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罗塞夫时代的中巴经济合作

王飞

里约奥运会之后，巴西政局变动告一段落。随着参议院在8月31日最终表决通过了对总统罗塞夫的弹劾，自去年11月以来的“总统弹劾案”终于宣告结束。代总统特梅尔正式就任总统，任职至2018年本届总统任期结束，罗塞夫虽被弹劾却保留了政治权利。巴西的乱局终于有了短暂的明朗，但是经济衰退、政治斗争和社会对抗三重危机叠加使新总统和新政府依旧面临众多挑战。在巴西政坛震荡的背景下，中巴关系的未来发展出现了不确定性。但是在当前巴西经济的困局下，中国企业或许有着更多的机遇。

新政府面临的主要问题

自今年5月12日巴西参议院首轮投票结束至8月31日罗塞夫最终被弹劾，代总统特梅尔在短短的百日内对国家的发展政策进行了变革。为帮助经济恢复活力，新政府在财政赤字削减、货币政策、养老金改革、企业私有化等方面都做了新的尝试。但是，由于劳工党多年以来缺乏改革以及各种制约根深蒂固，巴西新政府依旧面临着众多难题。在政治生态尚不明朗的前提下，来自经济方面的压力将成为未来巴西走向的关键。其中，经济连续两年负增长、高通货膨胀以及国内消费和投资低迷构成了首要挑战。

巴西的政治环境十分复杂。三权分立、政党轮替以及诸党派联合执政的民主政体看似成熟稳固，实质上却深埋隐患。自去年以来，几乎所有政党的高层，无论是执政党、反对党、在野党，还是左翼、右翼政党或者中间势力，从联邦到地方，都牵扯到腐败案当中。巴西国内政局“纸牌屋”般的剧情变动恰恰说明在庞杂的多党体制下，政党间关系的变化更容易引发政治生态上的联动反应。虽然特梅尔成功“转正”，但是其民众支持率也仅为13%，与罗塞夫大致相当。因此，在尚不明朗的政治生态下，特梅尔政府需要通过改革实现经济增长，获得民众支持。然而，新政府在经济方面面临的挑战却更为棘手。政府需要将短期政策与长期规划相结合，但是由于此届任期仅剩两年，未来选举的不确定性将限制特梅尔的改革力度。

首先，危机尚未结束，经济继续萎缩。截至今年二季度，巴西经济连续第六个季度负增长。失业率于2016年上半年突破两位数。其次，通货膨胀和赤字持续高企。自2014年底巴西通货膨胀率突破央行规定的上限以来，一直高位运行，今年年初曾一度达到两位数。为了抑制通胀，巴西中央银行已连续第九次将基准利率维持在14.25%的近十年历史高位。财政赤字是高通胀的原因之一。目前，巴西公共债务总额相当于GDP的67%，财政赤字占比为2.74%。第三，恢复增长的动力难觅。根据巴西地理统计局的预计，今年粮食总产量将比2015年下降9.8%。制造业和建筑业的复苏尚未见端倪，例如今年以来圣保罗地区房产销量已经降到2004年以来的最低水平，5月的新房成交量同比下降了50.7%。巴国居民和企业的消费能力因政治经济危机而疲软。2016年上半年巴西汽车销量同比下降25%，创十年来最差纪录。

在这样的形势下，结构性改革势在必行。在世界经济“新平庸”的背景下，大宗商品价格依旧低迷，这令巴西的复苏前景一片黯淡。此外，美联储加息预期增强可能引发资本外流，对其带来新一轮冲击。经济萎缩、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双双高企，传统的经济学理论已经无法解释“巴西难题”。在经济衰退背景下，巴国的财政紧缩将变得愈发艰难。新总统特梅尔的使命是改革，而且必须是全方位的改革。但是，巴西自卢拉时期以来一直未曾有过实质性的改革，当前更是缺少改革的资本和必要的社会稳定环境：无论是社会福利改革还是劳工政策改革都必须紧缩公共支出，这将引发中产阶层和劳工阶层的不满;税收制度改革则会触及资本权贵阶层的利益。因此，对于特梅尔政府来说，缺少资金支持将使改革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新形势下的中巴关系与中国企业的机遇

特梅尔刚刚“转正”就迅速赶到杭州参加G20峰会，吸引更多中国资本进入巴西是他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这反映出了中国尤其是中国企业在巴西的新机遇。

