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的风

2016-12-08 14:52李建春
青春 2016年4期

李建春



站立的风

李建春

蓬莱之歌

临行前,以一滴墨

作钓饵抛向春空,

你希望钓到目的地,

钓到福禄寿像山芋

抱回家放在锅里煮。

山雀,黄鹂,鸫子,

皆以嫩叶为食。

鹭鸶伸长喙缝补

波纹的空缺。蛹在茧内

忙手机信号,让人边走

边琢磨声音的咬痕。

有人上天采钻石,入地

采又黑又酽的石油。

有人上班嗑瓜子,嗑出

去年屋后开的竹花。

有人去广场放风筝,

牵出一个小孩从地底下。

于是香气飘到五里外。

全村人都聚拢了,咂嘴,

感叹父辈无此口福,

有生之年吐出幻想:

我们看见蓬莱的云了!

耳机线

他背着一口井走入茫茫人群。时不时地,他停下来喝一口。

一根胶管,像耳机线挂在他的下巴下,喝一口。

他有时停在树下,将背包解开,呆呆地,看着里面的涟漪。

他伸手探入井中。4℃的碎玻璃

刺入他多变的手腕。

万有

万有这么轻。他将万有植入皮肤。

一粒小血球,疯癫的,撞在避雷针上。

万有在泪水,雨水,垃圾的变幻中

粗糙如沙,天气的锅铲扬起的。他每天听

巴赫的天使敲击妻子的云发——爱,

在金属的体内激荡,像神奇的

空气,车库的沉默,像钻头没入地心。

他将一支后朋克乐队塞入笔套内。他书写

万有的冰——影子加重,社会新闻版忽如锋刃,

万有掉下一滴墨。

两地

从那里到这里,牺牲洒下的——公路上,

车厢动如一粒血茧,

车窗倒放吞吃的风景。

他的脑回积满遗忘,

积满放弃的可能性,

死-活珊瑚撑开铁海。

暖花岗石

团团封闭的他,在儿孙外出打工后

空荡荡的新居里,准备他的死。

三位孙媳妇的床都睡过了,闻过了,

留下乱伦的老人味,烟洞;干燥的

淫荡,屋檐下陈年的红辣椒,蒜球;

大腿内侧的青筋明明白白地宣布——

在他手掌的暖花岗石下。所有内在的东西

都被挤出来了,大地的脉络,

在太空行走的一瞥下冲出的胶片,

这收拢的甲壳想出什么诡计!他炖汤,煨药,

把内院搞成炼金术士的密室,这位浮士德

垂涎着他的孩子们的肉体,不是麻将的几率

又落回平局,而是要成为在一线、永不回头的!这计划搞笑又悲伤:他以晚年的余力,

在自家门口的坑下精心砌了一座

不吉利的坟院,拖回沉重的墓碑,

狗屁不通的墓志铭,孝子孝孙的名字依次列上,

(“我把你的骨灰丢到江里喂鱼!”)

生年某某,卒年空缺,像预备放

骨灰盒的小龛向路人邀请着,

——这年头,谁敢、谁有闲心思

到你的坟头坐呢,患上孤独症的老头啊!

我以纯洁和柔顺

绕行于现实中,

我以扭曲、闪电的舌头,刺入

多石之地,盐碱的家园。

我仍然相信:虹

落在我的皮肤上;

我一年一度地换肤,

这多彩的毒,反对!

蜗牛

他试了试一枚老叶的爱情,叶脉扎口。从墙角到恰当地看到月亮的地点,他在岩石上留下的痕迹像创世纪。他的肚子惹出的那场洪水和逃亡路线,哈巴狗似的跟在身后。他说他婉拂了那一家子的好意,忍在湖底逃过死劫——代价是:湖水的重压使他缩小了好几倍!他也不妨在自制的小屋内洋洋得意!

时代的滔滔使他难堪,他也哀叹无力回天,像大多数读书人那样;但是“强势的”希望让他更尴尬:“一对一的,这怎么可能!”他从来就习惯于面对复数,比如“星空”,或“众生”,因此当那人出现时,他就自然而然地调转崇高的枪口,开口说:“我们!”

