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亦君
后现代境遇中的马克思主义
黄亦君
多年来,马克思主义学说不断发展、变化、丰富和升华,然不管如何,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特征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其启蒙性、斗争性、批判性一直是马克思主义者解释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基因。在后现代思潮的影响下,马克思主义不断延续、游移和增补,马克思主义的“后现代”的特征日益明显。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的分野,深刻体现了学术界和社会界在理解马克思及其思想上的差异,这应该都属于正常现象,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社会发展和变化的一种状态。
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资本主义
作为一种具有宏大内涵的思想体系,马克思主义自从登上历史舞台之后就一直引人注目。多年来,马克思主义学说不断发展、变化、丰富和升华,其社会角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作为一种社会思潮或者说社会理论引起社会或者说学术争鸣;另一方面是被共产党人以及一批左翼知识分子用来与西方思潮或者说资本主义进行斗争并大力弘扬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理论武器。然不管充当哪一种社会角色,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特征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其启蒙性、斗争性、批判性一直是马克思主义者解释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基因。近年来,随着西方现代主义思潮和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挑战和冲击,马克思主义经受了巨大的考验。在后现代思潮的影响下,马克思主义不断延续、游移和增补,马克思主义的“后现代”的特征日益明显。
应该承认,作为一个宽泛、复杂而又有着丰富内涵的概念,学术界对于“后现代主义”及其相关概念的解释日趋多元。后现代思想发轫于西方艺术界,其最初的涵义是用来表示当时法国较为前卫的印象派画家的一种批判与创新的精神。此后,虽然逐渐有学者运用“后现代”的概念,但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在建筑学上被广泛使用之前,“后现代”一词并未能引起学术界和相关学者的高度关注。
尽管法国学者为后现代主义开辟了一条道路,但是实际上是德国哲学家,而且主要是尼采和海德格尔,促成了后现代主义的蓬勃生机。当然,其间也不应该忘记法国学者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对后现代概念所作出的杰出贡献。那是1979年,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发表了《后现代状况:关于知识的报告》这一对后现代主义有着重要和深远影响的著作,从而将后现代主义纳入了哲学的主流范畴。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利奥塔的后现代思想其实是对海德格尔、阿多诺等的启蒙哲学的延续与补遗,但不得不承认是利奥塔将对现代性的批判引向了深入,并试图确立一种与现代性迥然相异的后现代的知识与社会的游戏规则,而这种游戏规则恰恰是后现代社会所亟需与期待的。
后现代主义对哲学的嵌入不仅仅标志着其与社会科学的嫁接有了一个能够沟通的桥梁,更重要的是一种新颖的学术范式开始诞生了,它就像曲径通幽一样将马克思主义引入了另一条迷人而又极具挑战性的道路。易言之,后现代主义以一种全新或者说与传统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如何体验和解释周围的世界进行了深入而独特的思考。事实上,在许多西方后现代主义的研究者看来,在表现形式上,后现代主义是革命性的,是非传统的,是一种全新的颠覆式的表述范式,它深入到社会科学之构成要素的核心,并从根本上消解了那个核心。而在结果上,后现代主义主张背离传统话语结构,主张对现存世界进行深入思考和解构,并按照这种解构的结果来解释世界。
作为一种解构的手段,后现代主义承诺要把人从蒙昧、神秘和非理性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比如否定所谓的纳粹主义、集中营、种族灭绝、核武器原子弹、暴力运动、殖民战争,等等。同时,后现代主义还对现代性事物进行了有力批判,包括西方文明创造的民主政治、工业化、都市化、民族国家等,无一不在它的批评之列。显然,从后现代主义的批评触角来看,后现代主义者不仅怀疑有关现代性的道德主张、传统规范和表述路径,而且还认为,现代性已经不再是一种解放的力量。相反,它是人的精神被奴役、殖民和压抑的根源。
