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雨
漫长的冬夜,窗台上的风铃被门缝里的一阵风敲响,干干净净的风铃声在这个夜晚回荡,不免有些许寂寥。
我倚在床头,把灯打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本子,开始了毫无意义的抄写工作。
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一种很好听的声音。
我的手依旧在无意识地重复抄写,风铃的声音一直未断。想到那风铃的来历,我一时心绪不平——
那时距我们小镇的“大城小屋”转让只有20多天了。我身上揣着一些钱,本来只是一个星期的零食钱,可又要挤出一些钱给同学买礼物,手头便有些紧了。
绕来绕去绕到“大城小屋”,冲着6折和本店转让的牌子我还是准备进去逛逛。
一进门首先注意到的竟然不是多数商品售空后只剩下躯壳的房子,而是店主人又回来了。我突然想起两年前我整天泡在这里玩模型,用美元买东西,和店主聊天的场面……然而自从整齐有素质的新店员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店主了。
也许是许久未见生疏了,虽然我在脑中把之前相处的片段重复了好多遍,但还是走过去生疏地问店主一句:“你们这儿要转让了?”
店主笑笑说:“对啊。”我只觉得有些凄然,便不继续问下去,只是在店里胡乱逛着。左手拿着一只史迪仔,右手拿着一套哆啦A梦,脖子上戴着围巾,右手手指上还挂着一个风铃。
收获颇丰。
我高兴地去找店主结账,店主念着:“一个史迪仔,一套哆啦A梦,一条围巾。”
我也没有仔细听,头不安分地四处乱转,发现以前心心念念着的初音也被贴上了六折的标签,可是袋中钱的数目已经不够买了,只好请求店主一定要撑到过年再关门,等我领了压岁钱再回来买。
店主说:“我一定尽力啊,能撑更久当然更好哇。”
我付了钱拿上东西,在走之前朝老板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老板也笑笑回了一个强壮的手势。
因为心情格外好吧,走在路上也不免笑出声,十几分钟的路很快就要走完了。我一面翻查着自己的“战利品”,一面想该怎样向妈妈交代。
风铃为什么在!我突然看见了手指上的风铃。本来只是玩一玩也没想买,最后被我顺手牵羊带走了?我当了小偷?!
这个疑问在心中不断放大。
要不算了吧,之前拿美元去买东西的时候,他也没算得特别细,还是我亏了一点呢,再说现在都九点多了,再不回家就要被妈妈骂了。
可是真的可以不还吗?真的要不停地找借口为自己辩护吗?于是我飞奔,却并不是回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要去还,只是老板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荡,那些多少带点辛酸的话语,也许就是我不能不去还的理由。
可是迟了。
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关门了。我努力回想似乎记起“大城小屋”都是九点关门的,怪不得刚刚老板和我说话时语气有些急。
我只好回家,准备下星期再来还。
可是迟了就是迟了。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六,回家的车上妈妈和我说:“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去一家叫‘大城小屋的店买东西吗?上次我路过那里发现已经被拆了。”
“哦。”我应了一声。终于明白有些错误无法弥补。
停下抄写的动作,僵硬地合上本子,关上灯,埋进被窝。
风铃的声音终于停了。
被窝里我蜷成团,不断抖动。
对不起,对于带走那个风铃,我还欠一句对不起。
一件小事,一生遗憾,作者文笔细腻、叙述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