他的内分泌失调。痛风的脚,忍受着宇宙的箭射入。他透过树叶偷看月光投在地上的斑点。被他紧紧拢在怀里的双手,有时竟不争气地从巴望的额头上伸出来,向上苍做出某种姿势,他赶紧运气功,将不可挽回的手臂变成半透明的,警惕的触角。无边的夜中,他的身体缩成一个星球。

与收藏家对话

您看:这是我以愤怒酿成的,

这是我以颓废酿成的,

这是我以倒错、以公开的自怨自艾,

这是我以临镜自照、每天搜索自己,

这是我向远方脱衣的记录……

以数据酿的酒、以点击和加入

酿的高度酒,顶着我穿过不真实的楼道,

以拈花一笑的姿势倒在垃圾箱里,

垃圾箱——土地干瘪的嘴,

打着消化不良的饱嗝;

以隔座干杯的姿势倒在大街上,

盛世忙碌的橱窗,我的酒

在未通电的霓虹灯里睡觉;

我走进菜市场,我的酒被转基因成

小康的佐料、稳定的基石;

在小学门口,全副武装的门卫说,

我的酒不适龄而无辜,“你这

凹陷的杯子、黑色鸡尾酒,

呶,请给那边喝,

给那些能和谐地喝的人喝吧!”

您,国企老总:

您,银行行长:

您,大地产商:

您,军工代表:

您,石油大王:

您,刚从非洲回来:

请喝我吧——我日思夜想的作品,

请品尝这些不可理喻的、自明的:

以无数次上访的梦魇,

以在自家屋顶自焚的火光,

以瓦砾堆下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以不可公开的名字,

以轰的一声,

以散步,

以高铁的速度和节奏……这

魔幻的中国,

拧巴的中国,

机会的中国,

今夜在菲律宾女歌手正宗的英语歌中,

在马提尼酒和桃红葡萄酒冰镇的

舌尖下散发奇异的味道,

这正是您提议的、形而上的,

使您避税、保值、洁净和成级数地

高尚的——请收藏我吧,

您有强大的胃和越来越年轻的身体,

您已跨过名车、美女、豪宅、飞机、游艇

到达这世界的结点:

天堂和地狱联姻,

超越和沉沦短路,

金字塔的底端和顶端

翻转着在我身上使我夜不成眠。

可能性

现在已进入一个完全开敞的时期。现在已进入。我们从阴影移入阳光,曝晒在知识下,机会下,曝晒在欲望的景观中。只还有一些领域,比如历史,像歌女犹抱琵琶,这反倒增添了幻想的魅力。

快了,有些事情一定会发生!快了,什么可能性都有!交响渐弱,渐息――新的乐章!

欲望也转向了。心,缓慢地睁开双眼。什么可能性都有。但是看,看那形而上的,懊悔哟。一些事物,一些幻象的细节,黑暗中伸到鼻尖……生活啊,你从未离开我!

桂香过了,遍地黄花;一种新的情境,在空气中酝酿。

可能性成熟了。在漫长的辗转、修正之后,年龄,如此丰满!一些影像从广阔的斜面,到沙漏的底部成为时间。必须再下到根基上,必须从阳光,再移入阴影!

不。不。什么可能性都没有!只有那黑暗,才是我自己的!可是从乡村高速,怎样下到公社的田塍上呢?那有力的双臂向前一推,雪白的刨花,松松的落在乌黑的墨斗旁。

有打铁的,弹棉花的。有理发师和阉猪人定期上门的上午。他们总在挖塘泥。黑暗的泥脚踩在我的稿纸上。

我害怕跟不上信息。我一直是焦急的搜索者,援引者。荧屏的白夜。知识之光令人目盲!我满眼红色的闪电!