正是从对现代性的怀疑、检讨与批评开始,后现代主义摈弃了常规性的、普通的、学院式的话语和经验,以一种大胆的、煽动性的表达路径和一种离经叛道的反叛者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后现代主义主张要一视同仁地对待马克思主义、基督教、法西斯主义、资本主义、自由民主、世俗人道主义、女权运动、伊斯兰教和现代科学等意识形态明显相异、立场见解相左的社会思潮,并明确反对对上述社会思潮或问题预先设定答案、设定运行轨道、设定研究路径,而是以一种游离、肢解、破坏的姿态来解构问题和事物,从而消解异化带来的不稳定因子和不确定因素。显然,后现代的表述方式甚至在很多时候和很多场合都让人难以接受,或者说与事物的原初意旨背道而驰、大相径庭,大大出乎人的意料,使人不知所措、目瞪口呆、难以理解。
在后现代极具张力与野性的表述路径下,那些曾经被视为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物、被忽视了的事物、有阻力的领域、被遗忘的事物、非理性的东西、无意义的事物、被压抑的事物、受鄙视的事物,所有那些现代人从不愿去深入了解和特别关注的事物重新成为后现代主义者关注的焦点。易言之,后现代主义回避判断,回避对事物给出一个对与错、是与非、此与彼的简单的答案,既不表示“拥护”,也不表示“反对”,既不赞成,也不反驳,而只是对事物表示关心或者说一定的兴趣,并从这个兴趣和关心出发对事物进行解构、解析与勾勒,从对事物的“观察”出发对事物进行深入“阐释”而不是判决,从对事物的内在逻辑进行剖析出发对事物进行质疑和批判而不是一味地接受。在对事物进行检验的同时不断地寻找证据,但是并不依赖证据,而是将证据作为解构事物的重要支撑,并且以此作为理性的出发点。总之,后现代主义注重的是独一无二的事物而非一般性事物,是文本间的关系而非因果性,是不可重复的事物而非反复出现的事物、约定俗成的事物或循规蹈矩的事物。
与尼采和海德格尔一样,后现代主义者怀疑真理、理性和普遍道德的可能性,认为善与恶没有明确的界限、认为美与丑没有边界、认为合理与不合理只在一念之间、认为世界的一切都是怀疑的开始而不是终结,认为事物既是整体的也是支离破碎的,并以此为起点,后现代主义者怀疑权威、质疑权威、批评权威,反对将权威神圣化、神秘化与道德化,坚持对权威进行解构、质疑与批判而不是对权威进行顶礼膜拜或束之高阁,在权威的世俗化中认识权威,在权威被肢解的过程中解构权威,在权威被质疑的过程中批评权威。
不可否认,后现代主义或许对某些问题、某些思想、某些事物会有所贡献,事实上,后现代主义经常就一些问题展开讨论并提出某些独到而又引人注目的见解,其中特别是对一些碎片化、零散化问题的思考更是显示出后现代主义非凡而又独特的魅力。但是,这仍然不能改变后现代主义对于某些权威理论或者经典文本在解读上与传统存在背离或者断裂。这种断裂与背离反过来从某种程度上又加重了后现代主义对经典与权威的诘难。
总之,在后现代主义的追究、责难与拷问下,事物的存在方式会与预期有所差异。甚至在很多时候,断裂和悖论会成为事物的表现状态,真理和权威成为被怀疑的对象,价值因为事物的异化而游移不定、飘忽闪烁,不确定性成为事物发展中的一种属性,并构成了对事物的消解。宏大叙事逐渐成为过去时,在被消解之列,碎片化和零散化成为文本的表述范式,经典诠释被篡改,现代性的危机日益显现。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这是马克思恩格斯早期重要著作《共产党宣言》开篇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开宗明义,向世界宣告马克思主义虽然姗姗来迟但却终于以一种不可逆转的姿势来临了,而且正以一种批判世界、解释世界、改造世界的姿态从历史的深处走来。吊诡的是,马克思主义一诞生,就像“幽灵”一样困扰着西方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马克思手术刀一般对资本主义的冷静、残忍而又精准的解剖让资本主义措手不及却又无可奈何,而且,这种窘境远未结束,它显然不是终结,而是一种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阵痛日益酸楚。
对历史现象进行深入分析必须回到历史的现场,离开历史的现场许多话语结构和叙事范式就会发生改变,从而与原初意旨大相径庭。卡尔·马克思出生时,欧洲资本主义社会正进入自由发展的时期。这时候,资本主义的两面性正日益暴露出来,一方面,资本主义给人类创造了许多的物质和精神文明;但同时,资本主义的一些不良基因正展露无遗,资本主义“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
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入骨三分、鞭辟入里的分析来看,显然是符合事实的。自19世纪中后期以来,资本主义所扮演的角色其实并不光彩,它作为侵略者或者说殖民者的现象一直像幽灵一般游荡在世间。比如19世纪中晚期对晚清中国和印度的侵略,其实就是以一种赤裸裸、血淋淋、冷冰冰的方式进行的,其给中国和印度的人民带来的苦难与伤害也是前所未有,既粗暴又野蛮还冷血。为了更好地印证这个事实,还可以看看马克思下面的这段论述:“不列颠人给印度斯坦带来的灾难,与印度斯坦过去的一切灾难比较起来,毫无疑问在本质上属于另一种,在程度上不知要深重多少倍……内战、外侮、政变、被征服、闹饥荒——所有这一切接连不断的灾难,不管它们对印度斯坦的影响显得多么复杂、猛烈和带有毁灭性,只不过触动它的表面,而英国则破坏了印度社会的整个结构,而且至今还没有任何重新改建印度社会的意思。印度失掉了他的旧世界而没有获得一个新世界,这就使它的居民现在所遭受的灾难具有了一种特殊的悲惨的色彩,并且使不列颠统治下的印度斯坦同自己的全部古代传统,同自己的全部历史,断绝了联系。”[1]144-145