作为全球重要的新兴经济体和拉美地区最大的国家，巴西的市场潜力依旧巨大。新政府推出瞄准改革、投资和就业的“特梅尔计划”，确定了吸引投资的优先领域，希望以此来重新实现全面就业和提高投资评级。中国企业可以充分利用中巴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以及金砖国家合作机制，进一步深化与巴西的经济联系，通过收购巴西资产、投入当地基础设施建设等举措，践行“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以此为契机，强化全球布局。

中巴关系前景持续向好

特梅尔就任代理总统之后，有观点认为巴西将逐步脱离“南南合作”这一外交主线，强化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关系，中国在巴西外交中的地位会有所下降。事实上，历经40多年的中巴关系已经步入稳健成熟阶段，两国关系的走向不可能完全反转。

巴西是中国在拉美的第一大贸易和投资伙伴国，中国连续七年保持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地位，双边贸易额占巴西对外贸易总量的五分之一。截至2015年底，中国企业对巴西直接投资存量达到38.77亿美元，在巴西设立的中资企业超过200家。中国企业在巴西签署承包合同总额为187.7亿美元，完成营业额128.7亿美元。此外，巴西还是美洲地区唯一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创始国。里约奥运会期间，从地铁专线到开幕式的烟花、安检设备、制冷空调、志愿者的服装以及吉祥物等，均产自中国。因此，无论哪个政党上台，中巴坚实的经贸联系都将推动双边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深化。巴西新任外长若泽·塞拉在就职仪式上就曾表示，新政府的外交政策中将把与亚洲国家的新伙伴关系置于优先地位，尤其是同中国的关系。

2016年9月4日，巴西总统特梅尔抵达杭州国际博览中心，出席在此召开的G20峰会。

中国企业面临机遇

过去十年中，巴西开始探索吸引外国和私人投资的新模式，改善基础设施水平。但目前巴西的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PPP）发展仍处于初期阶段，大多数PPP项目在州、市级层面开展。巴西政府近期宣布了改进本国PPP模式的发展计划，并大幅改善相关监管框架，以促进外国企业参与交通运输、物流及能源等领域项目的特许经营。未来，中国企业可以通过收购资产等方式参与巴西基础设施建设。目前，国家电网和三峡集团等中国企业通过资产收购等方式，已经成功进入了巴西基础设施建设领域，这将对其他中国企业产生示范作用。此外，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和中国出口信用保险有限公司等均在巴西设立了分行或代表处，能够为中国企业进入巴西提供金融支持。

机遇之一：收购巴西资产，扩展中资企业国际化。巴西政治经济危机严重影响了其企业的盈利能力。企业为降低债务水平，只能将一些资产变现。得益于巴西雷亚尔的持续贬值和巴国的经济萎缩，中国企业已经开始对巴西资产进行收购。据不完全统计，2016年以来，中国企业宣布收购的巴西资产已达40亿美元，为2010年之后相同时期的最高水平。涉及领域包括矿业、电力基础设施、房地产、农业、航空等。其中，上海鹏欣集团作为一个民营企业，成为首个对巴西农业公司进行收购的中国企业。过去十年因中国需求的增加，巴西农户的大豆种植比例扩大，巴国大豆产量也大幅提升。同时，大豆成为巴西对中国主要的出口产品之一，2015年巴西出口到中国的大豆占其大豆总出口的78%。鹏新集团此举将推动中巴农业更加深入的合作。因此，收购巴西企业的部分资产，有助于中国企业进行全球布局，特别是适应在当地的投资门槛要求，更好地规避经营风险。

机遇之二，投资巴西基础设施领域，助推中巴产能合作。此前，巴西通过出口资源和能源商品获得的财富虽然改善了国家的福利状况，却未能有效促进巴国的基础建设。因此，基础设施建设能力不足、社会治理紊乱成为巴西发展的掣肘。虽然面临经济衰退，但巴西对基础设施建设的需求没有下降。巴西政府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将提高其对工程机械产品的需求，这将成为中国投资者的机会。巴西联邦政府还将针对港口建设进行改革，尝试放宽投资限制，废除对私人港口面积扩张不得超过25%的限制。政府还计划在2016年内恢复港口建设的特许经营权招标，这将为中国资本参与巴西港口基础设施建设创造机会。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拉美所巴西研究中心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