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 舞

◎金星

独 舞

◎金星

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我是“避运”一族，带着舞团的人去内蒙古的大草原上和牧民们生活在一起。晚上，一个牧民在草原上唱歌，方圆几里内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的声音，嘹亮苍凉。那其实是一种孤独，却是特别饱满的孤独，这种孤独是可以对着云彩、对着羊粪、对着星星大声唱的。而城里人的孤独狭窄而冷，哪怕我们都挤在一起，但是相互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一种封闭的孤独。这世界上有多种孤独，因为你如何对待而不同。

你可以把孤独当作是你留给自己的空间。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配合，你们相互配合，两个人又在配合环境。而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有机会发现真正的自我。

我是经常跟自己对话的人，什么都敢想。独处时剔除杂音，内心的真实就能格外清晰。自己把自己难住了，再被自己说服了，人也就想开了。人的孤独里实际上是包含着与自己最丰盛的交流。

可以说，我在跳舞的时候最孤独。一旦在舞台上迈开舞步，生活中那些原本被具象化解的孤独全都冲了上来，一下子我就全都知道了，知道的那一瞬间我也释放了它们。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跳舞的时候觉得是浮在云上，什么都摸不着踩不到，心里的感受被放大到每一个手势、眼神、脚步……

记得我儿子五岁时看我演出的时候，大幕一拉灯一亮，我独自从黑影里转过身来，我儿子就往外走。他说：“我不想看到妈妈那么孤独。”我跟他说：“每个人都会有和孤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怕，看你把孤独当成什么，当它是朋友时就不用害怕了。”

在舞台上我完全属于自己。这也是我觉得最奢侈的地方，我在舞台上发挥我的孤独，那种孤独带着美，还跟人交流着。那么多人看着你，但是不打扰你，他们和你产生的共鸣是因为他们也孤独，孤独在这个空间里相互感染，相互激发。

所以你并不孤独。具象的孤独是因为你存在的空间里了解你的人很少。但心灵丰满的人和一草一木都能有交流，根本不会孤独。孤独实则是一场灵魂的盛宴，充满了各种冲破具象阻碍的交流，甚至没有绝对唯一的交流对象。有句话说得好：“热闹是别人的，孤独才是自己的。”

（摘自《掷地有声》湖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