显然,资本主义对社会造成的伤害与阵痛是马克思主义得以从历史的深处走来并庄严出场的重要物质支撑。以对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批判和解构为逻辑起点,马克思建构了一个批判的“幽灵”王国。在这个批判的“幽灵”王国里,马克思对过去的旧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形而上学和机械的哲学意识进行了彻底清算,“阐明自我意识的哲学不仅被从意识形态上加以颠倒,而且所有哲学的盲点或视野狭窄症的理由都被社会的经济生活所排除”[2]29。重要的是,马克思一边写作一边战斗,一边还策划实行世界总的革命性变革的蓝图;不仅要描述出与黑格尔不同的有关历史的目标,而且还积极地推动自己的世界接近这一目标。正如马克思自己所说的那样,哲学家的任务,不仅仅是解释他周围的世界,还必须改变这个世界。
也正是基于这个出发点,马克思从社会学的意义上定义了资本主义。换言之,马克思根据生产资料私人控制的制度来定义资本主义。正如特里·伊格尔顿所指出的那样,马克思提出了“资本主义”这种历史现象,“向我们展示了资本主义如何兴起,如何运行,以及它可能的结局。像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和弗洛伊德发现潜意识一样,马克思揭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一个一直为人所忽略的事物,那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重要的是,马克思还以此为逻辑起点构建了阶级理论,并采取了一种极为大胆的分析策略,即把阶级现象和资本主义的命运联系了起来、和人类的历史进程联系起来,认为迄今为止所有一切人类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并根据一个经济阶级在生产中的作用来确定这个阶级,接着就通过对特定的历史情况的分析,来发现这个阶级的特定的社会心理态度,从而提出了一系列与阶级有关的概念,诸如阶级关系、阶级利益、阶级行为、阶级之间的交换等。以阶级概念作为引子,马克思导出了利润、工资、投资、剩余价值、剥削、劳动、商品等概念,得出这些在资本主义社会产生的基因最终将打破自己的制度框架、同时为另一个社会制度创造环境和条件的结论。显然,这个社会阶级的特殊理论是马克思分析和解释、改造社会的一个重要工具,它把经济史观和经济利益的概念联系了起来。并且,马克思用它理顺了整个社会现象,使所有社会现象贯通和串联起来。也正是从这个角度看,阶级理论不是一个仅仅用来解释某个单独现象而和其他现象无关的理论,它起着桥梁和沟通的作用。作为马克思理论体系的一个重要拼图,阶级理论将马克思主义和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甚至人类历史的进程有机衔接起来,使看似分散的马克思主义成为一个整体[1]18。
马克思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以宏大的历史解构方法提出了科学社会主义,并认为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是一个不可逆的历史发展规律。而且,在马克思看来,正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内在逻辑导致了资本主义的毁灭与堕落,并且创造出了社会主义的新秩序。易言之,是资本主义的发展为社会主义的出现创造了条件,催生了社会主义的萌芽。必须承认,虽然马克思并没有详细地描绘社会主义的社会结构和生活状况,但是马克思还是指明了社会主义产生的原因,比如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社会化大生产、压迫、奴役和剥削以及两大阶级的产生与斗争。在马克思看来,从资本主义社会通向社会主义社会的道路有两条,一是改良,一是革命。只不过,改良是社会主义起源的一个条件,而革命完全可以取代改良的重要历史作用,并成为资本主义社会通向社会主义社会的一条重要道路。不过,马克思的“革命”在本质上、作用上和资产阶级的激进派以及社会主义的一些理论家的革命是有天壤之别的[3]57。作为革命的积极倡导者,马克思身体力行,一直以来都以一个革命家的身份开始其职业生活,并像一个革命家那样地去英勇战斗,而且也正是因为他是一个革命家而遭到资本主义社会流放。虽然最后他是因为在大不列颠博物馆工作劳累过度而逝世的,但是马克思却从来没有脱离过革命斗争,他一直以来都是用他的如椽大笔与资本主义进行批判斗争,对资本主义及其一切不平等、不公正、不合理的社会现象进行彻底清算。正是从资本主义社会的诸多不公正现象的批判出发,马克思认为社会革命的代价是远远地低于包含在资本主义制度里边的贫困、失业、道德上的堕落和战争这些慢性瘤疾的代价的,而且,马克思为革命确立了一个伟大的终极目标——实现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代表了一种完全不同于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它不仅是资本主义社会前进的方向,而且是人类社会一个共同的美好愿景,它代表了人类的未来,代表了未来世界的发展方向。在这个未来社会里,到处充满着平等、自由、博爱、和谐、友善,人人能够自由全面地发展,人尽其才,各尽其能,和谐相处,友善共存。
