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内古特写好笑的悲剧,是为了唤醒怜悯

2016-11-21 22:32
环球慈善 2016年9期

如何形容美国黑色幽默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巴黎评论》这样描绘:“他是一位老兵,一个居家型男人,骨头很大,关节松弛,神情很安逸……他的嗓音是响亮的男中音,中西部的口音,转调时带些嘲讽。他不时流露坦率、警觉的微笑,那种几乎阅尽并记住一切的微笑:抑郁、战争、死于暴力的可能性、公司公共关系的愚蠢、六个孩子、不稳定的收入、迟迟得不到的认可。”

“我是一个没有国家的人”

我们知道,他叫冯内古特。

库尔特这个名字用得其实也不少。家里人都是这么叫他。一直到他中年都是如此。他那封1945年写给家里的信就署了这个名字。他在信里简单描写了自己的战争生活。但我们都知道,那场战争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他。军人小库尔特在某一天将成为作家冯内古特,从一个美国人,变成一个“没有国家的人”。

《没有国家的人》很大程度上可以算作是冯内古特的一本私人自传,只不过充满了很多老头子的絮絮叨叨,还有标志性的菊花图案。

冯内古特在书中就谈过自己的出身:他出生在大湖区,归属地是美国印第安纳州印第安纳波利斯,祖先是德国移民。在血统上属于纯正的德国人。德裔美国人的身份在美国还是稍微有些微妙,45年前他向自己的妻子简·玛瑞·克可斯求婚的时候,他妻子的叔叔就曾经质问过:“真的想和所有的德国人混在一起?”

二战特殊的历史语境造成了德裔与英裔之间的不信任。就像很多保持双重身份的作家一样,身份认同的张力,冯内古特也曾遇到过。他在《好,我们来找点乐子吧》中就曾愤愤不平地说道:“英国佬们该好好想想,我有充分的理由得说一句:这究竟是谁的国家呢?”

但他本人对美国的价值观仍然保持着强烈的认同。他的儿子马克·冯内古特在为父亲所做的序言当中就曾提及,冯内古特推崇先知约拿,马克·吐温,麦尔维尔,林肯。冯内古特多次引述林肯和马克·吐温来强调学会自嘲,反对不道德的侵略战争;也会作为来自大湖区的社会主义者强调《登山宝训》教育人们的基本价值。他的《2004年11月11日,我满82岁》,有点可以类比大江健三郎的《我在暧昧的日本》。

国家认同始终是作家身上不可避免的东西,人没有办法去选择自己生存的地理环境和文化传统。你依然可以从冯内古特身上感受到他所认为的那种独特的美国气质:爱,坚韧,和一点点不合时宜的幽默。

“所以除了图书馆和芝加哥杂志《当代》外,我是一个没有国家的人。”冯内古特这样说。当一个人成为人道主义者的时候,他很难再成为一个忠诚的美国人。

冯内古特对待政治的态度,很符合一个左翼知识分子的情绪:他厌恶里根、克林顿、小布什。冯内古特在《你知道人道主义者是什么样的人吗》一文中,重复了他写作玩弄的一个小技巧,把他所要强调的东西重复强调出来:他一方面用“这是正确的”去描绘华盛顿的政客们玩弄的美国自由主义的那套“预言”;他另一方面又用“区区小事”描绘政客随意发动战争,把平民送上战场做各种事情的“事实”。

正如他的文学表达所试图做的事情,站在普通人的一边,看似在说预言,实际上在批评现实。而现实是,那些蹩脚的预言家把普通人送到伊拉克去死:这是正确的区区小事。

“什么是地狱,我见过”

尽管冯内古特反战,他还是在罗斯福的号召下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战争中,他很快在一次突击当中成为了德军的俘虏,后来被转运到了德累斯顿。因为列兵的身份,不得不进行劳役苦工。(相关的素材创作可参考《回首大决战及关于战争与和平的其他新作》)盟军在后来的报复性轰炸当中摧毁了这座城市,无差别地杀伤了大量老人/妇女/儿童。冯内古特曾经在《满城哀号》回忆过相关的事情,他们被分配在几个小组进行“救援”工作,蹚着混杂着人体内脏的水把尸体搬运出来,并剽掠尸体身上的财物。这个事件对冯内古特的影响很大,起初人们还能保持对尸体的敬畏,小心翼翼地安放尸体;之后人们变得冷漠,把尸体丢来丢去。死亡很公平,富翁/穷人/乞丐/小偷都没有了分别,而活人必须记得这一切。

