红九军团先头部队抵达树桔渡，在船工的帮助下，在附近江里找到1只沉船，渡过金沙江后，一部沿江而下，警戒巧家方向；一部伪装成国民党军，连夜沿羊肠小道奔袭上游汪家坪盐场，消灭了国民党税警队和靖卫团，缴获枪28支、钱4万多元。第二天在盐场召开群众大会，将5万公斤食盐分给群众。群众纷纷报告国民党藏匿船只的地点，并帮助红军打捞出敌人沉埋在江里的40余只盐船。当日，红九军团主力部队离开会泽县城，向树桔渡进发，是日，宿营焦家坪、小江口一带。

6日，红九军团从树桔渡口全部顺利渡过金沙江。渡江后，电告军委，受到军委嘉奖。军委电令红九军团毁掉沿金沙江渡口所有船只，并负责警戒、阻击追敌于金沙江右岸，保证红军主力过江后在会理地域集中。于是，红九军团在鱼坝滩兵分两路沿金沙江西岸北进。一路顺江而下，经干盐井、陈家湾、老王山、官村、火地、松坪、小米地、黑瓦村、赖石窝、新塘、二台坡、小街至糖房；另一路又分为两部，一部经小新田、沙坪子至冬瓜坪；一部经汪家坪、盐场、新田、胡林棚子、白草梁子、老岩坝、大箐至冬瓜坪与本路的另一部会合。罗炳辉率部向巧家方向前进，当晚进至巧家县大龙山一带宿营。

7日，罗炳辉率部由大龙山进至冬瓜坪，途中抓住敌人两个传令兵，截获川军一旅长给冬瓜坪守敌一封信。信中写道：“共军主力此次由黔入滇，现又经滇北之武定、元谋北进，现正在龙街、白马口、皎平渡一线渡江，进入川康南部我军防地，向通安、会理前进。我为增防披涉、宁远，着令你部明日赶到建川西之容坝、富民地区待令，以便堵击共军。”罗炳辉看完信，便令部队迅速赶到冬瓜坪，歼灭驻守在这里的川军2个营，击毙敌50余人，俘敌300多人，缴获枪300多支、迫击炮4门、百克门手提机枪45挺。

是日，罗炳辉派1个加强连，在军团政委姜启化带领下沿江而下，直达巧家对岸，沿途动员购买船只销毁。8日，军团在冬瓜坪休整。9日，朱德发出《关于九军团渡江后任务的指示》：“野战军今日已全部渡过金沙江。九军团仍执行消灭刘敌单个部队、破坏沿江船只，扼阻东岸追敌，以掩护主力行动的任务。明10号九军团缺1个营应即开蒙姑，利用善泅水的实行排渡、偷渡与隔河射击的种种办法，焚毁或捣沉、击沉对岸所有船只，并坚决遏阻追敌过江。红九军团之另1个营带小电台从小路向巧家对岸侦察前进，到达后应进行同样破船阻敌的任务……九军团不论在行进与驻扎中，如遇到敌单个部队应坚决消灭之。……九军团应注意发展沿江的游击队、筹款与扩大红军。”根据电示，红九军团经毛椿树、仓房沟、老村子、铁厂、红土地、苏家垭口、丁家坪、老口、老炉房、猴爬岩、麻窝至糖房与另一路会合。途中，遇1营敌军，罗炳辉命部予以全歼。

11日，红九军团按军委指示在蒙姑以部分会泅水的战士偷渡金沙江，到对岸毁船并向巧家警戒。12日，罗炳辉率红九军团进到巧家对岸。13日，红九军团把巧家沿金沙江两岸的船只查清楚，向军委做了报告，提出袭占前进披沙必经之要地葫芦口，控制金沙江北岸，监视阻击南岸巧家城里的敌湘军李韫珩部和周浑元部第五、五十三、九十六师过江。15 日夜，敌中央军周浑元纵队从金沙江东岸的葫芦口上段杨家湾处偷渡过江，企图从背后突袭红九军团。侦察连得知这一情况，立即向军团首长报告。考虑到红九军团已完成了军委交给的任务，中央红军主力已离开会理，罗炳辉决定兵分两路，沿黑水河两岸逆河而上，迅速前进，追赶主力。军团部经巧家县境的大同、景星两乡之埂底、谢家坝、马家龙潭、天鹤、黑泥、水塘子、尹家湾等地，进入四川宁南县境，随后继续北进与中央红军主力会师。

至此，由云南将军罗炳辉率领的红九军团结束在家乡为期3个月的长征。红九军团长征过云南，对钳制追敌、掩护主力、保卫中央、发展壮大红军做出了杰出贡献。因此，红军著名笔杆子陈云在化名为“廉臣”的长征记《红军西行见闻录》中这样说：“赤军曾以罗炳辉（云南人，久在云南军队中服务，曾属朱培德部下。早为秘密共产党员。在江西吉安为民团指挥时，率几百民团加入赤军）的九军团在毕节、宣威、东川一带活动。汉回苗民之加入红军者五六千人，震动全滇。滇民盛传赤军有一苗民籍之罗军长要回滇驱逐龙云。罗之声名，亦以大振。”

红九军团在云南的长征，业已成为一段流传永久的历史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