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泊的大师 精致的大作

李 斌 / 文



淡泊的大师 精致的大作

李 斌 / 文

1985年夏，各路油画神仙齐聚黄山开全国油画讨论会，大家乘余兴参观径县宣纸厂。跨进展厅仰视大大小小名家的试纸作品，某画家画前，众人不约而同莞尔一笑，有谁大呼：“放大的连环画！”引来轰堂响应。

画界所谓国、油、版、雕、漆、连、插图的排序，毫无道理，但此谓“放大的连环画”实指平庸大画的空洞。

究竟而言，贺友直的小画内涵充允，堪称“缩小的大画”，“精致的杰作”。

2015年10月，上海大学美术学院举办贺友直画展，策展人汪大刚将贺友直作品放大了作展墙图案，我面对“大尺寸的贺友直作品”，只觉张力令人鄂然，耐看！

20世纪60年代，贺友直从李公麟的白描手卷、陈洪绶的水浒叶子中获益良多，他吸收并转换成贺式线描，加之“绣像”模式的挪用、极简线条组合的疏密配置，潜在的装饰意趣有如戏曲中的韵味。观贺老作品，被情景感动的同时，又获得莫明的审美愉悦，所谓爱看、受看就是必然了。

画不分画种，画不论大小。幅宽中，内有魂灵的震撼，外有构成的审美，笔端溢出情真，走笔形神灵动，练就了一幅成品、上品、神品……

美术界的连环画好像式微了，贺友直的连环画却在热捧中……

我一贯认为，一幅精彩的丈二大中国画与一幅精彩的方寸连环画价值对等，无高下之别；烂中国画、烂油画、烂连环画都是烂画，同等劣质无差别。

市场中，依据不同水准的连环画，应该提升好作品的稿酬。日本、法国的连环画家不比油画家穷，台湾高手蔡志忠、几米、朱德庸绝对是富翁。

病毒载量检测频率：如条件允许，建议未治疗的无症状HIV感染者每年检测1次、HAART初始治疗或调整治疗方案前、初治或调整治疗方案初期每4～8周检测1次，以便尽早发现病毒学失败。HAART后患者病毒载量低于检测下限后，每3～4个月检测1次，对于依从性好、病毒持续抑制达2～3年以上、临床和免疫学状态平稳的患者可每6个月检测1次，但如出现HIV相关临床症状或使用糖皮质激素或抗肿瘤化疗药物则建议每3个月检测1次HIV载量。

有相应的令人满意的回报，自有年轻画家安心于连环画创作，只要求大家不计功利也不是上策，但有一点必须向贺老学习：你若以为自己最适合画连环画，虽清贫也决不放弃这“愉悦”自我的行当。人生的幸福指数源于每天的心情是否愉悦，选择有兴趣的工作，画喜欢的画当是画家的第一选择。

我欣赏贺老师杰作，一直以为：

1.贺友直是大导演，他在阅读文本时，多少画幅为一幕是以故事情节、戏剧冲突为前提，主次结构上划分明确。

2.画幅之间有必然的延续关系，当作壁画般排列，形成黑灰白有节奏的搭配，皆与故事情节发展的起伏波折有关。

3.人物造型似乎都有“模特”依据，无论主角配角，各个设计得骨肉俱在、神情并茂。

4.背景与环境的创造来自亲临其境的写生，又缩略为整部作品中不可替代的人物所处空间，乃是与故事情景有关的语境。

5.每幅画构图穷尽讲究，页页经典。

贺老用线描疏密形成的“灰色块、浅灰色块、白色块”组成了每一页的黑白灰配置，微妙！生动！简洁中，明白人显见构稿经营之辛苦。

贺老懂形式美，自如拿捏在情节情绪的变幻之中，言之有物。形式审美成全了叙事完美。

有真性情的贺友直满足于淡泊平凡的日日夜夜，贺老妙手下飘逸出上千上万枚精致的杰作……画如其人，幽默、率直、优雅，令观者品出无尽的回味。

走笔至此，忽闻网文中有观点不认同贺友直是一流大师，还认为贺友直的《山乡巨变》是粉饰历史的二流连环画，不该载入艺术史……

《山乡巨变》讲述的是1955年农村推行合作化的故事，那时期全球社会主义阵营欣欣向荣，中国人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热情飞扬，生活状况基本良好。贺老师画面中的1955年湖南农村状况符合事实，只是在塑造“不愿入社者”时，将他们的精神状态描画成了“落后分子”。

这点无法责难贺友直老师，那时全民一致的是非标准必然会影响着贺老师，更何况贺老师对新中国情深意重，用连环画由衷歌颂新中国合情合理。1959年，贺老下乡湖南体察民情收集素材，那时农村的状态远不及1955年，贺老一定见到了，如同我们，未见到也一定听说了，全体国人几乎都相信那是苏联逼债，那是自然灾害造成的。更何况贺老在抗日战争后期当过国民党兵，有“历史污点”的知识分子要表现得格外进步，他怎么可能有异样的思考。

良知满怀的贺友直以生动智慧的巧思、精准多变的构图、走笔如神地白描描绘出那段刻骨铭心的社会变革。

今天我们可以重新研判那场社会变革的历史教训，《山乡巨变》在绘画层面的艺术成就依然价值连城，因为贺老师描摹的那段历史中的农村风貌与人际关系基本属实，并非刻意歪曲，就如我在1955年时期将劳动改造中的“地主”“历史反革命分子”，包括后来成为“右派分子”的家父统统视作“敌人”，也如同我们在连环画《枫》中将当初的江青画成当初我们的“偶像”，这样的绘画表现有助于今天重新审视那段历史，理解因“复杂”而造成的“局限”，有利于立体地剖析历史轨迹。

连环画《山乡巨变》因历史事件的价值判断有了修正，再读时必然会有些许遗憾的叹息，但与后来的直接歪曲真相，即时的粉饰之作，绝非同质。

我在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的贺友直画展上大谈《山乡巨变》，贺老打断我：“还有《朝阳沟》！”何止《朝阳沟》，还有《李双双》《十五贯》《白光》《小二黑结婚》《皮九辣子》……

贺友直若不是一流大师，其他大师们会汗颜……其实贺老师不喜欢“大师”称号，他的淡泊发自内心，他致力于他的方寸图稿，一笔一笔，一幅一幅，精致地累积着他的心血。他走了，留下的是杰作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