“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恩格斯的这句经典名言不仅高度概括了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理论的本质特征与现代走向,而且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学说发生、发展、不断丰富和升华的历程。多年来,随着西方现代主义思潮和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冲击,其中特别是受到一些别有用心的理论家的非难与诘责,马克思主义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遇到了空前的危机。不过,在一连串的风波过后马克思主义依然挺立在时代的前沿,永葆青春,其理论精神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化而时过境迁,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在于它的这种与时俱进的理论品格。
应该承认,在马克思逝世后的40年间,马克思的思想在理论界引起了极大的关注,马克思的文本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吸引着世人的目光,马克思用过的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受到仔细推敲、讨论和批评,他的思想不断地被辩论、反驳和修正,有时甚至被摒弃。而且,马克思的思想在西方的一些大学校园中引起了争论,一些重要的理论家和学者诸如柏姆·巴维克、松巴特、韦伯等人也在讨论马克思的思想、诠释马克思的文本,他们当中有的人认为马克思的理论是自相矛盾的、过时的,甚至是没有任何新东西的观点[4]42。
20世纪80年代末以降,世界局势发生深刻变化,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逐步步入低潮,一些西方理论家急不可耐地宣称马克思主义已经彻底失败,并且断言这种失败证明资本主义制度是人类历史的“终结”,代表着人类历史的现在和未来。一些西方著名大学、学院里的专家教授们开始批驳马克思的理论、谴责马克思的结论,说马克思主义已经不合时宜,与当代社会或者说和现实相脱节,说马克思主义所宣传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并不代表人类历史的未来和前进方向,也并非人类所真正追求的幸福生活所在。相反,它阻碍了人类历史的发展,损害了人类社会的利益。还有些人说,马克思过分强调了革命意志的重要性,宣传了革命暴力,给社会带来了不稳定因素,制造了不和谐因子。而另一些人则说,马克思在用一种荒谬的经济宿命论瓦解人类的进取心,使人类社会陷入低俗的暴力因子之中[5]9。还有人说,马克思的理论在许多问题上都留下了巨大的裂隙,这些问题包括:阶级、国家、革命的行动者、性别、农民、第三世界、自动化的来临、凯恩斯主义的兴起与福利国家、民主政治、民族主义种族、族性,等等[4]45。在中国,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则片面否定马克思主义给中国社会带来的惊天动地的变化,认为只有抛弃马克思主义中国才能真正地实现民主自由平等。有些人歪曲马克思的理论,对马克思的文本断章取义、穿凿附会、以偏概全,以此来消解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影响与社会作用。有些人甚至将马克思、恩格斯的观点对立起来,认为恩格斯晚年的思想与马克思早期的思想有着很大的分歧和差异。有些人在网络上肆意攻击马克思的私生活和个人感情,以此来否定马克思主义。
从马克思主义的后现代分野来看,上述所列的关于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一些表象仅仅是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社会的一具面相,但却深刻反映了学术界和社会界在理解马克思及其思想上的差异,不过,这应该都属于正常现象,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在后现代社会发展和变化的一种状态。毕竟,任何一种学术思想,有争议、有讨论或者说不断发展变化是常态。
而事实上,不管是在学术界还是社会界,关于马克思的研究方兴未艾,特别是在西方学术界,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正日益成为“一项严肃的、不断发展的事业”[4]45。法国学者雅克·德里达就针对西方理论界轻蔑、质询马克思的现象指出:“不能没有马克思,没有马克思,没有对马克思的记忆,没有马克思的遗产,也就没有将来:无论如何得有某个马克思,得有他的才华,至少得有他的某种精神。因为这将是我们的假设或更确切地说是我们的偏见:有诸多个马克思的精神,也必须有诸多个马克思的精神。”[6]21
英国学者特里·伊格尔顿则认为,一些西方理论家认为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不需要马克思,或者说“马克思主义显得多余,并不是因为资本主义制度改变了本质;马克思主义不再受到青睐,是因为资本主义比以往更加彻底。资本主义陷入了危机,然而正是马克思主义叙述了危机是如何发生和结束的。因此,从马克思主义自己的观点来看,使得它显得多余的,恰恰证实了它的意义”[7]41。故而,从人类社会发展的视域看,现代社会根本离不开马克思主义,不但离不开,而且还必须“从马克思主义的精神中汲取灵感”[6]124。作为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特里·伊格尔顿在其著作中对当代马克思主义的境遇进行了辨析,比如说“马克思主义并没有结束了、马克思主义付诸实践的结果并不是恐怖独裁和暴政、马克思主义并不是一种宿命论、马克思主义并不是乌托邦、马克思永远不会过时、马克思主义倡导的并不是暴力的政治斗争,过去四十年引人注目的激进运动并不是源自马克思”,从而通过大量实证内容反驳了世人对马克思主义的错误认识,厘清了一些非马克思主义的不良社会影响,同时还为马克思主义的当下境遇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支撑点[8]。
