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论香港政治发展的五个维度

2016-11-16 03:22陈鸿惠
新西部·中旬刊 2016年9期
关键词:政治发展邓小平维度

【摘 要】 本文从阶段、包容、爱国、法治、改革五个维度阐释了邓小平有关香港政治的发展思路,以期为应对当前香港的政改争议和管治冲突提供启发和借鉴:阶段论—香港政治发展的目标维度;包容论—香港政治发展的价值维度;爱国论—香港政治发展的主体维度;法治论—香港政治发展的制度维度;改革论—香港政治发展的动力维度。

【关键词】 邓小平;香港;政治发展;维度

香港自1997年回归以来,“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方针稳步推进,经济与社会持续发展,但是在政制改革上出现不少冲突和争议。在香港回归50年之后,“一国两制”变不变,香港政治体制换不换,这是一个战略方向问题。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深入理解“一国两制”的首创者邓小平有关香港总体走向与政治进程的科学判断。本文试从目标、价值、主体、制度、动力五个维度,探析邓小平有关香港政治发展的阶段论、包容论、爱国论、法治论、改革论。

一、阶段论—香港政治发展的目标维度

政治发展的目标是指政治实践向何处去,达到何种状态,产生何种效果。香港在政治上是保留资本主义制度永久不变,还是逐步走向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这是香港政治发展的根本导向问题。

针对回归前后的香港政治走向,邓小平提出了分阶段、分步骤的渐进式发展导向。在邓小平对国际、国内两个大局的运筹中,香港的发展定位始终是与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三步走”战略紧密联系的。其中,20世纪末、建党100周年、建国100周年都是关键的历史节点,与此相应,香港的政治进程可以划分为4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从1984《中英联合声明》生效至1997年香港政权交接的13年过渡期。这一阶段香港政治的核心问题是港英当局政治体制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的有效衔接。邓小平指出,英国方面应避免在13年的过渡时期内产生港币地位动摇、行政开支陡增、英资带头撤离等不利情况。这其中很关键的一条,就是不应另组管治团队并强加于特区政府。“希望港英政府不要在过渡时期中自搞一套班子,将来强加于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1]但是,末代港督彭定康妄图用“立法主导制”取代“行政主导制”,煽动港人的民粹主义以钳制未来特区政府。于是,中国政府被迫于英方“政制直通车”之外另起炉灶,依照《基本法》选举产生特区行政长官、临时立法会等政权机构以及临时区议会等区域组织。

第二阶段是1997年-2020年的磨合发展期。“一国两制”的“关节点”在于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即中央政府以何种政策来管辖香港。“香港继续保持繁荣,根本上取决于中国收回香港后,在中国的管辖之下,实行适合于香港的政策。”[2]“一国两制”作为中国的一项基本国策以及基本政治制度,将随着国家政治体制改革进程而不断丰富和发展。“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在这个制度下的方针、政策,也将更加定型化。”[3]随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的不断提升,“一国两制”的法治化进程将更加完善,香港的政治发展道路将更加顺畅。

第三阶段是2020-2050年的共同发展期。按照邓小平的战略规划,中国将于21世纪中叶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为占世界总人口四分之三的第三世界走出一条特色之路,从而向全人类证明社会主义是优于资本主义的历史必由之路。“我们中国要用本世纪末期的二十年,再加上下个世纪的五十年,共七十年的时间,努力向世界证明社会主义优于资本主义。我们要用发展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实践,用精神文明、物质文明建设的实践,证明社会主义制度优于资本主义制度,让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认识到,社会主义确实比资本主义好。”[4]届时,邓小平所设想的“在内地再造几个香港”将成为现实,中国内地将会出现更多的区域经济龙头,可以和香港共同发展成为国际经济中心。香港在经济上需要深度对接国家发展战略,把握国家全面改革、深度开放的历史机遇,实现自身更高层次的发展。香港政治的关键问题在于推动渐进改革和有序发展,为香港的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民生和乐提供坚实的基础和保障。

