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敌制胜

白航

1.不务正业

巨大的雷达天线开始转动，天网很快把那架大R逮到，你知道大R是什么吗？这玩意可是美国高端侦察机，为了逮它，雷达天线急速旋转，我们雷达室的温度也急速上升，热得我一身汗才没跟丢这幽灵。我立刻向防空部队报告警情，防空兵把那架飞机打下来时，我才走出雷达室，那天我差点虚脱！”张刚对着电话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哦，部队挺累的，有时间多休息，我要上课了，先挂了。”徐雯雯不冷不淡地挂了电话。张刚有些恍然若失，这时，窗外有人喊了一嗓子：“张刚，该你下山了！”

这一年是1950年。徐雯雯是张刚的初恋，她刚刚考入大学，张刚则上山当了雷达兵，他怕配不上她，经常缠着老兵讲些英雄往事，而后把主角换成自己讲给她听。

张刚所说的这件事不是胡编乱造。击落R级超音速侦察机发生在1948年，美军侦察机刚飞临我国上空便被我军雷达捕捉锁定，而后被导弹击落。这些年，境外势力多次尝到了大陆雷达的苦头，突然收敛动作消停了下来。张刚偏在此时从军，要吹没得吹，只能找老兵要素材用。

雷达部队驻扎在高山，山高路窄车辆上不去，所有的补给都是战士牵着毛驴下山去驮的。前段时间，张刚心不在焉地跟着驴在山里迷了路，后来，部队全员出动找了大半天才把他拎回营地，为此，张刚获得了一个荣誉称号“赛驴”。

这天，一个老汉跑上山来找到连长，哀求道：“俺听说你们一个娃和驴前两天在山里走丢了，你们很快就找到了。领导，您帮帮俺吧，俺就靠那头牛种粮食，您的大恩大德，俺这辈子都忘不了。”

全连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张刚，老汉见没人答应，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递给连长：“俺就这些钱了，求您了！”连长看着老人和钱，立马答应：“大伯，你回去吧，我们这就开千里眼帮你找！”

于是，部队再次组织全部人马去找牛。这次不同于找驴，之前驴旁边还有身上带着电台的张刚跟着，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儿找牛？部队翻遍了大山，不知不觉天已黑，偏又下起了夜雨，一名战士哀叹道：“咱这兵当的！人家是找飞机防导弹，咱们是找了驴再找牛，咱们才是活生生的雷达啊！”部队正考虑是否继续寻找时，几声狼嚎和牛哞声从远处传来，战士们一激灵，争先恐后地向那边跑去。

那头牛在几只山狼的围攻下已是遍体鳞伤，战士们操起武器加入了战斗，山狼见来者比自己还狠，转身跑远，牛一时分不清这群迷彩生物是敌是友，也跑了！全队人员一路泥泞跟到一座村庄里，那头牛正在一户牛棚里，躺在一头母牛身边，睡着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偷俺牛吗？”户主拎着锄头跑了出来。

连长说：“我们是那座山的部队，用千里眼盯着这头牛跑这儿来的，它的一举一动我们全看到了。”户主一听，拉着连长商量：“牛你们可以牵走，不过以后要是俺的牛下了崽可都归俺啊！”

连长点头答应：“行！

次日，连长把牛交到老汉手里，老汉不停感谢：“谢谢！谢谢部队！谢谢千里眼！”

“昨晚有狼群闯入农户家吃牲口，幸亏雷达发现得及时，我们赶紧集合跑下山，用工兵锹和棍子跟狼群血战……我胳膊被狼抓了一道，真疼！幸好老百姓没受到损失。”张刚把昨晚的事跟徐雯雯吹起了牛。徐雯雯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应了几声挂了电话。

连长告诉他：“这说明人家不喜欢你，你还是放弃吧。”张刚不愿意了：“她要不喜欢我的话，她干吗每次都会接我电话？”连长摇摇头，笑着走开了。

雷达部队要比其他部队更为枯燥一些，其他部队好歹还有任务，雷达部队除了接到命令开启雷达执行常规检测和处理数据外，其余时间都是在训练和学习理论。除此，便是附近百姓赋予的任务了。

