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明的岛
理发店里的“蔡依林”
文/敏明的岛
大四的时候,早已人心涣散。“保研的,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找工作的,过着狗一样的生活;考研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这是早年流行的一句话,可见大四的生活,怎么过都显得没落,毕竟都是要毕业的人了。
那时同宿舍的几个兄弟,在宿舍的时间比以前多了,没事时常出去聚会,喝醉的时候也常有。后来话题渐渐变了,转到新开的理发店里那女孩身上。
新校区附近新开了一家理发店,店里的女孩长得很像蔡依林。这样,大家都喜欢往那家理发店里跑,是去理发,更是去看看传说中的蔡依林。
女孩有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弯如新月的眉,明亮的大眼睛,卷翘如帘的睫毛,笑起来时两边唇角上扬,现出浅浅的酒窝,有点明星风范,言谈举止也有韵味。
与精致的五官和娇好的面容相比,她的双手失色不少。由于经常给顾客洗头,手上皮肤很粗糙,有时红通通的,有时呈苍白色;右手拇指、食指上都有经常使用发剪而留下的痕迹;手指也不纤巧修长,而是结实有力;不知是不是经常被吹风机吹的缘故,指甲盖也呈黄色,且很厚实,给顾客抓头时干净利落,总之,这不是一双被精心呵护、养尊处优的手。
大家是冲着她美丽的面容去的,她招呼大家的是她惯于劳作的双手,并她以精良的手艺和爽朗的性格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一来二去,大家就了解了她的一些情况。她家在小镇上,读书不好,也没兴趣读,14岁就辍学了。父母让她去学缝纫,打算学三个月到半年,就让她去外面的服装厂打工,但她对缝纫不感兴趣。后来在镇上遇见了他——她后来的男朋友,如今理发店的另一位老板——那时他还在理发店当学徒,却不好好学,整天游手好闲,东游西荡中他瞄上了她。她那时情窦初开,被他花哨的发型蛊惑,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竟然跟他一起去学理发!父母知道后,直接去理发店把她拖回家,锁在屋里,不准他们来往,她半夜翻窗、跳墙逃出去……父母为了她,她为了他,都不知受过多少伤,流过几许泪。
后来他自己变好了,不知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厌倦了游手好闲。他理发的手艺突飞猛进,终于开始考虑他和她的未来。于是决定到大学城来开理发店,打算挣到钱了,回镇上买房子,结婚,然后在镇上靠理发为生。
“蔡依林”说起她的往事和未来,总带着浅浅的笑,含些许无奈、哀怨,又总很达观。她达观的情绪影响着每一位顾客。
听到她说这些,她的合伙人、未婚夫也会笑着说,你别总揭我的老底,在顾客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不然我以后要戴着鬼脸壳(面具)给客人理发了。说得在场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有时我们问,要多长时间才能实现到镇上买房子的梦想?“蔡依林”说,不确定啊,大家天天来我店里理发,也许明年就可以。不过到明年也许梦想就长大了,不回镇上,就在这附近买房子了,反正到哪里都理发,何必一定要回镇上?镇上可没有你们这么勤快的顾客。说到这里,“蔡依林”自己笑了起来。
在她清脆、亲切的笑声里,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又自我解嘲般地问道,那你到底是说我们来得少了,还是嫌我们来得多了?
你们天天来,一天来三次,都是我的主顾,开店的再忙也不嫌客人多,你们两个月、半年来一回,以后毕业不来了,我也不能说你们来得少,来与不来,都是理发店的、都是我的朋友。“蔡依林”如是回答,我们只有点头的份,下次还照样来。
这个“蔡依林”!
大四那年,跑理发店跑得最勤的是小飞,他三天两头去,有时也不理发,就去洗头,有时连头都不洗,就找个借口,“顺道”去看看“蔡依林”。回宿舍后小飞常感叹,要是能找个像“蔡依林”这样的女朋友,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后来小飞干脆信誓旦旦,说世上最喜欢“蔡依林”的其实是他,他要当面告诉“蔡依林”。我们说小飞真是疯魔了,劝他收心,可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小飞迷信于自己对“蔡依林”爱得最真,爱得最深,一意孤行,买了一大捧红玫瑰准备送去。他抱着玫瑰在理发店外作最后的徘徊时,理发店里打了起来。
哗啦一声响,一只吹风机砸碎了理发店的玻璃门,碎玻璃应声飞起,散落,把小飞吓了一跳。小飞还没来得及进去,里面的人已经打了出来。最先被打出来的是“蔡依林”的未婚夫。他被其他人扭打,推搡,脸上有很多血,都迷住了眼。里面传来“蔡依林”的哭泣和尖叫,蔡的未婚夫奋力抗争,想朝理发店里奔去,无奈被人紧紧缠住。小飞赶紧过去帮忙,刚过去就被人一巴掌打飞了眼镜……
后来体育系的人得到消息,蜂拥过来帮忙,把闹事的混混们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从此再也不敢在新校区周边闹事了。
只是小飞的玫瑰,在混落中被踩踏得“零落成泥碾作尘”,再也不能“香如故”了。
蔡的未婚夫受伤最重,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出院后两人就领了结婚证。
在大学最后的日子里,小飞抄录了歌德的句子“谁个少男不善钟情,谁个少女不善怀春”,写成横幅贴在自己的床头,说是要面壁反省,并说要留给后来人,算是承认了别人的爱,也同样真,也同样深。
“蔡依林”如今还在那里开着理发店,为着自己的生活梦想而努力,也难免常常入了别人的梦。只是大家对她的评价更高了,说她“的确是良人”!——这评价从哪里来,到底什么意思,已无从考证,总之是说她好。
摘自《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