第四阶段是2050年之后的融合发展期。就“一国两制”的政策成效来看,“50年不变”是一个概数而不是定数。“如果到下一个五十年,这个政策见效,达到预期目标,就更没有理由变了。所以我说,按照‘一国两制的方针解决统一问题后,对香港、澳门、台湾的政策五十年不变,五十年之后还会不变。”[5]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曾经设想:“使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的成就用到公社来。”[6]在一个国家内部,资本主义经济高度发达的香港与社会主义经济蓬勃向上的内地,如何融合发展,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进入相对高级的阶段,这将是未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需要回答的问题。但是,无论如何,香港特别行政区都是直辖于中央人民政府的自治地方,而不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二、包容论—香港政治发展的价值维度

港澳台问题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遗留问题,脱胎于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所不同的是,港澳被西方殖民当局非法侵占上百年,由中国政府于1997年、1999年分别恢复行使主权;台湾早在1945年抗战胜利时已经光复,后因国共内战而进入“一个中国”框架之内的两岸政治对立状态。

如何妥善解决港澳台问题,是一个充满战略性、复杂性、挑战性的重大历史和现实问题。“一国两制”充分考慮了港澳台问题的历史和现实,最大限度地照顾到各方的情感和利益,体现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包容性,是各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用和平谈判的方式来解决,总要各方都能接受,香港问题就是中国和英国,加上香港居民都能接受。什么方案各方都能接受呢?就香港来说,用社会主义方式去改变香港,就不是各方都能接受的。所以要提出‘一国两制。”[7]

“一国两制”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者关系上两点论与重点论的统一。在一个国家之内,社会主义制度是根本,是主体;资本主义制度是补充,是侧翼。两种社会制度既和平相处、共同发展;又主次分明、轻重有别。“我们对香港的政策长期不变,影响不了大陆的社会主义。中国的主体必须是社会主义,但允许国内某些区域实行资本主义制度,比如香港、台湾。”[8]邓小平明确指出“一国两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所以成为“特色”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制度,这个特色,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对香港、澳门、台湾问题的处理,就是‘一国两制……这就叫做中国特色。”[9]在“一国两制”之下,香港政治生态包含了丰富多样的特殊性和复杂性。香港既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盛行之地,又无时不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影响之中;既是经济全球化进程中最自由的经济体之一,又是中国政府直辖下高度自治的地方政权;既是面向欧风美雨的前沿阵地,又随处可见中华文化的历史浸漫;既是容纳不同肤色、人种、民族的商业都市,又是以中国人特别是粤、闽族群为主体的移民社会。

香港政治发展的包容性恰恰在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制度、西方文化与中华文化两大体系的竞争与互动。既要兼收两种制度之长,并蓄两种文化之先;又要着眼香港管治的历史经验和现实情况,从而创造出与“中国特色”相适应的“香港方式”。“我们一定要切合实际,要根据自己的特点来决定自己的制度和管理方式。”[10]“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就是包容性的高度体现,以爱国者为主体的香港管治团队先由香港人推选再经中央政府任命,兼顾中央与地方两个积极性,包容左、中、右等不同的政治光谱。“由香港人推选出来管理香港的人,由中央政府委任,而不是由北京派出。选择这种人,左翼的当然要有,尽量少些,也要有点右的人,最好多选些中间的人。”[11]

三、爱国论—香港政治发展的主体维度

政治发展是政治价值、政治制度、政治主体的全方位發展,归根到底是每一个人的全面发展。回归之前,香港的中国人虽然被英国殖民当局以各种手段排斥于政治权力核心之外,但始终是香港经济繁荣和社会安定的建设者和主力军,也是迫使港英当局释放政治权力、实施政制改革的抗争者和推动者。这也是邓小平坚持在“一国两制”下推行“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历史经验来源和政策信心所在。“要相信香港的中国人能治理好香港。不相信中国人有能力管好香港,这是老殖民主义遗留下来的思想状态……香港过去的繁荣,主要是以中国人为主体的香港人干出来的。”[12]