找牛事件过后，一户人家闻声跑上山来求助部队，说是家里遭了贼，几百块钱和一副银手镯丢了。

说明情况后，连长又咬着牙说行！然后，让他们画出手镯模样，说有原型才能找得到。对方走后，连长立刻派出战士拿着画去首饰店专门打造了一副一模一样的镯子拿了回来。连长嫌色泽太新，将镯子在驴身上蹭了大半天，这才把手镯和钱交给失主。失主感恩戴德的同时说这个贼肯定是上次那个赶驴的，镯子上满是驴骚味儿！战士们又是一声哀叹：“等退伍后，可以靠制造赝品发家致富了！”

不过这种“不务正业的任务”受到当地百姓的一致拥护，只要是雷达部队的事，驻地百姓绝对是无条件配合。连长举着百姓悄悄放在门口的鸡蛋，告诉士兵：“不好好当兵打仗，怎么对得起百姓！”

对战场很敏感的老兵听出点端倪，上山之后连长从没说过“打仗”俩字，似乎有事要发生。

“美国在朝鲜打大发了，炮弹都落到边境上了，凭咱主席和司令员的性格，我估摸着这场仗咱们得参加了，从明天开始，停止一切私人对外的联系。”连长下令道。

2.出征

因为这个命令，张刚连夜受了处分。原因很简单，张刚给徐雯雯打电话时说部队准备赴朝鲜参战！如果以后他不再联系她，请记得他来过这个世界，并深深爱着她。

连长气疯了：“如果不参战，你这是严重扰乱社会民心！如果参战，你这是出卖军情！要枪毙的！”当然连长没有枪毙他，但给张刚记了一次大过。然后，张刚背着处分就上了战场。

张刚的连队其实不是第一支援朝部队，前两支开进朝鲜的部队已和美军打成白热化，几封急电到国内称急需雷达兵，就这样，中央第一时间派雷达部队出了国。

连队抵达朝鲜没有停歇，立刻搬着雷达上了山，这座山弹坑累累，连长问迎接干部：“这里被炸过了？”迎接干部哭着说：“之前这里驻扎了雷达部队，大胡子连长探敌本领高，却对自己人心软。那天上来几个朝鲜学生，说没见过中国军队和雷达，非要看一眼。大胡子连长心一软就让他们看了看，他们走后，半小时，美军轰炸机就来了，一个连的兵和装备全部报销。”

连长不作声了，雷达部队最忌讳暴露位置，美军已经知道这里藏过雷达兵，会不会再次奔袭而来？迎接干部看出他的顾虑：“美军绝对不敢相信咱们会在他们眼皮底下旧地重设部队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话是这么说，雷达部队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打起精神来，这是给你一辈子不用靠吹牛就能当英雄的机会！”连长捶着张刚的胸膛骂道，“只要你有重大立功表现，过给你撤了，然后你跟徐雯雯的事，我保证部队出面给你说媒！”

张刚眼前一亮，恐惧的心瞬间镇定下来，爱情力量可见一斑。

谁知第二天，张刚就在雷达上看着庞大的轰炸机一点点逼近了自己的连队，他对连长说，美军发现咱们了，赶快撤吧，结果连长和几个老兵硬是说不当逃兵，然后把他和所有新兵塞进防空洞，告诉他们：“我们就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如果今天我们不在了，雷达兵的故事还要由你们做了老兵后去传承！”

新兵们最终还是没有听到爆炸声，老兵冲防空洞一声喊：“出来吧！安全了！”新兵们慢慢走出，老兵早已架好黑板教育他们：“美军确定目标必须要盘旋很多圈，先轰炸再扫射，这是轰炸机的老套路……”新兵认真地听着每个字，知道老兵的每个字都贵如金银，说不定下一次就是自己的救命箴言。只是这次之后美军飞机再也没来过，张刚的心略微宽松了一点。

