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的诗

2016-11-26 07:06茅草
中国诗歌 2016年10期
关键词:白玉兰灌木乔木

茅草的诗

MAO CAO

杏跟着姥姥进城来了

躲在一个竹篮里偷偷地看我

她红红的脸酸溜溜的心事

还在回忆与我的过往

那时候她长在树枝上

饱满的身体把树枝压弯

我调皮又贫穷

一心想携着她去私奔

现在我掏出人民币

把一篮杏全买下来了

我大口大口地咀嚼她们

感觉不到当年的味道

迎春叶

迎春花不愿意再做迎春小姐

躲在迎春藤里不肯出来

我走过春天

走了整整一个季节

也没有看见迎春花的身影

迎春藤站在路两边

派出一些叶子来欢迎我

回来

楼道里挤满了人

楼上有一间更大的办公室

大家都想去

都拼命地往楼上挤

我从我的小办公室里走出来

犹豫不决

一步三回头走到楼道前

天就黑了

窗玻璃上的霞光转了一个弯

我面对窗户心随霞光飞去

楼上的那间大办公室与我的书房偏差太大

算了吧

我还是转身回家

听老歌的感受

一支死去的歌曲活过来了

它想找到它曾经呆过的地方

想找到唱过它的喉咙

想看到那张热情洋溢的脸

结果它没有如愿

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它活过来是孤独的

一个不合时宜的人走在大街上

东张西望怪模怪样

除了几只耳朵对它有点儿熟

它对什么都不熟悉了

阳台

阳台挂在半空中

依附在墙上

飞不起来也掉不下去

供室内的人出来

晒一晒阳光除一除霉味

吸一吸新鲜空气

赞一条裤

一条沉不住气的裤

遇到一点丰满就和盘托出

本是一个遮遮掩掩几千年的地方

现在原形毕露

不留一丝儿余地

挤出一个心脏的形状

我恍惚听到怦怦的心跳声

恍惚看到一只蝴蝶

飞出峡谷

飞过流水淙淙的小溪

衰老

岁月一直跟踪我

跟踪我五十多年

我一直想甩掉它

可是甩不掉

现在它猛扑上来

对我的肉体进行围剿

细菌和病毒组成联军

把一些器官追得东奔西逃

灵魂是肉体的叛徒

它得救了

它目睹肉体老态龙钟

在我的书房里朗诵小说和诗歌

父亲的拐杖

父亲手里的拐杖

跟在老黄牛的后面

听着老黄牛的脚步声辨识方向

父亲走在望不到尽头的犁沟里

探索着要走的路

父亲手里的拐杖

撑着我头顶上的夜空

月亮星星不会掉下来砸伤我

父亲手里的拐杖是我命运的杠杆

撬起我脚下的道路

我从低处走向高处

走进了大学住上了高楼

父亲看着我走稳了住安定了

倒在了我起步时的那个低处

羡慕

草莓苗生活在阳台上

我儿子养着它

我儿子把目光浇给草莓苗

草莓苗怀着一颗草心

回报给儿子洁白的花朵

夜晚的我

走进夜晚

我躺在自己的影子里

太阳来临

把影子从我身体里拉出来

这个季节的花朵

花嘟着嘴

不说话

扮一个撒娇的相

风摇动它的肩膀

它不回答

兀自在黄昏里静静开放

红红的嘴唇咧开

想笑

想一吐为快

其实都不是

等采花的人来

以色彩示人

失眠者

失去了职位和酒杯

也失去了睡眠

嫦娥静悄悄地站在窗外

不再进来陪他

那些好听的词从耳朵里撤退

回到了制作它们的嘴里

而那些嘴紧紧地闭着

再也不肯松开

妻的声音重复而又单调

他喝着一杯白开水

没有一点味道

一朵花的裸照

白玉兰在太阳下分娩

刚刚降生的白玉兰又白又嫩

一位老人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他眯缝着眼想

白玉兰是不是早产了

绿叶的襁褓还没来得及准备

这时候树下走过来一位新娘

摄影师的灯光一闪一闪

荧屏上留下了白玉兰的裸体

留下了老人的泪光

两棵含笑树

太阳没有推动办公楼

把办公楼的身影推倒在地

办公楼的阴影逮住了一棵含笑树

另一棵含笑树见势不妙

跑到了阳光中

被阴影逮住的那一棵含笑树

想笑笑不出来

跑到了阳光中的那一棵

炸蕾怒放

上班的人下班的人

都不愿意走近阴影中的那一棵

绕道也要走在阳光中去

灌木

1

乔木有向上爬的本钱

灌木长不高

灌木不认为自己长不高

老怪乔木遮住了自己

2

乔木一手遮天

灌木生活在它的阴影里

灌木想走到没有乔木的地方去

却迈不开步

宿福州三明大厦601房间

4月8号至11号

我下榻福州市三明大厦601房间

准备参加明天的会议

这恰好符合我的人生

坐了一天的车有点劳顿

走进房有一种到家的感觉

把门打开把窗户打开

让风吹进来

坐在床上盘着腿

看电视入了迷忘记了在哪里

上卫生间冲个澡

跟在家里一样

晚饭后站在窗前

前面是满城的灯光

感觉妻子就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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