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安，别江南

◎白 拂

望长安，别江南

◎白 拂

天下势，合久分，分久合。曾盛世诗酒数风流，美人歌舞香盈袖，亦曾铁蹄踏长安，叶落一城秋。后来杀伐止歇，刀光剑影远去，也淡漠了那些鲜活的欢笑或哭声。多年以后，青史黯然发黄，青苔爬上倾颓的城墙，唯那朦胧一片月，望着百代繁华一朝都，寂寥无声。

卡修的《长安夜雪》，无他，唱的不过是亡国大势下，一个名唤徐恭的文臣最后的坚守。

国乱，江山沦陷，好友子珧将军率军抗敌，傲骨铮然，挽大厦于将倾。可世上没有神话，不是一腔热血、一份孤勇就能一夫当关，没有谁的宝剑能气贯长虹。后来将军战死，不知埋骨何方，再后来，国破了，什么都没了。

新君爱惜徐恭才华，欲将女儿嫁他为妻。他却坚持不受，还拒绝君王赐予的高官厚禄。新君大怒，命他打扫长安城阶。这一扫就是28年。那些年，他将引魂铃挂在城墙高处，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如果有一天将军的魂魄归来，循着铃声就不会迷失回家的路。

28年过去，他老了，佝偻着身子，一步一台阶，气喘吁吁。前朝遗老死的死，隐的隐，渐渐无人再提前朝旧事，亦无人再沉湎感伤。新君不杀徐恭，偏留着他看自己治下的盛世江山。而今天下清平，国泰民安，一代人去世，一代人出生。上元灯节，孩子们都着了花衣，热热闹闹。城头依然有白发老叟蹒跚而过，将长安城的枯叶一片片扫起。知道的人说他傻，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有谁理会他的忠诚。

是啊，无人理会。

那夜他喝醉了，长安也恰恰下了一场雪。朦胧中，他似乎回到了28年前，他是国师，同群臣相对落座，有浩歌千阕，金声玉应，有诗文万章，流光溢彩，曾有多少春风画卷留住盛世繁花……后来长安落了很大一场雪，雪夜里将军没有回来，后来疾风未歇，城池已沦陷。

而今风起时，引魂铃摇曳，上元节的烟火映出多少前尘旧事，唯他依然活在那个时代。他用双眼替昔日君王、好友看这世界，也坚守着时代洪流下最后的忠诚，即便只是他一人的忠诚。不仕新朝，这是他最后的节义了。

我喜欢看兴亡，只因情浓如酒，激昂或沧桑，便如长安那场雪，落得凄凉。28年了，老来诸事也该看淡，可是放下太难了。徐恭死在那个雪夜，随之而逝的是一个时代。天下势，分久合，合久分。王侯将相，杀伐逐鹿，终付一页青史，而湮没在泛黄史册中的悲欢爱恨，千古中又何止徐恭一人。

梨花白

野桥经雨断，涧水向田分。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

——刘长卿《碧涧别墅喜皇甫侍御相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