“为什么我和我的战俘同伴没有死,我不知道。”

“什么是地狱,我见过。”

他见过地狱,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后来冯内古特的成名作《五号屠场》部分混合了一些现实生活,比如涉及《五号屠场》的创作动机。作者实际上想写一部看起来带点美国硬汉气质的战争片,但他的战友夫人——奥黑尔太太却一击中的:你们当时只是孩子!

对啊,只是孩子。

那些受爱国精神感召,以为上战场就是荣誉,战斗至死的孩子们,未必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奥黑尔太太希望他们老老实实说出真话。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而他们又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五号屠场》的叙述者和故事的亲历者是两个人,叙述是由“作者”来承担,而故事的主人公是毕利·皮尔格里姆。主人公参与到了二战的战事当中,在二战中被德国人俘虏,并被指派到德累斯顿进行苦役。尽管他曾听到德累斯顿不会受到轰炸的保证,但是英军对德累斯顿展开了大轰炸,摧毁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并且造成了大量的平民伤亡。二战后他回到家中,成为了一名配镜师,在一次飞机事故之后发现自己拥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故事也是按照这种穿越的方式打碎了文本线性叙事结构,穿插叙述,给人以时空错乱感。这暗示着主人公因为战争创伤产生了精神分裂。

文本的语言依然具有典型的冯内古特的质感。特别是涉及死亡事件的时候,文本总会有意无意来一句:就这么回事儿。用一种冷嘲式的截停去把悲剧平面化。在《五号屠场》的文本中,所有涉及的灾难事件,一个人无缘无故地死亡,都被这样的口吻一笔带过。仿佛这是生活当中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主人公也死于别人的枪口。那是541星球人的口头禅,他们可以看到所有的时间,所以死亡不再是一个必然的事件。就这么回事。

“我们大声笑,是因为恐惧”

就像《五号屠场》的结尾那样,当“我”和奥黑尔站在那片废墟上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死了,就这么回事。毕利正在返回1945年,他们偶然发现门没有上锁,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老埃德加偷了茶壶,被枪决了,就这么回事。貌似一切都结束了,就这么回事。我刚抵达德累斯顿,开始面对我的小说。主人公仍然在时间的漩涡里盘桓。越战开始了,不久之后,还有小布什的伊拉克战争。我们发现,冯内古特用了一个戏谑的形式去包装一个悲伤的故事,并没有削弱文本本身表达的魅力。战争不会远去,悲剧也没有得到终结。战争并不能补偿所有死去的人。

幽默,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冯内古特在提及幽默的时候,说到了这种天赋应该是幼年的才能。不过促成这种才能转变的却是这场大轰炸。他说“我们大声地笑,是因为恐惧”。而这些,没有亲历战争的人很难体会。这更像是他同自我恐惧的搏斗。

幽默构成了他文学表达的基础。他见证了恐怖,才知道幽默的可贵。有很多事情被人们遗忘,他曾在某处提及,战争因为电视变得更加娱乐化。远方杀死人的行为不再是能让人敬畏的事物,更像是一种生活的补充。只是演员不停地在换,从阿富汗到伊拉克,再到利比亚,再到叙利亚。人们就像搬运德累斯顿大轰炸死难者的士兵一样,变得麻木。所以他要大声地笑了,告诉人们有些东西,不应当被遗忘。他试图唤醒人们的怜悯,悲剧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好笑。为了那些预言家们,人们在死去。活着,很像一个冷幽默。

2007年,冯内古特因为摔伤头部去世。就像他所说的,文学是一个玩笑。加缪认为人生最严肃的哲学问题是自杀,他却死于车祸。冯内古特希望死在乞力马扎罗山的飞机失事中,却死在了一个不致命的一跤上。

冯内古特的最后一个笑话应该是,这位荣誉的人道主义协会主席,去了天堂。

他很熟悉圣山宝训。

再说一次:我们的队伍万岁!

