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蔡明老师教你写作文Ⅱ》的答问

蔡明，江苏省张家港市教研室教研员，省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苏大教育专业兼职硕导，南师大师培学院兼职硕导。主持江苏省“十二五”规划立项课题《初中生态语文教育案例研究》。几十年来，一直以生态语文教育为抓手，带领着生态语文团队研究生态阅读文化、生态作文教学和生态课堂建设。出版《蔡明讲语文》《蔡明老师教你写作文》《跟特级教师蔡明学作文》等20余部图书。被《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评为“推动读书十大人物”和“十大爱读人物”。

《新作文》杂志：蔡老师，请简单描述一下您的生态写作教学，并说一说它与一般写作教学有哪些区别。

蔡明：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背后隐含的判断有些怕人，似乎在“写作教学”前面加上“生态”二字是为了贴个标签，甚至是为了竖杆扯旗，创立门派似的。我得首先告诉各位，“生态”二字不是我的独有，也不是我的团队独有，全国甚至全球研究生态的人多了去，仅就作文教学领域，全国也有很多地区和很多教师在自觉地研究和实践。但据我所知，每个地区或每个人对“生态”的解读是不完全一致的。同样是生态写作教学，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理解的角度对此进行探索，就如同我们对语文教学有各种说法一样，大家的目标依然还是语文，只不过是选择探索语文的立足点或切入口不一样而已。生态写作教学，其本质就是写作教学，目标也是写作教学，“生态”二字，只是表明我和我的团队以及全国范围内众多语文人的一种理念，或者是一种主张、一种路径而已。千万不要有天然的敌对情绪，那样，就很不生态了。

在《蔡明老师教你写作文Ⅱ》一书的序言里，对生态写作有这样的描述：“生态写作是生命成长这一人生课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写作活动的发生、发展正是生命发育和儿童生活的必然过程和内在诉求，写作活动的最后呈现正是生命成长过程中情感的自然流露和人生最美的姿态。生态写作，必须跳出写作学科范畴，必须进入生命、生活、生长的方方面面。因此，它不只朝着成篇成文的成才，更向着成人做人，是为着培养健全的人的目标而创设的学生写作生活，即‘唯令学童的全生活浸润在发生需求、努力学习的境遇里（叶圣陶语）”。因此，站在教师教学的角度来思考，我们的一切写作教学行为的发生，都是为了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

如果要追问我们的生态写作教学与传统的写作教学有什么区别的话，这段话，已经做出了简洁明了的回答。

《新作文》杂志：“生态写作教学”有哪些教学理念或教学主张？

蔡明：准确说，我们没有关于生态写作教学方面的理念或主张，我们只有关于教育的理念与主张。“生命为本，向生而生”是我们的生态教育理念，“教育即生态”是我们的主张。在这一理念与主张之下，我们有五大实践工程，分别是区域教改、学校文化、学科教育、教师发展和课程建设。按照我们传统的划分，语文教育属于学科教育，而作文教育亦属于语文教育。其实，在我们的研究与实践中，无论是语文教育还是作文教育，已经远不能用我们现行的学科教学的思维方式去理解和对待，它已经融合在人的生命、生活与成长的方方面面，成为了人类文化基因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一定要有，那还是叶圣陶先生的观点，“人类是社会的动物，从天性上，从生活的实际上，有必要把自己的观察、经验、理想、情绪等等宣示给人们知道，而且希望愈广愈好。有的并不是为着实际的需要，而是对于人间的生活、关系、情感，或者一己的遭历、情思、想象等等，发生一种兴趣，同时感受一种压迫，非把这些表现成为一个完好的定形不可。根据这两个心理，我们就要说话、歌唱，做出种种动作，创造种种艺术；而效果最普遍、使用最便利的，要推写作。不论是愚者或文学家，不论是什么原料什么形式的文字，总之，都是由这两个心理才动手写作，才写作成篇的。”（叶圣陶《作文论·引言》）一是源于生存天性，二是源于兴趣与压迫。于是，我们提出两句话，一句是，“写作是一种生存的表达”；另一句是“写作是一种生命的自觉诉求”。在这样的写作理念下，我们主张的写作教学就是去不断地激发和唤醒写作者的这两种心理，让写作活动成为生活与生成的一部分，而不只是为了考试与分数。

《新作文》杂志：您的新著《蔡明老师教你写作文Ⅱ》又名《生态写作十六讲》，可以说是一本关于初中写作的教程，其中收录了您和您团队成员的作文课例和学生写作成果。您可否给我们简单介绍下生态作文课有哪些基本课型？

蔡明：好的。这本书，主要是初中生态写作教与学的一个重要资料，许多内容都来源于生态语文团队成员的教学成果和学生写作的优秀成果。就基本课型这一话题来说，首先非常明确地告诉大家，生态写作教学提倡百花齐放。但不管什么课型，都需体现最最基本的生态特点，而不是反生态和伪生态。

因此，我们在本书的编写过程中，每一个体例本身，都是从各种课型中提炼出来的，力求体现生态作文教学要素。关于具体内容，本书的“编后”做了一个非常好的说明，大家关注即可。

另外，我们还有一个关于生态写作教学的课堂系统流程简图，大家只要细细看一下，便能知道其中有哪些基本课型。而这个简图就在本书前面的序言之中。

《新作文》杂志：“生态写作教学”是您“生态教育”体系中的一部分，我们想请教，在生态写作教学中，“生态性”该如何体现呢？

蔡明：是的。我们主张“教育即生态”，某种情景下换言之，“生态即教育”也是成立的。因此，生态写作教学必须体现生态性。宏观地说，生态性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作文教学必须表现学生生命的样态，二是作文教学必须反映学生生活的状态，三是作文教学必须体现学生生长的姿态。无论是写作的命题还是指导，抑或是修改和讲评，都必须紧紧围绕学生的生命、生活、生长这些中心话题展开，让学生成为写作活动的真正主人、主体，发挥其主观能动性，而不是为了写作知识的完备，也不是为了各种题型的细化，当然也不是教师主宰下的被动参与。

