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的战争”：粮食危机的另类解读

杨晋

9月19日，是阿里巴巴在美国上市两周年的日子。9月2日，阿里巴巴投资的蚂蚁金服与美国的百胜餐饮集团达成协议，要向百胜中国注资。而百胜旗下的品牌包括肯德基、必胜客、小肥羊等。再加上百盛以前的母公司是饮料巨头百事可乐，马云这次进军餐饮来头不小。

“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的国家”——这句话出自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他接下来的后半句话是：“如果你控制了粮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今年7月29日，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粮食计划署在给安理会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全球17个国家长期的武装冲突使得数以百万计的人口忍饥挨饿。在传统社会，粮食短缺被看作是集权主义的起源之一。印度人把农业比作“雨中的赌博”。农业产量的不确定性，常常导致粮食短缺。而在灾年里，粮食一旦被囤积在少数人手中，他们就可以通过控制粮食掌握生杀大权。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马蒂亚·森注意到，粮食短缺只是饥荒的条件，但并不是饥荒的全部。他在考察了1943年印度孟加拉邦的大饥荒后认为，当时社会的粮食总量并没有比饥荒前的少，但却导致300万人死于饥饿。因此饥荒本质上是社会某一群体依仗权力大量占用另一些人本来可以合法获得的食品所导致的。

在殖民主义时代，大国控制粮食产区成为霸权国家的标志。1865年，30岁的英国经济学家杰文斯曾夸耀说：“北美和俄国的平原是我们的玉米地，芝加哥和敖德萨是我们的粮仓，加拿大和波罗的海是我们的林场，澳大利亚、西亚有我们的牧羊地，阿根廷和北美的西部草原有我们的牛群。”杰文斯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当时的大英帝国控制了全世界的主要粮食产地，即便英国本土颗粒无收，英国人仅凭自己的霸权，就能保证国家的正常运转。然而，1940年由于德国的封锁，粮食短缺的英国不得不实行战时配给制。

杰文斯提出过著名的“杰文斯悖论”。那就是随着科技发展，人们可以更高效地利用资源，但结果却是增加而不是减少对资源的需求。这一悖论套用在粮食上，就是科技进步使人们能生产更多粮食，但对粮食的需求却同步提高，导致粮食危机永远无法解除。1994年，世界粮食危机最严重的时候，美国学者莱斯特·布朗曾经写了《谁来养活中国？》一文，引起了巨大恐慌。他认为，随着人口的增加，中国对粮食的需求越来越多，世界将越来越难以承受。如今看来，“布朗之问”既有错误的一面，也有正确的一面。

一方面，由于化肥和杂交水稻的应用，中国粮食生产稳步提高，今年初，各大粮仓爆满，专家呼吁给粮食“去产能”；但另一方面，中国粮食结构不平衡，仓库里堆积了大批玉米，而中国最需要的大豆却严重不足，导致必须大量从国外进口，这又引起国际大豆价格上涨。大豆是重要的赈灾物资，非洲和亚洲灾民买不起大豆。那么中国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大豆？重要原因是近来中国人对食用油和禽肉蛋的需求大幅增加，而大豆榨油后的豆饼正好是鸡、猪、牛的饲料。与此同时，随着中国人越来越热衷于网络餐饮和快餐外卖，各种垃圾食品正在撑大中国人的胃。在英国学者拉吉·帕特尔看来，当今的世界是饥饿和肥胖同时流行的时代。

近几年，由于城市化的发展，房价越来越高，为了在住房上节省开支，上班族就要在交通上投入更多的时间，于是在“饭点”的时候，工薪族往往还在上下班的路上，这导致上班族被迫选用工业化生产的网餐和快餐以节约时间。房价的飙升又会导致居民区容积率增加，公共空间减少，锻炼机会也相应减少。据美国的统计，在穷人聚居的高密度社区，缺乏锻炼的居民肥胖率比富人生活的低密度社区高50%。因此，肥胖已经成为流行的“都市贫穷病”。目前地球上仍有超过10%的人处于饥饿状态，与此同时，有10亿人处于超肥胖状态。其实，饥饿是一种感觉，胖子的饥饿感可能比瘦子更强烈。而满足一个营养过剩人的胃比满足一个营养不良人的胃需要更多的粮食。你看到“饥肠辘辘的胖子”，也就不会感到奇怪了，这又促成了新形式的粮食危机。

“胃的战争”是粮食战争的升级版。如果说“粮食战争”是向粮食短缺造成的营养不良开战，那么升级版的“胃的战争”则是向穷人被剥夺的均衡饮食开战，而这场战争的难度会更大、更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