本刊整理自《新京报》

《奥斯维辛:一部历史》

作者:劳伦斯·里斯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6年9月

77年前的9月,二战爆发。奥斯维辛永远和战争、纳粹主义和犹太人捆绑在了一起。但关于奥斯维辛这一与古拉格齐名的20世纪集中营,我们仍然有太多错误的认识。历史不是剧本,真相不止一个。奥斯维辛并不仅仅是专门用于杀害犹太人的灭绝营,而是霍斯等纳粹官员的奋斗史;是波兰人、吉卜赛人、苏联战俘、耶和华见证人的情感炼狱;是一个八岁的德国女孩有一天起床,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吉卜赛人,而被丢入其中的故事;它是战后幸存者回到家乡,却发现外面的世界远比它更糟……这部书没有孤证,每一个说出来的字都有记录,包括苏联解体后的解密档案和亲历者访谈。里斯凭借丰富的档案资料和第一手访谈材料,对人类历史上最深重的罪行进行了透彻的诠释。

《历史的本色:晚清民国的政治、社会与文化》

作者:桑兵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6年8月

研究晚清和民国,需要摘下有色眼镜,打破分科的此疆彼界,方能贯通无碍。历史学者桑兵认为,治史能否得法的一大关键,是如何善用分科的长处,又不受其局限而导致偏蔽,尽可能依据各类相关材料,梳理史实本来的时空联系,由全过程和各层面很大限度地展现历史本相与前人本意。本书由他近年陆续写成并发表于各种学术期刊上的文章结集而成,选取了其中关涉“晚清民国政治、社会与文化”这一主题的文章共计十四篇独立成书,展现了桑兵治学的谨慎和独特之处。

《国家不安全:恐惧时代的美国领导地位》

作者:戴维·罗特科普夫

版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6年8月

罗特科普夫是美国“外交政策”集团首席执行官,负责《外交政策》杂志,以评论员的身份出现在各大广播节目、有线电视节目及无线电台节目中,为全球多家重要报刊撰写有关国际安全和国际经济的社论。本书中,他着重讲述了后“9·11”时代,美国重塑国际影响力的种种努力,尤其是小布什和奥巴马政府一系列重大外交、安全决策的形成及得失。他凭借深厚的人脉,对100多位各国政要与官员进行独家采访,抽丝剥茧地分析了从小布什到奥巴马政府的对外政策,细致入微地勾勒出美国重大外交、安全决策过程,分不同板块勾画出美国外交的图景。

《自由与国家:现代中国政治思想史论》

作者:高力克

版本: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6年8月

近代中国政治思想史上,“自由”与“国家”是最具张力的一对主题,它们困扰着晚清以来的知识分子,让他们在中国现代化问题的理论思考与路径选择时,不免顾此失彼,左支右绌。本书以政治思想史与现代化进程融合之视界,围绕“自由”与“国家”两大主题,探究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及各派政治思潮在中国问题上的两难选择,揭示出中国现代政治思想史的独特思想结构,进而总结了20世纪中国政治思想的理论遗产。中国要实现健全的现代化,有待超越此百年难题,在“个人自由”和“国家能力提升”之间寻求平衡的统一。

《海明威家的厄运》

作者:约翰·海明威

版本:上海三联书店 2016年8月

这是一本被认为让人心碎的回忆录,展现的是欧内斯特·海明威和他的小儿子、本书作者的父亲格雷戈里·海明威之间奇特的父子关系。身为一个狂躁抑郁症患者、易装癖、变性人,行为反常的格雷戈里是众人眼中海明威家族的“害群之马”。然而在本书作者看来,格雷戈里和欧内斯特,事实上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格雷戈里终其一生都在与内心的恶魔进行对抗,同时也抵抗着他父亲的巨大声誉,其命运所呈现出的悲壮,又与作家海明威笔下的人物有着神秘的关联。

《神秘的量子生命》

作者:吉姆·艾尔-哈利利 约翰乔·麦克法登

版本: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6年8月

量子力学,在整个科学领域都是一门非常重要的科学。我们的世界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宏观世界,遵循牛顿运动力学法则;第二层是热力学世界,遵循热力学法则;最深的第三层是量子世界,在这个维度里,原子、分子以及组成它们的所有成分粒子都遵循精确而有序的量子规则。

