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皇帝的无奈

文_刘吉同（河南新乡）

道光皇帝的无奈

文_刘吉同（河南新乡）

道光皇帝

嘉庆末年，浙江湖州德清县有一大户，户主徐宝华。侄儿徐敦诚和妻蔡氏依他为生。徐宝华年过花甲正妻已亡，家务全由小妾倪氏掌管。倪氏颇似王熙凤，年轻貌美而又能杀伐决断。时间一长，她“俘虏”了徐敦诚，两人通奸长达七年，有数次被蔡氏撞见。为此蔡与倪之间不断发生“战事”。倪氏为了除掉“情敌”，借蔡氏生病前去看望之机，与婢女秋香一起将其勒死，对外则谎称自缢而亡。

这本是一起很普通的乱伦凶杀案，但接下来却上演成了惊天动地的官场“大戏”。

蔡氏的娘家是读书人家，叔叔蔡鸿乃本州生员，他发现侄女脖颈有勒痕，怀疑是被人害死，于道光二年七月将状子递到了德清县衙。知县黄兆蕙和仵作朱伍均收了倪氏的洋银，故无视死者颈部等多处伤痕，一口咬定是自缢，而且将案子一拖再拖。报到湖州后，知府方士淦偏听黄知县一面之词，此案在湖州与德清之间折腾几个回合后，又推到了杭州府。杭州府为显示公正，令德清官员回避，另选异地几位知县审案，但结论仍是自缢。

蔡家不服继续上告。幸运的是，通过关系将状纸直达天听，道光看出了端倪，诏令浙江巡抚黄鸣杰亲审。然而，结论仍是自缢。道光再出一招，急调湖北按察使王惟询任浙江按察使，仵作直接从福建调来。王惟询办事一向认真，未费多大功夫便弄清了真相。然而，此时的他“寡不敌众，孑然孤立”，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他不敢说真话，无奈之下在官署自缢身亡。

黄鸣杰惶恐，道光帝震惊。道光帝果断出手将黄革职，调山东巡抚程含章任浙江巡抚，曾长期在刑部任职的河南粮盐道祁贡接任王惟询，谕旨他们“务令水落石出，不许稍有含混”。两人不敢怠慢，祁贡秘密调查，找到了已流落他乡的当年徐家幼婢桂香，桂香当时无意中窥见了倪氏被害的全过程。祁贡亲自审讯，桂香说出了真相，其他人也随之招供，蔡氏一案真相大白。就在程含章准备挖出蔡氏一案幕后黑手时，倪氏竟于狱中自缢而死。此事大为蹊跷，倪氏乃这件钦办大案的主犯和重犯，收监后披枷戴锁，怎么会有机会自缢呢？道光雷霆震怒，“若非放松刑具，犯妇何能自解包头帕自缢？显有受贿故纵情弊。”主犯身死，关键证人缺失，很多应定罪和惩处的官员由此得以逃脱，可见蔡案背后的那张网是何等厉害。事后道光也不得不承认，“该省大小各员通同一气，牢不可破”。真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倪氏为了贿赂官府，致徐家几近破产，但仅查出贿银1021元。倪氏一死不知保护了多少官员。最后，朝廷只有拍死几只苍蝇了之：德清知县黄兆蕙发往黑龙江充当苦差，归安知县马伯乐发往新疆效力，湖州知府方士淦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巡检马汝霖充军，钱塘县典史杖八十，徒二年。杭州府知府张允垂交部议处，勒令黄鸣杰回家休息（以上参见卜健《国之大臣》第八章第四节）。

此案能办到这个程度，蔡家也算“三生有幸”了。这全赖于道光一个人的坚持，否则，即使有一百个蔡氏，也都得冤沉海底。不过，道光最后还是失败了。败在哪里呢？其一，对手太强大了，从浙江巡抚到知府到知县到仵作乃至不少京官，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人。这些人垒砌了一道道看不见的墙，编织了一张张看不见的网，天子纵然是三头六臂，但也越不过那道墙，冲不破那张网。其二，对手与他是“两股道上跑的车”，道光要的是河清海晏国无冤民，对手则是用权发财和“好官我自为之”，正如皇帝事后总结：“凡此皆因官官相护，罔顾天良。罔尽心力，只知窃禄肥家，置民瘼于不问。”一句话，这个体制和道统已经彻底腐朽和失灵了。

道光在位堪称克勤克俭，不近嬉戏，夙兴夜寐，宽厚仁慈，还包括嘉庆。然而，大清恰恰在他爷儿俩手里由盛转衰。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清朝更是无役不败，政治、外交、军事几乎都乏善可陈。之后咸丰、光绪更是一败再败，直至“亡党亡国”。其实小小的蔡氏一案便预示了这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