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山光明
回不去的母校
文+深山光明
桥东头往油库方向不到300米的地方是河潭壁立腾空的悬崖,崖壁上面有一个不大的平地,平地里侧建有一幢青砖黑瓦房,外面树木择崖而生,陡峻葱茏,宛若空中楼阁。房子对面公路里坎有一口名为古廊之井水,现已开挖建起了加油站,故美其名曰“泉山加油站”。这儿有两条岔道,一上一下,上边是通往邻乡加榜,下边是连接外界直通县城的西部要道。其实,这里还有一条岔道,因为太小,没能通车,故时常被人们所忽略。
岔道便是通往老中学去的阶梯小道。阶梯路斜顺着山势往下缓缓延伸,约两米多宽,百来米长,不陡不平。阶梯入口处,立有一扇木质大门。不大的柱子由朱丹色油漆漆着,上面杉木边板盖顶,当作瓦片。横在头梁上的两根长枋一上一下夹着木板,木板漆着白漆,红艳艳的“宰便中学”四个大字镶嵌其中,格外显眼。两边两两柱子夹住竖下来的长板,是一副对联,当时没有留意,而今大门已荡然无存,便不知其内容了。
校门两旁几棵大树郁郁葱葱,阳光下,整个阶梯斑斑驳驳,犹如一条隐士居所的幽径。半中,右侧一个小小的榨油房,每每五六月间,到此榨油的乡民络绎不绝,榨油房整天呜呜作响,成了小镇夏日里曼妙悠长的民谣。再往下,是阶梯的末端,面前一块平地。在紧靠阶梯右侧的平地上,是一栋两层木屋,木屋一楼有个小卖部。每天早晚自习前后,这里热闹非凡。左边和右前方是两栋砖房,均是教师宿舍。
沿着平地从右前方砖房的左侧向前走去,立在左边呈反“7”形摆着一栋古老的青砖黑瓦房。房屋一派江南水乡的墨绿,端庄典雅又极富诗意,理应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作品。建筑顺着左边那栋砖房的方向呈长形,只有一层楼,第一间是米房,第二间是食堂加工间,再过来是打饭厅和餐厅连在一起的综合厅。而挂“7”的横向虽有两层,但只有一间教室的长度。一楼是备用教室,每当九月份开学时,初一的学生比较多,一般有三个班,而初二初三一般只有两个班,所以多余的一个班就到这里来上课。到了第二个学期,该来的来该回家的回家了之后,人数基本固定,又合并成两个班,这间教室也就随着歇息。这几乎成了一种规律。二楼是化学实验室,只有初三的同学才可以享用。通向二楼的楼梯是露天的,因常年被雨水浸泡,青苔野草长满墙头。刚进初一时,望着初三的学哥学姐们神采飞扬地爬上满是青苔的楼梯,心里面别说有多羡慕,巴不得一下子就到初三去,好揭开实验室里的密秘。平日玩耍时,也悄悄爬上楼梯,然后从窗外偷偷望向室内,结果只看见褪了色的隔着玻璃的窗帘布幔映着自己的头像,于是心里面愈加的好奇。
从反“7”字形的房屋往右稍稍一拐,再向前,平坦空阔的操场豁然开朗。操场这头是三个梯级高高的台阶,两边都是耸入高空的白桦,正对面是一排整齐高大的水杉。操场右半是一个水泥硬化的篮球场,左半靠着河边,是泥巴地,绿草青青。每当课间操,六七个班200多个学生从篮球场排到后面的泥巴地去。操场的右侧,算是校园的正前方,石块垒起一个小小的正方块,与整个篮球场连在一起显得有些多余,但那可是学校的旗台。空旷的蓝天碧野之下,杉木旗杆顶端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旗台背后,也就是白桦的后面,两栋砖房并排着。靠台阶这头的一栋有二层,是男生宿舍;紧挨着过去的那栋有三层,是教师办公室兼学生宿舍,其中三楼是教师办公室,二楼是女生宿舍,一楼是男生宿舍。当时读中学的女生不多,女生宿舍自然也少,为了女生的安全,学校便安排女生住宿在教师办公室的下面。
