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酸袅袅
前期回顾:洛伊东和乔静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毕业聚会上洛伊东和乔悄悄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KTV包间里,洛伊东再次对乔悄悄暗示心意,并且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而乔爸爸的秘密也被揭开,乔悄悄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伤心与自责中……
那年冬天的深夜,我刚躺平在床上,正迷迷糊糊地要进入梦乡时,只听“砰”一声。
我一下子惊醒坐起,然后看向窗户——又是“砰”一声。而伴随着这一记声响,有块石头碎窗而入,砸在了我的写字桌上,撞歪了台灯。
我一开始还脑洞大开地以为是陨石,外星人要进攻地球了,而后才意识到,是有人在砸我家窗户。
我走到窗边,看到楼下有个醉汉,提着把宝剑,指着我家窗户在骂骂咧咧,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楼道。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我家的防盗门被人用力拍打的声音。
我起身走到客厅,那声音越发清晰而真实。
“乔正山,你这龟孙子!你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现在就要替天行道,一剑结果了你!”
这人因酒醉而口齿不甚清楚,但我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恨意与怒气,那是一个自尊与感情同时受到重挫的男人最真实的情绪。
我隐约猜到门外的那个人是谁。
我站在客厅里,听到爸爸在我身后着急而紧张地说:“悄悄,快回房间去!”
我扭头看着爸爸,他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妈妈又去值夜班了,不在家,乔静此刻应该躺在他大学宿舍里九十厘米宽的小床上呼呼大睡,而我和爸爸,在我们最温暖最熟悉的家里,与一个提着宝剑,前来“寻仇”的醉汉,仅一门之隔。
爸爸穿着白色汗衫,和睡得发皱的短裤,显然也是从梦中惊起,显得狼狈极了。他看起来很害怕,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呢,还是因为他心虚?
我想着这些事,显得格外冷静。
“悄悄!”爸爸很怕我们家的那道防盗门抵挡不住那个醉汉胡乱地踢打,他见我不动,冲过来拉我的手,把我往房间里拉——回房间,至少又多一道门保护。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爸爸一手拉着我,一手接起那个屏幕显示为“张国强”的电话。
“你房门关紧了吧?我老公到没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真尴尬,手机的扩音效果那么好,一边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看着爸爸,一把挣开了他的手。
用力甩上房间门的瞬间,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
我觉得我完蛋了。
我的家要垮了,我妈要变成离婚妇女了,我要变成单亲家庭的小孩了,而乔静那个傻瓜,和我身处一样的境况,却还对此一无所知。
假如我们注定要失去自己的臂膀才能求生,是抬头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心理阴影面积比较大,还是嘻嘻哈哈的时候突然一惊“靠,我的胳膊呢”这样,心理阴影面积比较大?
我不想当后者,我宁愿忍受清醒的痛,可这痛伴随着恐惧和对过去温暖生活的否定,伴随我心里父亲那个角色的毁灭,真的太让人难受了。
一切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唯一让我惊讶的是,在妈妈暴跳如雷,把爸爸痛骂几个小时,连带扇了几巴掌,她终于说出“离婚”之后,爸爸连句挽回的话都没有。他低着头说:“行。是我对不起你,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孩子我们一人一个吧。”
几天之后,终于接到消息的乔静打着飞的赶回家时,爸爸已经搬走了。
我们兄妹俩在多年之后,再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夜聊。
我跟乔静说:“真正击垮妈妈的,不是爸爸的不忠,而是她说离婚后,他连一句挽回都没有。他和电视里演的,小说里写的,只是在外面玩玩,想要‘家中红旗飘飘,外面金枪不倒的男人不一样。他是认真的,对外面那个女人。”
这多讽刺。人人称颂的好男人,连不忠都显得那么重情重义。
可那些被他伤害和抛弃的人怎么办?
我以前一直觉得乔静比我幼稚,可在这件事上,他真的表现出了哥哥的风范,让我刮目相看。
他对爸爸很失望,可依然保持了冷静。
他甚至对我说:“悄悄,我们的爸爸,他在婚姻里不快乐。”
“可是,这不是他出轨的理由。”我说。
“我知道。这件事上,当然是他的错。只是,悄悄,别太怨恨他。”乔静说,“大人有大人的成熟,也有他们的不成熟。”
我沉默,眼眶泛红。
我也想,不要怨恨我的爸爸,不要怨恨那个外面的女人,可是我只有十七岁,我没有那么冷静,也没有那么大方。
当他和那个女人感受新爱情的甜蜜时,有没有想过家人的感受?而当我知晓他的秘密后,我怀揣着他的秘密痛苦前行,失望、埋怨、恐惧、内疚是如何折磨我的,他会知道吗?他会心疼吗?