“爱国者”是与中国革命三大法宝之一的“统一战线”密不可分的政治理念,饱含了近现代中国人民拯民族于危亡、争中华之复兴的道德情操。邓小平是新时期“爱国统一战线”的首倡者和推动者。这条战线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劳动者和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的广泛联盟。在邓小平看来,爱国者治港是新时期“爱国统一战线”实践的重要内容,也是“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核心要素。“港人治港有个界线和标准,就是必须由以爱国者为主体的港人来治理香港,未来香港特区政府的主要成分是爱国者,当然也要容纳别的人,还可以聘请外国人当顾问。”[13]这种判断是基于对香港问题根本性质以及香港社会阶级关系的准确把握。回归之前,香港问题的主要矛盾是西方殖民主义势力与中华民族的矛盾、港英当局与香港中国人的矛盾。香港社会分化为资产阶级、中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半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游民无产者等众多阶级力量。中国政府对港政策的宗旨和原则是以爱国主义为旗帜,而不是以阶级成分或政治观点划线,从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建设一个更加稳定、繁荣、和谐的香港。“只要站在民族的立场上,维护民族的大局,不管抱什么政治观点,包括骂共产党的人,都要大团结。”[14]

爱国者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或者空泛的概念,而是有着正反两方面的具体内涵。从正面而言,爱国者应具有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支持香港回归祖国并保持香港繁荣稳定。“爱国者的标准是,尊重自己民族,诚心诚意拥护祖国恢复行使对香港的主权,不损害香港的繁荣和稳定。只要具备这些条件,不管他们相信资本主义,还是相信封建主义,甚至相信奴隶主义,都是爱国者。我们不要求他们都赞成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只要求他们爱祖国,爱香港。”[15]从反面而言,既不能损害国家利益也不能损害香港利益。“参与者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爱国者,也就是爱祖国、爱香港的人……不做损害祖国利益的事,也不做损害香港同胞利益的事。”[16]

四、法治论—香港政治发展的制度维度

回归前的香港是一个讲求法治的资本主义社会,回归后的香港很大程度上延续了既有的政治、法律制度以及有效的治理经验。但是,回归前后的香港政治体制又有着本质性的差别。回归后的香港政治体制全面清理此前的殖民主义痕迹,凸显包括香港人在内的中国人民的历史主体地位,注重发挥香港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

法治是香港特区政治的根本保障和重要基石,更是香港与中央关系的连接带和枢纽点,依法治国、依法治港是高度统一的命运共同体。

在国家层面,依法治国是“一国两制”的根本保障。香港作为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法理上和事实上殊无疑义。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上,需要的是对“一国两制”构想的政策化、法律化和制度化。这正是邓小平一向所重视和强调的制度建设导向。“必须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这种制度和法律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改变。”[17]从这个意义上说,依法治国的历史发展从根本上推动并制约着香港的法治进程,或者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法治进程本身包含了香港特色资本主义的法治提升。

在香港层面,依法治港是中央与香港关系、香港内部各领域各阶层关系的法治化安排。香港政治的未来走向,必须立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的基础和依据,既要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又要保障香港人的根本利益和共同福祉。在此过程中,要注意以下三种情形。一是坚持中央政府对香港的全面管治权和政治领导力,同时又不直接干预香港内部的具体事务。“切不要以为香港的事情全由香港人来管,中央一点都不管,就万事大吉了。这是不行的,这种想法不实际。中央确实是不干预特别行政区的具体事务的,也不需要干预……保持中央的某些权力,对香港有利无害。”[18]二是避免香港在政治上演变成为“反共基地”、“反华前线”,预防外部势力在香港挑起“颜色革命”并进一步对中国内地进行“和平演变”。“有些事情,比如一九九七年后香港有人骂中国共产党,骂中国,我们还是允许他骂﹔但是如果变成行动,要把香港变成一个在‘民主的幌子下反对大陆的基地,怎么办?那就非干预不行。干预首先是香港行政机构要干预,并不一定要大陆的驻军出动,只有发生动乱、大动乱,驻军才会出动,但是总得干预嘛!”[19]三是避免脱离法治轨道,鼓吹民粹主义、极端主义、分离主义,人为煽动香港内部的阶级冲突以及与内地的社会对立,进而阻碍香港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某种动乱的因素,捣乱的因素,不安定的因素,是会有的。老实说,这样的因素不会来自北京,却不能排除存在于香港内部,也不能排除来自某种国际力量。”[20]