所谓的可能性,竟在遮蔽中——在于减、退到仓颉。而我已开始的“象形”,在源始的发生地。结绳般可触,篝火般惊讶,带着被烤的,半边冷。

父亲的油面。竖琴样耀眼,发声。通红的铁,移出炉膛,温驯地躺在独角兽的铁额上。我的诗,是大铁锤砸在小铁锤吻过的地方。

蚕——天虫啊,你是圣洁的象征!你一生只吃一种食物,你把自己奉献给神!

这华美的,无缝的包裹,纺织女,我喜爱你浑圆、洁白的肉体!

如果被接纳了,你就死;如果不被接纳,你就无情地撕开毕生的工作,战战兢兢地匍匐着。交媾。你有翅却不能飞。你临终前传下的后裔,像眼泪,斑斑点点的密码,写满纸。

雨点

我给雨点讲课,给那些不情愿的孩子,他们已多少次,从我的眼前闪过。他们不可避免地落在地上,到那一刻才想起自己有翅膀。多么奇怪的时间段,都仰着脸。是否有人因沉思而迟滞了?

我的讲话是风,五月街头站立的风。不是我讲话,不是我。

从我黑暗的喉间,伸出一枝青杏。

是在改变的风,精力充沛,温和明亮,因为现在是五月。

有好多花瓣的风,

我只等着被爱。我不主动说,因我已说过好多次了。

钻石

钻石在天空的深处转。光之外有精光。

是火焰,是寒冰,永恒地区隔于我们。

是爱和畏,钻石的镜子楔入身体。

我怠惰,当私有的念头落空之后;我兴奋,因为出其不意地捡到宝贝。

我就仰望钻石。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关节间的玉,已拨开一层雾。

一个人可以走的路是多么的窄!他越走越窄,到后来,简直就不是自己走了——是被挟持!

你被抓住了。被什么力量、谁的手抓住了?

有人被天使,有人被魔鬼。或许你不喜欢这么说,好吧,被家庭,被政府,被面子、债务、恐惧、无能为力……

我惊叹那些充满激情地走到黑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他们构成了悲剧的对象——我是否属于他们?

勇敢或孤绝,智慧或全然的莽撞,圣人和恶棍都像赌徒;其他的人——是否有其他的人,那些羊?那些领养老金、手握蒲扇拍大腿的人?

他们都选择过了,狠狠地选择过了。

我同样惊叹的是:所有的路,都是你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经验的时候选择的,因此就不是你选择的,是路,选择了你!

智慧啊智慧,我匍匐在你面前;因我从未拥有你,请你关照我的后代!

已经不能自己走了,因为没有路了。请教我张开斗篷(其实是我的床单),顺着风——飘吧!

蟹说

我终于喜爱这儿,我不可原谅地喜爱这儿,喜爱……我的缺陷。

我知道有一个世界……啊,各种各样的风,不要谴责我。

透过肢骨崚嶒的体表,正义的水冲我;沙,打我。

我守着这安静的、甲壳内的嫩肉——造物主,我单单给您品尝!

他们威胁我,我也威胁他们!

对着正确的,我举起了钳子!

对着进步的,我举起了钳子!

对着完美的多数……还有文人的小世界,还有现实的树枝……

对着漂白的尸体,我猛地一退!唯独聆听

不得不畸形的体内,声音的琼浆!

投影森森的石室,水流刷白的细沙地上,那么不稳定地,透明地晃过

稍纵即逝的时机,有人见我高举双臂,但我不是祈求而是防卫

我的黑暗。

我说:难道你们需要我的气泡?你们中有多少人想尝一尝我的身体?

——不!

鹰眼啄透时间,又回来了。

我喜爱这荒凉,万物休憩的中部丘原。

唯有龟,忍受伤害,

……他复原得最晚。

公鸡的恐惧惊醒了我。察看

岁末的箢篼上还剩下什么:一些红土的冰凌

在太阳下哭。

我奠下新屋基。

我准备了高瓴。

并留意这片风景

是否向我倾倒。

龟,伸出头吧!