举个例子：

下面是一个故事的开篇文字，请你结合生活的实际，据此展开合理联想，完成一篇600字的文章，最后给文章添加一个恰当的文题。

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做梦也不曾梦到的情景出现在她的眼前……

非常明显，这是一次关于续写故事的写作训练，重在训练学生合理联想的能力，而所有的故事续写与对情节合理推测的依据，就是开篇的两句话。

许多教师热衷于或者是习惯于做出几种可能性的提示，抑或读几篇范文触类旁通，这很常见。

生态作文教学的前提是，在学生真正进入角色、全身心投入写作活动之前，教师一般不会指导，也不会做暗示，当然，也不会就开篇两句话，提醒学生应该重点抓住什么词语。教师应只做一件事，就是让学生自己研读，结合自己直接或间接的生活经验，认真投入地把初稿写出来。绝不养成作文任务一下达，就等待教师指导或提示的坏习惯。

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在写作指导课上，在教师的组织下，就这样的开篇文字展开故事发展可能性的讨论，那么，也绝不可能只是一种可能性，也不只是三、四种可能性，一定是有无限多的可能性，然后，让学生自由选择。有限的几种可能性，同样会束缚学生合理而丰富的联想，扼杀写作表达的多样性、创造性。

往细小处说，这是一道既相当开放又有一定制约的好命题，它需要教师有一定的眼光与智慧。开放的元素：“门”，是什么门，是哪里的门，门不一样，故事的发展就会不一样；“她”，是做什么职业的，什么年龄段的，什么性格特点的，她不一样，故事的展开也会不一样。这就预留了偌大的空间。同时，也有相当的制约性——“再一次被打开”，藏着多少诱人的谜底；“做梦也不曾梦到”，那可不是一个随意加上去的修饰语；再加上是“情景”，不是简单的某个人或物之类……这样的内容虽然也有多种可能性，但制约性肯定多于开放性。

学生要写好这样的文章，就必须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就必须在有限的生命历程中寻找自己的曾经，因为真情感、真体验的故事才会动人心弦。它并不是教给学生故事有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就彻底了事。

《新作文》杂志：四步作文教学法也是您提出来的，它与现在的生态写作教学有什么关联吗？

蔡明：四步作文教学法，是上世纪80年代提出的。写作教学活动由学生初作——同伴互批——他人反批——完善重作四个主要环节组成。最初的动机并不单纯，是想把教师从沉重的作文批改中解放出来，但又不能让学生写作的能力下降。随着实践的不断推进，学生逐渐成了写作和批改活动的主人之后，写作的参与度提高了，写作的能力提高得也很快。这恰恰是一个简单方便的写作教学流程。直到今日，我们在进行生态写作教学的研究与实践时，依然保留着这样的做法。同时，在这种做法的基础上又形成了另一个师生共同参与的流程：学生自主初作——师生互相指导——师生共同再作——全班共同分享写作成果。我们把原来的四步作文教学法称为完全学生主体的自主式写作活动，而把后者称为师生两个主体的互动型写作活动。原来的四步作文教学法，完全融入了今天的生态写作教学之中，且在它的推动下，又产生了新的写作活动流程。这就是它们之间的关系。

《新作文》杂志：您的“开放型作文教育”也很有影响，它与您提出的生态写作教学有关联吗？

蔡明：开放型作文教育是在学生无话可说的困惑背景下提出的一项写作研究课题，围绕这一课题研究，不仅提出了多种课型，而且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完成了写作教程的编写与出版，这个项目还获得了省级教育科研成果大奖。现在看来，开放型作文教育与生态写作教学是相辅相成的，更是不断推进与提升的。向生活开放，向社会开放，向时代开放，向学生开放，打开了写作教学研究的一扇扇窗口，才会有今天生态写作教学研究的集大成，才会有以写作为中心的作文教学转化到今天的写作教育中来，转化到面向全面健康发展的人的生命、生活和生长中来。

《新作文》杂志：您一直也在做教师团队建设的工作，那么生态写作教学对语文教师素养的提升有哪些要求呢？

蔡明：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我为什么要做教师团队建设这项工作？毕竟这是一件十分艰难的工作。那是因为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对写作教育而言，教师的素质与能力直接影响着学生写作能力的提高与发展。虽然，写作更多的是学生自己的事，但一个教师会不会指导写作、能不能下水写作文，对学生写作能力的提升以及生命质量的培育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经常有已经是高三的学生苦于写作，对自己的每一次写作活动非常茫然，一篇作文中几乎到处是毛病，自己却一无所知。我经常慨叹，不是学生不会写作文，不想写好作文，而是我们的教师不会指导作文，对各种文体的写作没有自己的体验与智慧，学生又怎么能在教师那里受益呢？

生态写作教学，对教师有严格的要求。教师必须懂得各种文体的写作，必须有各种题型写作的体会，必须熟悉课标对不同年段学生写作能力的要求，能准确评价作文的优劣，这是最起码的素质要求。因此，大凡参加生态写作实践的教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提高自身写作水平，多写下水作文，不要求你是作家，也不要求你是业余写作高手，但必须懂写作，必须会指导学生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