五、改革论—香港政治发展的动力维度

从“一国两制”的矛盾运动而言,稳定是不变,改革是变化,发展是进步。在邓小平看来,变化与不变是方法问题,关键在于变什么,变好或变坏。“问题是变好还是变坏。不要拒绝变,拒绝变化就不能进步。这是个思想方法问题。”[21]不变、变化、进步的根本原因是香港问题所存在矛盾的性质及其主次关系的转变。回归之前,香港问题的主要矛盾是中华民族与西方殖民主义势力的矛盾,这个矛盾具体化至香港社会内部就是香港中国人与英国殖民当局的矛盾。這一大、一小两对矛盾既是民族矛盾又是敌我矛盾,正因为如此,中国政府对香港问题既争取通过和平谈判方式加以解决,又不排除采取武力手段单方面收回香港。“解决问题只有两个方式:一个是谈判方式,一个是武力方式。”[22]回归之后,香港社会的主要矛盾是经济社会转型升级与居民物质文化需要的矛盾,这一矛盾是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即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冲突的集中体现。外部干涉与国家主权的矛盾、爱国主义与分裂主义的矛盾等既是敌我矛盾又是次要矛盾;中央与香港的矛盾、内地省份与香港的矛盾等既是人民内部矛盾也是次要矛盾。

就“一国两制”的实践过程而言,稳定就是要维持香港现有的资本主义制度和生活方式不变,充分借鉴回归之前香港在经济社会治理方面行之有效的做法和经验。“香港现行的政治、经济制度,甚至大部分法律都可以保留,当然,有些要加以改革。香港仍将实行资本主义,现行的许多适合的制度要保持。”[23]改革就是不仅在制度层面而且在生活层面都要逐步去除殖民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残留,并注意纠正资本主义社会所固有的缺陷和弊端。“如果有人说什么都不变,你们不要相信。我们总不能讲香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所有方式都是完美无缺的吧?即使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之间相互比较起来也各有优缺点。把香港引导到更健康的方面,不也是变吗?”[24]发展就是在稳定和改革两手抓的基础上,推动香港的经济转型升级与社会和谐共济,最大限度保障香港居民的根本利益。“如果有什么要变,一定是变得更好,更有利于香港的繁荣和发展,而不会损害香港人的利益。”[25]

就香港政治的改革进程而言,必须从香港实际情况出发,以循序渐进方式不断加强和改进《宪法》和《基本法》框架下的特区政治体制。在此,要反对两种错误倾向。一是要反对“西方至上”论。“香港的制度也不能完全西化,不能照搬西方的一套。香港现在就不是实行英国的制度、美国的制度,这样也过了一个半世纪了。现在如果完全照搬,比如搞三权分立,搞英美的议会制度,并以此来判断是否民主,恐怕不适宜。”[26]二是要反对“普选万能”论。“对香港来说,普选就一定有利?我不相信……管理香港事务的人应是爱祖国、爱香港的香港人,普选就一定能选出这样的人来吗?最近香港总督卫奕信讲过,要循序渐进,我看这个看法比较实际。即使搞普选,也要有一个逐步的过渡,要一步一步来。”[27]

【参考文献】

[1][2][3][5][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 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68.13.372.217.84.59.218.221.74.60.61.76.61.74.146.221.221.75.73.84.13.73.73.220.220.

[4] 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下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1255.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435-436.

【作者简介】

陈鸿惠,同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现任上海台湾研究所政治研究室主任,上海市台湾研究会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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