在学术界的推动之下,马克思重新回归到大众的视野,回到现代社会。虽然在马克思回归期间,学术界和社会各界关于马克思的争论依然喋喋不休,但马克思毕竟回来了,并且重新进入了公众的视野,进入了公众讨论的话题,它依然以其灼灼思想撩拨着众人的神经和思维,让人无法忘却,也无法逃避,更无法挣扎。据统计,2008年,对东德人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52%的人认为自由市场经济是“不适宜的”,43%的人说,他们想要恢复社会主义。虽然卡尔·马克思已经死去并葬在海格特公墓,但在渴望获得信贷的德国人当中,他却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他们继美国“占领华尔街”运动后,甚至打出了“占领法兰克福”“我们是那99%的大众”“读读马克思吧!”等标语[9]。
伴随着马克思的回归,对马克思文本的解读重新成为学术界的重要话题。在对马克思文本的解读过程中,马克思的思想重新得到了多维度、多视角、多层次的审视和解构,比如后马克思主义者放弃马克思主义的许多重要原理;他们修正了马克思主义观点以适应后现代的参照框架;他们中的有些人把后现代主义理解为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激进的、批判的继续,理解为社会的和政治的进步;后马克思主义者则运用后现代主义来表达他们对现代性和正统马克思主义的不满。但无论如何,马克思被关注的程度越来越高,其中,马克思生前未发表过的一些重要著作比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尤其受到了高度关注,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克思的一些“未出版的著作比那些已经出版的著作,通常要受到更大的尊重。他年青时期写的东西比他成熟时期写的东西,更能获得人们的称赞”[4]42。
不过,由于马克思所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社会发生深刻变化的时代,因此马克思往往站在批判的立场对社会进行解构,其文本也就晦涩难懂,其意象也就扑朔迷离。因此,有学者认为要正确认识马克思,准确解读马克思的文本,必须把研究马克思作为一种推动社会发展的驱动,作为一种解释和改造社会的动力,“作为一种研究资本主义的动力、优势和极限的方法”[4]46。当然,必须指出的是,由于马克思“清算了他那个时代的各种各样的思想传统和态度,而达到批判的自我意识。马克思并没有写什么教科书并把冷藏的真理装到它们里面去。他的著作都是一些行动的纲领,而他的分析则是一种为行动扫清道路的方法。因而如果不领会他所明确地或含蓄地提到的相反立场,便不能理解他的任何著作”。[5]57故此,在解读马克思的时候,必须将马克思的著作和同时期西方的一些理论家的著作和理论联系一起来进行解读,将马克思的著作置放于世界历史的滚滚洪流中去理解,置放于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去理解,置放于其对资本主义复杂历史的深刻批判的基础上去理解。如此,方能真正理解马克思,方能真正读懂马克思,方能真正认识马克思。
总之,马克思主义的强大生命力也许并不在于它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和解构,而是在于它深刻解析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解析事物的方法论,为我们展现了一种解剖历史和社会的思维逻辑。因此,在解读马克思时,必须要跳出后现代主义零散化、碎片化、虚无化的窠臼,将马克思主义与人类社会的发展联系起来。将马克思主义与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体历史联系起来,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未来走向联系起来,如此,马克思主义才能得到最有力的辩护,才能真正成为我们时代的理论。也只有这样,马克思才能真正地成为永远的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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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特里·伊格尔顿.理论之后[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8]特里·伊格尔顿.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
[9]卫报:为什么马克思主义再次兴起?[EB/OL]http://www.cankaoxiaoxi.com/ china/20160608/1185011_3.shtml.
(作者单位:中共贵州省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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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700X(2016)04-0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