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菁
丁香花盛开季节 (外一篇)
卓菁
“我喜欢丁香花,纯白的,淡紫的,都喜欢;我喜欢她,是我的,不是我的,都喜欢。”只看了一半 《匆匆那年》,便被这两句温婉动情的话语给触动了,不禁也怀念起那段曾经经历过的纯真年代。
记得我高中时期的校园,环境比剧情里描绘的还要好很多。那是一所新建的校园,有着高高的五层教学大楼和别致漂亮的室内体育馆,以及在当时已属于设施齐全的大大的田径场。教学楼之间的路径两侧,砌着好多形状各异的花坛,里面栽满了花草植物,一丛丛、一束束、一枝枝,其中就有几株淡雅的丁香树。每年五月,丁香花竞相绽放,那一团团的浅紫色,那一簇簇的凝脂白,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清冽幽香,总能引人驻足凝望一番。
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除了丁香花的清丽幽婉,还有校园边上那条弯弯的小河。小河不在校园内,它紧邻着校园东面的围墙,因为围墙上破损了一小段,于是我就把它划在了校园里。弯弯的小河岸边布满了婆娑的芦苇丛,一条破旧的小船静静躺在河面上,河水温润如同碧玉一般,绿得直让人心醉。河面上不时泛着层层涟漪,芦苇花儿轻轻摇曳着袅娜的身躯。河对岸是大片的农田,农田里各种蔬菜的嫩黄、淡绿、翠绿和浓绿勾勒出一道特别绚丽的农田景致,宛如一幅天作的画卷,真的好美!课余时间我常常会走到那段破损的围墙处,望着脚下潺潺流动的河水,深深地呼吸着随风飘来的田野气息,心境心情便会淡然舒爽许多。
同剧情里一样,我们那时也有活动课,放学后也会去打球。女生打得比较多的是羽毛球,男生打得较多的是排球,篮球足球似乎要少一些。我是个性格安静内敛的女生,不喜欢大的球类运动,感觉弹在身上特别疼,所以一般看别人打球的时候多,偶尔也会打打羽毛球。跟《匆匆那年》里的女孩一样,我也倾慕过一个排球打得不错的男生,也看过他参加的班级之间的排球比赛,也同样为他暗暗地鼓劲、默默地助威过,或许这就是校园青春女孩大都会有的一种情愫吧!不过,跟剧情里有所不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男女同学有交往的非常少,基本都是不说话的,即便在路上或坐公交车上学时遇到也只能当成陌生人,所以不会有剧情里描述的那种相互倾诉和表白的机会。
匆匆一别,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在时隔二十五六年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我遇到了那位曾经让我倾慕的男生,我们依然没有说话,而且不说名字的话彼此早已互不相识了。在一番悄悄打量之后,我发现岁月的年轮同样没有忘记给他抹上一丝沧桑,当年的潇洒俊逸已成了如今的沉稳厚重。于是,那份久违了的悸动,在一番感慨之后,便也静静平复下来,如同一缕袅袅升起的青烟慢慢散开了……
光阴荏苒,岁月悠悠。也许,青春的魅力就在于人们都喜欢从无尽的回味中去探访从前就存在心坎里的那份美,纵然最终留下的有可能只是一些令人唏嘘的空白,但她总归还是充满温情和温馨的,毕竟那是多么短暂而又美好的一段时光啊!丁香花依然年年绽放,丁香花般的岁月却早已远去。世事无常,只能说,什么都在变,不变的永远是最美丽的回忆;什么都会老,不老的永远是那颗渴望年轻的心……
转眼又到了清明节,周末和姐陪伴母亲去了外公外婆的墓地,一晃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祭拜了,前段时间就不时会想起外公外婆晚年时的样子以及和他们一起生活的种种点滴……
我和姐从小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在崇宁路上的一个大院里生活到七八岁上小学时才离开。崇宁路地处市中心,是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马路两侧宽敞的人行道上整齐地种着一长排的合欢树,每到六七月里,纤细浓密的树叶间便缀满了淡红半粉的合欢花,一簇簇一球球,绒绒的花儿常常会在微风里悠荡着飘落下来,有些还会在地面上轻轻地翻上几个小滚,好似一个个轻盈曼妙的粉色小精灵,煞是好看。大院及周边院子里的孩子都喜欢在这些绿荫下嬉戏玩耍,捡拾那些飘落在地上的花朵,嘻哈着把它们放到嘴边使劲地往上吹,试图让它们像蒲公英那样飞向天空。大点的女孩子还会把完好的花朵带回家,夹进书本里压扁后做成书笺来玩,在那个年代里能拥有这样的书笺还是一件很美的事嗳!