我对乔静说:“对不起啊哥哥,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让这件事得以体面解决。”
乔静的眼睛也红了。他拍了拍我的头说:“傻瓜悄悄,你哪有对不起我?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蠢,蠢到什么都没发现,让你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
“哥……”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有乔静这样一个哥哥。
哪怕他总是乱丢臭袜子,偷偷看岛国小电影,坑蒙拐骗我的零花钱,偶尔还使点小阴招害我出糗……可这些,和我要崩溃时,他给予我的勇气和力量相比,算得了什么?
他是我哥哥,我永远不变的、至亲至爱的哥哥。
强势大气如我妈,终究也没有按下心中澎湃的恨意与好奇,独自去见了爸爸在外面的女人。
她出门时将手机遗忘在家,乔静无意中发现了她和那个女人的短信记录。我们担心会出事,立刻就赶了过去。
一路上,我心急如焚,乔静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安慰我说:“不会有事的。”
我们到达她们约定的咖啡厅时,门口和落地玻璃窗外都围满了人。我挤进人群,看到妈妈和那女人正揪打在一起。
妈妈在骂:“说我无法理解你们的爱情?‘两个可怜人,互相温暖?你这个臭婊子……”
女人不甘示弱地大声争辩着:“我爱老乔,我就是爱老乔,怎么了?”
虽然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凶悍,可是我看到她眼里的泪水不断滑落,她的伤痛都写在脸上。
我还在发愣,乔静抢先一步冲了上去。他拉起妈妈,想要阻止这场女人间的恶战,谁知对方反而得空踢了妈妈一脚。
我瞬间气血冲头,像只小老虎一样冲过去,将她撞倒在地。
那女人不知真疼假疼,摸着头躺倒在地上,哭声凄惨可怜。
我爸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特别心疼的表情,而这种表情,以前只有我才能享有。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爸爸下一个动作是隔开我们,扶起那个女人,然后转身对妈妈说:“孩子不懂事算了,你怎么也……我和你说了,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有什么你冲我来,别为难人家。”
“好……乔正山,你真是好样的!”我妈气得声音发抖,“行,你们是真爱,我成全你们。祝你和这不要脸的女人,天长地久!”
妈妈说完就拽着我走了,乔静也跟了出来,可爸爸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那个女人身边。
我最后一次回头,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墙,看到他看着那个女人怜惜的神情,终于明确地意识到:我的爸爸,他有了另外想要爱护的人,他不是我以前的爸爸了。
我突然哭了出来。
我走了一路,哭了一路,乔静沉默不语,只是不断把纸巾递给我。
我妈被我哭得心烦,甩开了我的手,对乔静说:“带你妹妹回家。我下午要上班,先去医院了。”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走到我面前说:“是我们大人没把事情处理好,是我们不对。悄悄,就算妈妈没了丈夫,你爸爸依然是你爸爸……别哭了,好不好?”
我忍住泪,点点头。她这才放心地离开。
乔静走在前面,我红肿着双眼,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我突然问他:“爸爸怎么会来的?是那个女人通知的,还是你?”
乔静坦白道:“我怕万一情况失控,我们解决不了,所以……”
“所以你通知了爸爸?你是个叛徒!”我往乔静的后背上用力捶了一下。
乔静没有动,就站在那里,不喊疼,也没有试图解释。
我又捶了他一拳,然后是第三拳,第四拳……不知道打到多少拳的时候,有人抓住我的手腕大声说:“够了够了,你要把你哥哥打死吗?”