随着战事的日益明朗，新兵们常常会感慨没有立功的机会，然而他们低估了现代化作战的恐怖程度，部队很快迎来了第一次伤亡。这天，美军轰炸机绕了一个弯飞走了，部队刚松了口气，一枚炸弹横着落了下来，一座雷达和雷达组瞬间变成了碎屑黑烟。连长张大嘴巴，喃喃道：“不可能……”

雷达显示飞机群距离这里有十公里左右，怎么看也不像对方发现了自己。后来得知其他雷达部队也遭遇到同样诡异的损失，连长再不明白，也知道这不是巧合了。

司令部非常重视这件事情，情报很快反馈回来：美军新研制了一种名叫百舌鸟的追踪导弹，它可追寻着雷达波来找到雷达并摧毁。本来是军事上的千里眼顺风耳，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地狱之门，开机必死，咋办？部队士兵通宵没睡，大家都在防空洞探讨该怎么办。

又过了几天，美军机群又来了。电台传来二号开机的命令时，张刚哆嗦地打开雷达，电台又说二号关机三号开机，此时张刚听到了恐怖的裂空音，抬头望去，导弹没头没脑地乱飞，“轰”的一声触地爆炸。战士们兴奋得跳了起来。

这是部队熬夜想出的对策，三台雷达呈“品”字矗立依次开机关机，若有若无的雷达波果然骗了百舌鸟导弹，正应了连长经常说的那句话：“毛主席说了，人民的智慧是无敌的，美国佬的东西再先进，也比不得咱们的脑子！”

这话说了没几天，这招便失灵了。美军改进了百舌鸟的技术，一旦捕捉到电磁波后立刻锁定目标，美军扔了数枚百舌鸟，三台雷达和老兵骨干全部葬身火海。

那天，张刚在防空洞没有轮值，否则也早已化为灰烬。电台闻声询问战况，守在屏幕前的连长悲痛地汇报情况：“三台雷达被炸，还有一台备用，剩我和七名战士，完毕。”电台的命令立刻传来：“即刻组装备用雷达继续侦察！密切注意敌机动向。”连长应声明白，苦着脸告诉战士们：“很没人性是吧？不要怪首长，要怪就怪战争，战争是没人性的。”

那座山头，连长带着七名战士一丝不苟地架好备用台，开机，电波撒向天空，连长开始向高炮群和指挥台汇报机群情况，张刚则按照分工记录着各种数据，直到屏幕上多了几处快速移动的亮点时，连长怒吼一声：“跑！”话音刚落，几枚导弹瞬间来到这里，火光滔天。

3.了心愿

数月后，国内。

“请问，这山上的部队呢？”一个女孩走进村庄问村民。

“不知道，可能是接到任务搬走了吧，一夜间说不在就不在了，怪想他们的。”村民显然不知道真实情况，却表达出强烈的情谊。

“都死了。你是徐雯雯吧？”突然，一名拄着拐杖的人喊住她。

“你认识我？”徐雯雯问。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会来。”对方看着她说。

那次的导弹炸的不是那么精准，一名战士被救援部队发现还有一口气，抬到医院侥幸地捡回了命。他知道战友张刚最爱的人是徐雯雯，他想为死去的战友们做点事情，因此在故地住下，看看能不能等到徐雯雯的到来，然后兑现这句承诺。

只是徐雯雯突然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呆呆地站在原地。

“要是不信，跟我回部队看看吧。”战士带着她坐车返回部队，证实了这件事。

徐雯雯告诉政委：“我以为张刚一直在吹牛，原来他没有。”政委回答她：“我们的战士平时是吹牛，但在关键时刻他们吹过的牛便会变为承诺！”

走的时候，瘸腿战士追了出来：“张刚的婚事，你同意了吗？”徐雯雯脸色苍白：“人都没了，我同意了又有什么用？”

“咋没用？”战士有些不乐意，“只要你同意了我就跟他说一声，张刚也算瞑目了。”

徐雯雯转为苦笑：“怎么告诉他？连坟都没有的。”

战士郑重地说：“雷达兵的魂就是电磁波！张刚，你家雯雯答应你们的婚事了！”空中回荡着笑声，好像张刚跟活着时一样，没德性地笑得合不拢嘴。

（责编：邵强 22310119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