就在那排水杉的后面,是学校的教学楼。教学楼只有两层,每层三间教室,共六间,而每两间教室之间又有一间隔音室。隔音室的功能可多着,比如学生会、共青团以及一些教学仪器设备储藏,都由它们来承担。我在这里读了三年书,先后也换了三回教室。刚进初一就分到二班,然后一直延续到初三。初一,教室在一楼中间那间。初二,在二楼楼梯头的第一间,而一班在一楼,并且正对着我所在的教室的下楼,所以,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到了初三,便更有意思了。和往年一样,初三(2)班教室就在二楼最挡头的那间。这间教室至少有三大优点。首先,这里好放风。楼梯从教学楼的另一头上来,随时都有同学在后门放哨,只要老师没来,教室里面大闹天宫谁也不会知晓,也绝不会影响班级量化,但这一点需要全班同学的精诚团结。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同学似乎也非常团结,没有谁通过风报过信,我们在学校老师的印象里面绝对是好的,而且班级量化排名也总在前面。重要的是,每当期末考试,年级前三名总在我们班,没什么疑义可言。其次,这里学习环境清幽。外廊的外面是几株茂盛的水杉,夏天,为我们遮挡骄炎的太阳,树荫下,走廊上,一排可移动的单人木桌从教室里面走出来,排成排,看书的、做作业的、抄流行歌曲的、睡觉的,就连树上的蝉鸣,谁也没有干扰谁。再次,这里风景独好。由于靠着河边,楼下还有一条小路通向外面的田野和河滩。我们可以欣赏河水流淌,也可以静听流水潺潺,还可以望着夕阳西下,无聊时也会点数着如羊群般散落在河岸石头上、芭芒草丛中看书的同学们,偶尔也会论及哪位学妹如何清秀隔壁班的哪位女生怎么成熟,弄得班里个别女生的脸颊红光扑扑。
教学楼外面是一片宽阔的田野,田野外面是宽阔的河滩,河滩上满是萋萋的芭芒。这片由田野、河流、萋萋芭芒合集而成的土地便是我初中三年的乐土。每当晚饭之后自习之前,手捧一本小书,沿着曲曲折折的田埂小道,向河边走去。春天,油菜花开,蜜蜂忙碌其中,有时看书的目光定定地转向菜花丛中,便可以花上整个傍晚憧憬遥远的未来;夏天,绿油油的禾苗,独自或成群走在田垄上,渴盼着中考快快到来;秋天,农民堆起的草垛,是我们最好的地毯,南方的太阳西斜了,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珍惜着每一寸快要落山的夕阳;冬天,芭芒丛中,随处都是看书的影儿,没了孩童时躲猫猫的稚趣。
这么多年来,母校一直被远远地甩在了记忆的后头。直到去年十月的某个周末,我有幸参加县作协举行的校园文学创作走进宰便中学的活动,再次回到时隔多年的母校。如今,母校正如一个几经沧桑的老人脱胎换骨般地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新生娃儿。校址已经搬到了更为宽阔的河对岸了,崭新的运动场塑草如茵,座座建筑拔地而起,新种的树木苍翠葱茏。
我站在高高的新教学楼的窗台上,极目搜索着老中学的去处。原来,她已被远远地撂在了河的那一边。那株古榕和那些白桦、水杉依然站立原地,那些房屋在繁茂的枝叶的掩映下没能看清。除了校园,那坝田野上一排排漂亮的现代楼房如雨后春笋般正在节节拔高,那些河滩上芭芒草丛早已被笔直的防洪堤所替代。
我在想,那里大概没有了那间教室那道走廊的那道风景,也不会再有昔日的老师和同学的笑语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