这本书被认为可以和薛定谔《生命是什么》相媲美,是量子生物学奠基之作。通过它,我们可以看到,如果没有量子力学,就无法解释世界是如何运转的,就无法解决下列问题:小丑鱼是如何找到回家之路的?光合作用中能量的传递效率为什么那么高?对所有这些问题的解答,都离不开量子力学,离不开量子隧穿、量子相干性和量子纠缠。

《山中最后一季》

作者:(美)埃里克·布雷姆

版本: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2016年8月

54岁的蓝迪·摩根森是巨杉和国王峡谷国家公园的巡山员。他曾救助过许多身陷困境的登山者,也为许多游客做过导游,指引他们欣赏山林之美。1996年7月21日,蓝迪在巡逻途中失踪。尽管园方展开了全方位搜救,却一无所获。从小在山谷中出生长大,有着丰富巡山员经验的蓝迪,为世界留下了一个难解之谜。本书的作者花费八年时间,探访蓝迪的亲人和至交,阅读他留下的文字,为我们还原了一个山野之子的人生传奇。全书采用双线并行的记述手法,交错着死亡的威胁、恐惧与对生命的大爱与反思。“为什么花草树木、万事万物要存在?因为少了这一切,宇宙就不再完整。”24岁的蓝迪在值勤的湖畔这样写道。这一段遥远的传奇故事,带有宿命意味的平凡人的一生,对于我们每日的庸常生活而言,未尝不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抚慰。

《远方之镜:动荡不安的14世纪》

作者:(美)巴巴拉·W·塔奇曼

版本: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2016年9月

14世纪的欧洲包含了两个相互冲突的图景:这是一个十字军、大教堂和骑士制度的时代,也是一个堕入混乱与精神痛苦的世界。黑死病之外,这个时代还经受了战争、苛捐杂税、强盗窃贼、腐败政府、叛乱暴动和教会分裂等灾祸。除这些历史大事件外,塔奇曼还触摸到了中世纪家庭生活的质感,以独特的写法让读者进入这段历史。这本书的写法属于“叙述性历史”,即在严格遵照历史事实的前提下,像写小说一样创作历史作品。两次获得普利策奖的美国历史学家塔奇曼穿越时空,通过凿穿14世纪斑驳的墙壁,在洞中映射的中世纪的幽光里,为我们呈现出另一个世界。

《东京本屋》

作者:(日)吉井忍

版本: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8月

日本人又把书店叫做“本屋”。“本屋桑”曾有很多,但随着大型书店扩大,小书店愈发微弱。培养了万千读书人的“本屋桑”会被时代淘汰吗?若要坚持下去,需要怎样的努力?这是本书的重要主题。笔者挑选了不同风格的东京书店,进行了六年的实地观察和追踪采访,选取的对象有些难以概括:有著名人士开办暴得大名的;有坚持“昭和”小书店人情和亲切的;有追求自己认定的社会正义反被边缘化的;还有店主一人支撑的移动书店;甚至有些不算书店,而是职业选书师和一人出版社。六年中,店主本身和书店都有不少变化,有些诞生又消失。吉井忍重返现场,独立、冷静地看待受访书店的真实境遇。

《印度的发现》

作者:(印)贾瓦哈拉尔·尼赫鲁

版本: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7月

本书是印度独立后首任总理,也是印度在位时间最长的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于1944年5月到9月之间在狱中写就的关于印度往昔的经典作品。尼赫鲁从政治、哲学、宗教、文化等诸多方面追溯了自古代到中世纪的印度悠久的历史。书中冷静地回顾了近代印度的民族解放历程,并且热切而又不失理性地展望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印度的民族命运。这本书的英文版自1946年面世以来,多次再版,中文版于1956年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与其或者过一种悲惨的、没有希望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的好。从死亡里会使生命重生。无论个人还是民族,假如不知道怎样去死,也就不知道怎样去活。”尼赫鲁用切身的生命体验,记述了对国家和民族,以至于人类的同情之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