我抬起呆滞的眼睛,洛伊东像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我眼前。
他抓着我的手,阻止我继续捶打乔静。
“爸爸不要我们了……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为什么乔静还要去找他?找他过来,帮那个女人?”我哭着喊出这些话。
我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除了这样做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洛伊东叹了一口气,放柔了语调说:“都会好起来的……乔悄悄,你相信我,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做法,很像是在给我洗脑。可我一遍遍听着他说“会好起来的”,心里的愤怒和痛苦好像真的就平息了一点。
那天是周日,建中的校园里除了门卫室里的保安和操场边沿上蹦跳的鸟雀,没有多余的生气。
校园里安静极了,浓密的树木因为入冬而变得颜色深邃,午后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
洛伊东曾是建中的学生会主席,他知道学生会藏活动室备用钥匙的地方。他说我们可以去那坐坐。
我们仨坐在学生会活动室里,用投影仪看了一集剧场版的《名侦探柯南》——这个时候,可能也只有死几个人,才能让我的心情平复一点了。
看到一半,乔静去门口接电话,而我的心里依然荒凉得像稻谷被收割完毕的田野,空旷,有风。
洛伊东看了我一眼,起身去旁边柜子的抽屉里翻找东西。没一会儿他又回到我身边,朝我摊开手心,我才知道他刚才在找创可贴。
“你的脸上,有点破皮,贴一个吧。”
大约是刚才混战时,被那个女人挠的吧。
我没动,也没说话,他便撕掉外面的包装,自顾自地把创可贴贴在我的脸上。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不是假期。”我听到自己声音平静地问。
这个问题对于洛伊东来说,好像有些难以回答。他看着我,过了许久才轻声说:“因为担心乔静,和你。”
“你们还真是好朋友。”我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初冬的南方,树木依然繁茂,日光喧嚣。
洛伊东可能是想安慰我,因为他一直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有些心疼,又柔软似水,但他最后还是保持了温和的沉默。
我们一起坐着,他陪着我,等日光黯淡,等时间流逝,等伤心过期。
妈妈和爸爸迅速办完了离婚手续。
爸爸遵守承诺,把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了妈妈,只带走了一箱子他自己的衣物。
我和乔静,他们一人要了一个——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实际生活中,我们依然生活在原先的家里,和妈妈一起,离开的人只有爸爸。
只是我看到离婚协议书时又受到痛心一击——跟在爸爸名下的人是乔静,名义上,我是跟随妈妈的。
我偷看了妈妈和爸爸的微信记录,原来这个分法也是爸爸提出来的。
爸爸说,乔静是男孩子,跟着他吧。乔家需要一个后。
虽然无论我和乔静被他们怎么分,我们的生活不变,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被爸爸放弃了。
就像班里选班长,我在A的名字下面画了圈,在B的名字下面打了叉。我不认为A比B更优秀,只是作为班长候选人,A比B更适合。
但不管这选择背后的理由是什么,选择就是选择。
不管爸爸内心到底怎么想的,总之我的名字下面,他打了叉。
他不只放弃了家庭、放弃了我,还在这场法律意义上的选择中,这个最爱我的爸爸,看起来疼爱我远远多于疼爱乔静的爸爸,选了乔静。
我真后悔以前没有问问他,“如果我和乔静同时掉到水里,你会救谁”这个古老而两难的问题。
我以前没问,是觉得爸爸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是可以被轻松舍弃的。
也许我依然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却不是他最珍视的孩子。
乔静回学校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妈妈醉心于工作,手术做了一台又一台,可没有一台和我有关。
我心里的伤疤,她看不见。
在学校的时候,我还是活蹦乱跳,神气活现的乔悄悄,高考在即的压力也没法使我和官思诺皱一皱眉头——官思诺是胸有成竹,反正她闭着眼睛也能考上重本,而我呢,是没了那个心,总觉得考得好考得差都那么回事,反正也没人在乎了。
我原本的成绩排在景美年级前五十左右,第一学期过半,掉到了一百多名,到一模时,已经接近三百名了。
景美的排名榜上一直就跟逆水行舟一样,你不努力向前,就等着“噌噌”后退吧。
发一模成绩单那天,我和官思诺在学校顶楼喝着酸奶发呆。她突然对我说:“虽然我觉得成绩不代表什么,可是悄悄,我看得出,你之前还是比较在乎成绩的,也付出了不少努力。现在游戏都快打通关了,你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吗?有点可惜哎。”
我心里有点乱,手里的酸奶喝光了,用力吸时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怅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可我现在就想躺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
官思诺在我身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有点内疚,从来不担心自己未来的官思诺,在为我担忧。
景美重要考试的考场,是按上一次大考的名次排位。
二模时,我第一次和薛亦卓在同一个楼层考试。我在最南端的教室,他在最北端的教室——他的成绩总是稳定在全年级倒数三十名里,从未向上突破过。
二模考试开始前,我趴在走廊的阳台上发呆时,薛亦卓从我身后走过。
他经过我身旁时突然轻声说:“乔悄悄,你不要为了我,故意越考越差。只是为了考试时和我同一个楼层,增加看到我的机会,你不觉得太幼稚了吗?”
