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两题

2016-11-14 05:00李佑伦四川
连云港文学 2016年9期
关键词:老李电话儿子

李佑伦/四川



小小说两题

李佑伦/四川

你知我知他不知

终于发工资了,同学女儿的贺礼总算有了着落,可是一上QQ进同学群里一“看榜”,他傻眼了。

同学女儿结婚的消息前天发布的,是和这个同学同一城市的另一同学“操办”的。消息发布的当天就有数人包下贰佰的红包送了过去,后来,“行情”有了变化,叁佰的肆佰的多起来,伍佰的也有好几个。

他同这个同学很要好,大学三年都是上下铺。送多少呢?五十五名同学五十四双眼睛盯着,自己没有送伍佰的实力,但也不能让贰佰丢了面子。当时他就在想,取中间,到底叁佰还是肆佰,他想,工资发了再说,即便现在决定好了,包里也没钱。

明天就得举行婚礼了,相隔数千里,现场庆贺不太现实,但贺礼必须到。不是么,四十七份贺礼都到了,他也确实准备马上起驾,可是原计划的叁佰或肆佰都不合适了。现在榜单靠后八九个壹仟立在那儿,最后还有一个贰仟压轴,就像当年每次体育课上队列右边的那几个东北大汉,让人格外注目。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难不成最后那几位都混得好变阔了?看着最后那几个人的名字,他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都是成绩差的,而自己呢,大学三年都是一等奖学金。

一夜无眠。

现在,他老婆的同学也是闺密得了白血病。老婆替这位同学“操劳”。

突想之间,他对上次同学女儿结婚榜单末尾现象有了新的解释,确有发了大财的,认为壹仟贰仟不算啥的;有其实并不怎样用此想出下头的;但更多的是,自己不久也将有事(嫁女、娶儿媳、父母过世、乔迁等)要发生,有来必往,送得再多不算多,反正放在那儿隔段时间又回来。虽然没有利息但也谈不上损失,赢得了注目和赢得了羡慕。

吐——他感到恶心,朝地啐一口。

他不反对妻子为她同学“操劳”,但他坚决反对她的“操劳”方式。

你让同学们把友情直接打进她的账号不是更好吗?

老婆看也不看他一眼,哼,人家都在省城医院病号房待上了,去哪要?

他的嗓门更高了,向她老公讨要不就行了?

妻子白她一眼,两人一直闹关系,男人不把这钱用在治病上呢。

他语塞,喃喃自语,捐多捐少都是爱啊,公布数额会让同学情变味,会让经济条件差的为难,会助长有些有钱人的虚荣,会损伤捐得少的颜面……

可是…妻结巴了,不公布人家能不怀疑我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底气,她想起半年前老公同学女儿结婚,老公为此愁得一夜无眠。

妻子自称智多星,脑袋一拍,在收到捐款名单前特地作了注明时下流行的“排名不分先后”。

他在背后偷偷看,忍不住咕地笑起,排名可以不分先后,捐款数额有大小啊。

妻子把再嘴一撇,又在排名不分先后的后面加上数额不分大小,啪地一按回车,然后扭头抬起下颌傲视着他。

他指着她的鼻子,笑得前俯后仰,大小不一的数据明明摆在那儿,还不分大小?

她一下勾下头,感觉脑子不如当年好用,拿手使劲地拍打着前额。

他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圆圈……

他再次站在她后面,指着电脑屏面上名字和数据。

这笔款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她将文档的窗口最小化,点开网络,登上自己的电子账户,翻查电子账户上的交易记录,说,昨天上午9点7分。

他再指着另一笔捐款,这笔呢?

昨天下午3点3分。

昨天是好久?

妻子莫名其妙,昨天不是9月8号吗?

他笑了,你把名字抹去,用你收款时间9 月8号9点7分代替不就OK?

妻两眼迷惑,谁知道那是谁的钱啊?