现在万物中唯有你最灵。

劫灰

方步是从一个人的额头踱开的。一个种族的基因,

他有点像他们,那些马或龙。

平静无为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他为自己难堪,他的乳名也不雅。

劫灰却不再烫人了,只是太厚。

他以变来变去的新名词做作文,讲述青春期的挫折。

内圣是必须的。他以写意的风格画人体,

以在单位的笨拙夤续祖德,并庆幸自己

是被点中的错误的后代;

沿着开发区路灯,他追寻地方志

失传的传统;端起咖啡,铭文却烫手:

慎独。快乐。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施粥所

一整天,我站在法院门口,这柔和的施粥所。叶子开在堂奥。

世间,生命,或别的什么,在我流线型的身后合拢。

我出生前举目望你,你的面孔模糊,如被风吹动的旗。

但你动了么?主,请略停,闻我的馨香之祭,期待之祭。

过日子

过日子像走一条蜗牛的路,发亮,渺小,腥气,

从我肉体的泡沫中流出的这理想啊……有胆有识!

读现代史

我的目光爬过广阔的平汉路,陇海路,关中铁路,

到军阀混战的战场、抗日战场,在国军,共军,义勇军,

甚至伪军中间,寻找中华民族的面孔;激荡于

正气、义气、暴戾之气;人格,挟持,短暂;

被子弹击中的瞬间,升华的瞬间……历史的烙铁。

铃铛上的水珠

微雨。智慧无名地浇灌生活。

我踩着一段伤心路,没有按潮湿的铃铛。

风水

摇摇晃晃的指针确定在这个半岛。

我迁到哪里,哪里就收起滴水檐,

在悚然的南方之夜中,小居室独亮如鹰,

结晶成哥特式的穹顶,上指。

情何以堪

1、换季

冷暖不知的这段时间,我掀开雨帘,走来了

穿热裤的这位。需要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

爱你呢,或者只是笑着:脖子后仰,袒胸露乳,

表示我大肚能容,什么也不在乎,像弥勒佛?

2、诱惑

诱惑如闪电,只在瞬间。这被击中的土地

善于长出长枝;风偃过后,不是依然挥舞?

3、黄腹伯劳

凉爽。空虚。在暮晚的残忍中

走进这片湿地,黄腹伯劳复活了

玉一样的空气。有一只向我靠近,胆怯地。

就像那些智慧而年轻的女性。

我总是心旌摇荡于不可能的,

是爱吗?夕阳斜照下有那么一刻,

我躺倒如河马,在淤泥中打滚。

4、情何以堪

这是什么高度啊,我已得到许可。

我看见:有两座山峰向我涌来。

一座:映金边而涧谷幽暗,郁怒,

有千年古松觳觫,针雨被狂风射击;

另一座:如高原崩散成小山,或如

泼墨散开,露出那大光的半边脸,

这阴晴不定的巨人的打斗,情何以堪!

我站立的地点,两边都有荆棘。

爱,是理由也不是理由。我更感到

有阴府的力量涌动。我心如黑浪,

仰天伸手,欲够着你,信天翁,

你的身翅何其优美,何其灵巧!

我如何够得着你。你是梦。是泡沫。

冲浪者,瞬间从渊底滑上我眉额。

你昨天还背着书包拥入大人怀抱的,

今天就在安详的天空下踩出一声

霹雳。因我在黑暗这边,在地底下,

贴着偷听的耳朵,所以听到了。

我阴差阳错听到了。这是我的处境:

我淋漓的魂,已沉入石头的渊底。

啊,那石浪涌来时,我如何能游?

