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最黑暗的时刻

哈维尔·索拉纳

欧盟前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北约前秘书长，西班牙前外交部长。现为ESADE全球经济与地缘政治中心主席，布鲁金斯学会杰出研究员

叙利亚冲突每持续一天，冲突都会变得更加复杂，国家前景也将变得更加渺茫。深陷重围的阿勒颇市民天天担惊受怕，由美国和俄罗斯调停的最新停火协议崩溃后，这种体验现在又达到了新的高度。在世界领导人齐聚联合国大会之际，停火协议的崩溃让局面变得万分被动。

叙利亚冲突最终结束后，冲突的三个主要特征将让重建变得十分复杂。首先，战斗各派都践踏了国际人权法，违反了基本的人道主义准则。事实上，阻止人道主义援助、袭击平民以及专门针对受国际法保护的据点，这些行为已经成为各方面的战争策略。

自2016年4月以来，叙利亚医院就遭遇了几十起袭击，援助被阻挠，无法进入一些受破坏最严重的村庄。阿勒颇的大部分医院在围城期间成为打击目标，被迫关门。

这些行为可以构成战争罪，但悲哀的是，它们并非新鲜事。仅仅在2015年，无国界医生组织旗下的叙利亚医疗站就遭到了94起袭击，导致该组织有23名工作人员死亡，58人受伤。去年5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呼吁叙利亚所涉各方尊重国际人道主义法；如今，安理会各成员国纷纷相互指责对方违反自己已经同意的决议。

可能让一切和平措施难以为继的第二个特征是冲突各方属性复杂，而要形成协议，必须协调所有各方的利益。自战争爆发以来，各方属性发生了重大变化，各方内部集团的分裂程度也变得越来越清楚。圣战组织救国阵线（Jabhat al-Nusra）已更名为胜利阵线（Jabhat Fatah al-Sham），并且据说已与基地组织脱离，这也使它能够更好地与其他同样脱离了基地组织的叛军派系结盟。

尽管这一关系重塑加强了斗争集团在军事上的联系，但它也模糊了叛军与伊斯兰激进派的界限。与此同时，与救国阵线关系疏远的叛军集团江河日下，这让叙利亚政府坚持自己并不是在镇压叛军，而是在与恐怖主义作战。因此，在联合国大会上，叙利亚外交部长瓦利德·穆阿里木（Walid al-Moallem）指责美国领导的叙利亚联盟支持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恐怖组织。

几个月前，和平进程的讨论集中在应该让巴沙尔·阿萨德立即下台，还是让他继续留在过渡政府中的问题上；而现在，焦点问题是，救国阵线是否是可靠的合作者。

与此同时，亲巴沙尔方也有自己的裂痕。除了俄军外，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和阿富汗集团也在与政府打仗，并且这些行动方各有各的利益。

其中一些行动方的利益众所周知：巴沙尔想保住权力；俄罗斯想证明其作为有能力拒绝美国的强国地位；伊朗想增加地区影响力并确保地中海入海口。战争结束后，这些立场必然更加根深蒂固。

通往叙利亚和平的第三个障碍是美俄僵局。在经历了多次停火协议破产后，两国显然缺少互信。卡耐基莫斯科中心的德米特里·特里宁（Dmitri Trenin）指出，最近的停火失败所造成的后果比过去的外交僵局更加严重。

目前，美国和俄罗斯不但双边谈判破裂，而且双方的核协议也岌岌可危。美国指责俄罗斯在叙利亚犯有战争罪，而随后俄罗斯宣布暂停披露处置剩余钚的协议，直到美国满足一些条件，包括补偿俄罗斯因为2014年3月吞并克里米亚而受到西方制裁所导致的损失。

由于叛军各派系重新聚合，同时美俄合作陷入搁置，美国现在也处于不确定的处境。美国总统奥巴马即将卸任，这意味着其政府几乎不可能会有重大的外交政策转变。在阿勒颇战事正在升级的同时，将产生奥巴马继任者的美国总统选战也在升级。

叙利亚冲突已经爆发了五年多，在没有形成解决方案的情况下就撤退绝不是选项之一。尽管各行动方的属性变化让局面变得复杂化，但毫无疑问，它们必须都参与到和平协议中；否则，任何协议都将是短暂的。类似地，要想从长计议重建叙利亚公民社会，所有战争各方都必须为战争罪承担责任。

责任问题将是实现持久和平最困难的挑战之一。我们需要叙利亚内外的领导人全力投入。尽管美国总统大选意义重大，但显然和平无法只靠俄罗斯和美国来实现。

欧洲领导人也应该介入，促进谈判的重启。长期以来，欧盟错误地选择对谈判采取旁观态度，而实际上，叙利亚对欧洲自身的安全和利益十分重要，并且欧洲对叙利亚人民也负有责任。因而，欧盟应该竭尽一切外交和人道主义可能，让所有参与各方坐下来谈判，并尽快结束暴力。惟其如此，叙利亚才能开始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