他嘿嘿笑,不用别人知道,汇款的人自己知道他什么时候汇给你的,汇了多少,你收到了,你没贪就行了。

妻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啪,相互一击掌,好主意,你知我知他人不知。

信号

手机响了,刚走进院角的老李扔下肩上的锄头就往大田那边跑。

老李住河下,靠山,信号不好,每次接听电话都得到屋外去。

喂——跑到平常信号强点的地方,摁下接听键,可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老李狠狠地跺脚,瞪着手机,真想摔了下去。

儿子打的。老李回拨过去,丝毫没有反应。

老李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往回走。

爷俩关系融洽无话不说,前几天儿子来电说单位竞选干部,今天见结果哩。

是夜,老李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老李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平常接打电话那个地方给儿子打电话,可是,因为一连几天的大雾,还是打不通。

老李一下就病了。

直到周末,儿子从城里回来,知道儿子这次竞选上了,老李的病不治而愈。

儿子看到父亲一脸的憔悴,心痛不已,看着自家早已破烂的瓦房:“爸,我们重新修个房子吧。”

父亲趔趄了步:“修房干啥,你回来住?”

儿子扯谎,说他们单位效益好,在单位再混二年,单位必须管他房住哩。

父亲的腰一下直了,手捋着下巴,上下打量儿子,感觉儿子有出息,半天才问:“修房干啥?”

儿子说:“房破烂了,本来该修,修到梁上去,你们接打电话方便啊。”

“好!”父亲一口应了下来。

三层楼的新房拔地而起,就在原来老家的背后山包上。

想儿子的时候,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不管天晴还是下雨,老李一个电话拨过去,就能找到儿子,儿子现在在干啥,有没有吃过饭,吃的什么饭,全知道,如同儿子在身边。

儿子孝顺,即便父亲不来电话,一到周末,一有喜事都得向父亲慰问或报告。

儿子官运亨通,副科、科长、副处长一路飙升,自然,官运的亨通赢来美女垂青,结婚、生子,也是一路顺风。

渐渐地,儿子主动打回老家的电话少了,不是忘记父母,是无睱顾及,天一亮,就有电话追着他,晚上睡在床上,还有电话来讨扰。即便父亲有时打电话来,说不上三二句,其他电话进来“争宠”,没有办法,先外后内,他只好委屈父亲,匆忙跟他挂了电话。

好在通了高速公路,儿子有了自己的小车,省城至家也就两三个小时,每逢节日,儿子带着大包小包携妻带子回来看望老李。

节日要到的前几天,老李就杀了调皮鸡,钓了野生鱼……可是,爷俩一杯酒还没喝完,电话来了,儿子不停地叽哩呱啦;刚打发了这个又来了那个,菜冷了,回锅热一下,可刚吃二口,电话又来了,几番如是,哪里还有喝酒的心情?就着冷菜凉饭,勉勉强强地把肚子撑饱,电话那头又在问:“在哪里?快回来快回来……”

儿子成了电话的儿子,儿子没有办法,老李更是没有办法。忍痛看着儿子的车调头绝尘而去,老李只能是一声接一声地长叹。

下一个节日到了,儿子回来或不回来,回来,原来的“戏”重复上演。

这样的“戏”演多了,老李就感慨,要是住山下原来的老房子多好啊。

老李想起社长孙子军娃子去年考大学,进城那天,社长在家给他打电话,有时打得通,有时打死也不通。正好军娃在家,老李想去问问电话没关机打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一节日,儿子又回来。

爷俩的话说了一筐又一筐,杯碰了一次又一次,菜盘子光了一碟又一碟。

吃完饭,客厅陪着父亲看电视,儿子觉得有点不对劲,把手机拿出来,没有未接来电。

父亲偷偷看着儿子的表情,心想,这回该在家过一夜吧。

儿子去屋后上厕所,电话突地响了,怎回事,打了七八个电话都不通?

儿子从厕所回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在屋里的角角落落搜寻,终于发现了电视背后有个信号屏蔽器。

儿子的心一颤,热泪湿了眼眶,赶紧将目光挪开。

十年啦,第一次非除夕在家过夜。

儿子刚走,老李就吩咐老伴:“把那个屏蔽器收起来。”

老伴不知啥叫屏蔽器。

老李就吼:“军娃子帮我们买的那个东西。”

老伴噢了声。

老李补充:“收好,下次回来时再用。”

晚上,老李却睡不着了,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会不会有重要的电话接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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