他的这番话,让我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趴在阳台上,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一般人要是和我说这种话,我肯定会嘲笑对方是个自恋狂。可我知道薛亦卓不是,他是认真而真诚的。
接近他的女生那么多,大家想法都很单纯,就是喜欢他,所以他下意识地觉得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不得不简单明了地告诉薛亦卓:“抱歉之前可能让你误会了——可是薛亦卓,我真的没有喜欢你。我考试考得不好,纯粹是我自甘堕落。”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冲他特别真挚纯洁地微笑,以示我心磊落,可昭日月。
薛亦卓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失望,但总体上,他是平静的。他转而望着阳台外面那棵冒出新芽的香樟树,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春天要来了呢。”
我说:“嗯。”
我们并肩看着校园风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干吗自甘堕落呢?能学好不学好,太不珍惜自己的天赋了,你要把世界留给那些不如你的人吗?”
我看薛亦卓发怔,他酷酷地转身走了,留给我一个风华绝代的背影。
着我知道薛亦卓长得好看,就算发个呆也会让小女生心潮澎湃,可在那一刻,他在我眼里,不只是好看的问题,简直是帅得匪夷所思。
“能学好不学好,太不珍惜自己的天赋了,你要把世界留给那些不如你的人吗?”
我已经输掉了一个爸爸,我还要因为这些破事而心情郁闷,输掉自己的未来吗?——谁说薛亦卓是个草包来着?他一语惊醒我这个梦中人。
那天我还收到一份沉重的包裹,寄件地址是同城的,而我不认识那个地址,也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
我打开后才发现,竟然是详细的各科复习笔记和历年题型分类总结。字迹漂亮工整,内容梳理清晰,脉络分明。
封面上写着这些笔记原先主人的名字——洛伊东。
我依着快递单上的寄件人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喂?”
我听着他的声音,握着手机,有些发愣。
去年高考结束后,洛伊东临去北京前,我们在我家楼下遇到过一次。
那次他们同学聚会,他来叫乔静一起。
当时他看到我,但没有和我说话,只远远看着我,像什么牛气冲天又偏要展现平易近人面孔的大领导那样,朝我微微颔首。
我心里有些别扭,只能假装骄傲地撇过脸。
而上一次见面,就是家里出事,他特意请假陪乔静一起飞回来的时候了。他陪着我和乔静聊天、吃饭、吹牛、互嘲,也陪我们愤怒、伤心、掉泪、沉默。
那段时间,我一直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自觉内心千疮百孔,还带着点委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几天后洛伊东和乔静回北京,我去送他们。在机场时,我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洛伊东突然说:“乔悄悄,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可真丑。”
我立刻反唇相讥:“丑你还看?赶紧麻利而圆润地走吧,那就看不着了。”
他听了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看着我,笑容柔软得像落地窗外一朵柔软而洁白的云。
我却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生气,心想我都那么伤心了,洛伊东还要攻击我丑,真是没有人性。
我和官思诺发微信骂了他一路,骂着骂着,心情突然就缓了过来。
像潮湿了许久,长满了青苔的角落,阳光慢慢地爬过来,烤干了那些湿气。
不过,他现在给我寄来这一大摞“厚礼”,是怎么个意思?激励我奋发学习,还是讽刺我不学无术?
“乔悄悄?”电话那头的洛伊东问。
“真厉害,你听呼吸也能听出我是谁?”我惊讶道。
“当然。”洛伊东顿了顿,才又老实道,“短信提示,你签收了快递。这个电话我没存,只有城市显示,所以我猜,八成是你。”
“恭喜你,猜对了。”我倚着栏杆,翻着他的笔记本问,“你不是在北京吗?谁给你收拾又寄给我的?”
“去年高考完,我突然想起你要晚一年高考,可能用得着,就把比较重要的一些资料都整理出来了,然后放在那里就忘了。前些天忽然想起来,让我妈妈帮忙寄的。”洛伊东说。
我很感动,为这来自遥远故人和遥远时间里,差点被遗忘的贴心。
“谢谢你……”连乔静都没这么心细——不过乔静的笔记跟天书一样,也是不具有参考价值。
“乔悄悄,”洛伊东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波穿透遥远的距离,传到我耳边。他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一般,小心翼翼地提议,“你要不也考到北京来算了……你哥也在嘛。”
字典上说,“也”,是表示同样,并行的意思。
洛伊东说,“你哥‘也在”,言下之意,应该是“另外有个人,在北京,和我哥一起,组成了我高考后去北京的理由”的意思吧?
可他没有说,那个消失了的理由和理由里的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可我还是接受了他这个邀请,因为他的这个邀请像我快要溺亡时看到的一根稻草,我几乎可以肯定它并没有什么用,可我还是想要抓住它。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抓住它,我还有一线生机。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去北京,我的快乐还能回来。
“好。”我听到自己清脆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