外婆家居住的大院是南北朝向,离著名的三凤桥肉庄只有几步之遥,大院里套着四个小院和七八家散户,一条略微弯曲的碎石小路把大院从中间一分为二,小路两旁稀稀落落的长着些低矮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植物根部的泥土里在春夏两季常常会窜出一些鲜黄、淡紫和粉蓝色的小野花来,靠墙没有铺到碎石的路面上长着一层厚厚的青苔。每个小院里都住着数目不等的几户人家,外婆家就在其中的一个小院里。小院不大,里面只住着两户人家,外婆家占据了南北两所房舍,中间隔着一个小庭院,庭院里没有树木花草,只在靠东墙的地方砌了一个很大的鱼缸。听母亲说,那个大院原本都是外公家的祖业,解放前里面住的全都是外公的兄弟姐妹,其情形以及人物之间的关系与巴金 《家》里的描述有很多雷同之处。外公是家里的长子,年轻时大家都管他叫大少爷。他身材很高,面庞白暂,年轻时拍的黑白照片是相当的俊朗。他性格温和安详,从没见他跟谁发过脾气、红过脸。他是个读书人,不喜欢管家里的烦杂琐事,一有空闲就捧着看书。他有很多线装的藏书,好多都是繁体字,我初二时看的那套浅绿色封面四本版的 《红楼梦》就是他的心爱之物。外公爱看书,到老都没有改变,眼睛看不清了,他就拿着放大镜看,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他还一直赞助我订阅 《当代》、《收获》、《散文》、《小说月刊》这几本当时非常畅销的文学刊物。他总是让我先看,看完后再给他看。我常常觉得,我喜欢看书或许正是受了他的影响,记得每次去给他送书,他就会很认真叮嘱我 “看书不要影响了功课”。
外公是慈祥宽厚的,外婆和他相比,同样的慈祥宽厚里又多了些许严厉。因为外公不管家里的事,所以一切都由外婆掌控,作为家里的实际掌权人,面对着那么一群孩子,光有慈爱肯定是压不住也管不好的。外婆出生在南门外一个家境殷实的小户人家,她识文断字,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我没有见过她年轻时候的照片,但母亲和小姨长得非常像她,因而可以肯定外婆年轻时的样子一定是很好看的。在娘家的外婆是个娇贵的女儿,因为排行最小,所以受的宠爱也最多,性格脾气自然不似外公那般平和温良,而要娇纵任性许多;出嫁后的外婆成了一位贤良的妻子。她很爱外公,她总说外公是家里的天,总把家里最好的食物留给外公吃;她还是一位巧手的媳妇,烧得一手好菜,红烧肉、白斩鸡、开洋闷蛋和生麸肉圆扁尖汤让我至今难以忘怀。在初夏时节,她会把笋丝、毛豆放在一起煮,煮熟后放进一个圆圆的竹匾里,上面敷上一层纱布,然后架起木梯送到房顶上暴晒,晒干后的笋丝毛豆便成为我们当时最喜欢的零食。外婆织得一手好毛衣,她织的毛衣穿在身上经常会有路人走近来细看并询问花样是如何编织的;外婆还是位慈爱又严厉的母亲,她的慈爱随处可见,而她的严厉却只在无形中显现,她从不打骂孩子,但孩子们做了错事不怕外公却都怕她。她爱所有的孩子,想方设法把他们圈在自己身边,不舍得让他们下乡,只有她最小的孩子——小姨去马山插队做了知青,她说那时实在没有办法了,因为前面六个孩子除了大舅去参军后留在了部队里,其余都在城里工作,所以她到老都觉得愧对小姨,说她吃过很多的苦。外公喜欢看书,而外婆则喜欢打麻将,她手气很好,几乎场场包赢。外公离世后,她那时已经85岁了,所以也会像孩子那般时不时就作一回,有时不肯吃饭,但只要跟她说下午会陪她一起打麻将,她便会早早把午饭吃好了。逢年过节,我和姐都会去看望她,陪她说会话,我们走时她每次都要趴在窗台上看着我们离开。终于,在外公走后的第三年,外婆也静静地睡去了,睡得那么安详,那么平和。十三年过去了,她留在我脑海里的样子依然是那么的清晰,仿佛从未远离……
午后,我带着一点点的期盼来到了崇宁路上,期盼着能寻觅到一些往昔的痕迹。路依然还是那条路,只是路面比原先又拓宽了许多,合欢树秀美的身姿早已不见了踪影,大院那一面的人行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树木,原先那些古朴的房舍亦变成了一间间装修得古韵十足的店铺,处处透着浓浓的商业气息。我的脚步在文渊坊前慢慢停下了,感觉那个曾经的大院应该就毗邻着这里。春天的文渊坊内绿树参天,修竹丛生,午后淡淡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蜿蜒的小道上,里面的建筑物都是一色的青砖粉墙黛瓦,一条长廊绵延通畅,园内一派素雅婉约之风。曾经的大院虽不似这般清秀雅致,但她的古朴自然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我想,也许我只能在这里大致感受一下她曾经的风貌了,从前的大院早已远去,从前的日子也不会再现。记忆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奇怪,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让这些已经淡忘了多年的往事一下子就涌现出来,或许是对故去长辈的思念,也或许是对往昔生活的留恋,因为记忆最能锁住的往往就是这些美好、淳朴而又真切的点滴吧……
卓菁 毕业于南京财经大学会计学专业,中级会计师。业余喜爱文学写作,以散文见长,有作品发表于各类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