我以惯有的忠直,不知道我只能站立,

或跳跃着,走在两峰之间。而扑入

幻觉的硬海。哦,如此处境,

情何以堪。完全错误,情何以堪。

我可以爱你。我不应该爱你。因此也就是

不可以爱你。不可以,就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也不可以。那么从死亡的角度,

可不可以?金刀落在我们中间。但爱

不是死亡,死亡正切开玉的胸脯。

我碰啊碰,要碎了,才可以祭神。

算了。我不是已奉献了么。我不是

无论如何都要交出去的么。

碎了,是我的本分。若没有碎呢,

我将滑入暮年的紫光中,悠久而脆弱地,

以君子的润泽,映现出人性有多美。

5、为了告别的情书

今天我作出一个决定:你是我的最后一次动心。

从此,我将隐身于真理。因此有不得不说的,

关于你的身体和我的身体,尽管我们从未……

你的青春期的幽闭和我的盛夏,

把日期提到令人喜悦的倒春寒,我的冷激灵,

清风扑面……在正午微晃的视象中。

第一次见你,我就样样都怜悯,样样都欢喜。

你的谈论,我了然于心;你的举止,深契我意。

我仿佛看清你的命运。我爱我自己,一个女我……

若悄悄地,将你的清泉引入我的浓萌,

我们会一同蒸发。许多不可能和可能一齐活了。

哦可怕的涌动,我同样幽闭于我的酷热的滋味,

这流溢的汗臭,盐,和多雨。若我们相约于

傍晚的虹下,就是我童年时代常惊讶的龙吸水,

神会吸干我们,如此,也心甘情愿。

女生中的智者,爱情岂是可谈论的?我们却装作

是很现实的,装作在衡量……尽可能地

延缓已决定的告别,在镜像的长廊。

我何以相遇你了,莫非是前世因缘?

你何以发酵于我,或结晶于我,以你遗落的

一枚手印,或一个定格的笑,或一段影子的虚抚?

我经验老道:这缺少肉身的爱,将来定会

在你的记忆中迷失;而你也深谙理智之苦,

从少女时代起,以一个压抑的坏孩子形象

让你的书包鼓胀。我耻于做你书本之外的启蒙,

因我熟知人世的悬崖和深不可测的夜。

或许只是、悲伤于你的孤独:因为学问,

你反而丧失了少女的尊贵,甚至被人轻贱。

我如何施助于你,或奉献于你,可爱的

你,无人能懂的秘密,我懂……这是否太少?

6、允诺

你已藏在天蓝色大氅的神圣的

折缝中。只有在我匍匐朝拜时,

偶尔抬头,看见圣母慈爱的眼角

流下血泪,那是你允许我了,允许我了。

7、痴念

我的痴念是一块石头,是一块石头。

石头崩裂,石缝间涌出的水救了我。

一枝花序

我想象我们无牵无挂,到六月的小树林边散步。你牵着我的手,没有畏惧,没有羞怯,因为四周的鸟儿你都很熟悉。

她们围着你飞,围着你议论,因为看见了我的白发,像鹭鸶立在绿荷上。你的高跟鞋陷在草根中间。

我想象我们到了掐开一枝花序的时刻。你什么都喜爱,什么都要碰,因为我的亘古环绕你的年轻。

蓝色的肺

一场风暴就这样过去了,一场叫爱情的风暴。

现在看来,你不是那风雷相激中的一方,不是那处在骚动中心的人,你像风雨过后的树一样无辜;

你是信号,静静地立在海边;你是千里之外蝴蝶的翅膀,依然搧动着,却已只是晴空下的一闪。

黎明远山的呼吸,清凉,沉静。

不久,机器渐次响起来,给天空装上铁肺。音程,亮度,加大到我认为是在真的生活中。

分别

我对一种精神,一种痛苦的形式获得了理解,获得了新的洞察力:可怕的贫穷!如此卑顺,一切都应承着,仿佛无论你给她什么,她都谦逊地接受,并和泪吞下去。如此冷漠,仿佛什么都想过了,因而获得了非人性的理解,伦理或非伦理她都懂,她都不怕。如此坚硬。在这一切中有看不见的磨盘转动,她小心翼翼尝试着假装是你在尝试而随喜。她是羞怯的,在某种底线之上,她不反抗,“话语”紫葡萄般在头顶闪耀她也不跳起来摘取。

基督啊,请你怜悯她吧!她是开敞的,好学的,可怜的孩子,她所期待的,请你给她吧,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因而是真正地需要。她是礼貌的,没有热情可言,她的强有力的心脏等着你的指尖爱抚并启动她。主,请你将生命给她吧,如今我知道我只爱你,只可在你内爱,否则就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