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子
人生在世,既然为人,当常思“人何以为人”;否则就“人将不人”了,但是,要给“人”下一个十分确切、完全没有异议的定义,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起来很可笑,身为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逾古稀、念过一些书的人,对“人”是什么,居然常常陷入疑惑!什么是“人”?既然是人,岂有不知道什么是人的?虽然人人心里都明白,可有多少人说得清楚?
权威的解释是:人是“能制造工具并能使用工具进行劳动的高等动物”。这个解释为科学界、理论界大多数人认可。这个解释,肯定人是一种高等动物,同时又将其与其他一切高等动物区别开来。我赞成这个解释。既然是高等动物,那就是有生命的。活人、死人都是人。谈论死人,是另一个领域的话题。我欲谈论人生,故下文中所谈的人,仅指活人而言。
有专家对人的这个定义提出异议,认为人以外,有的高等动物也能制造和使用简单的“工具”。这也难怪。其实,人之所以为人,比定义所说的“能制造和使用工具”要复杂得多。譬如,个体意志、七情六欲等等,恐怕是人之所以为人所不可缺少的。
要给“人”下一个十分确切、完全没有异议的定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在我看来,一般意义上的、健全的人,应该由两部分组成:肉体和精神。人的身体构造特殊,有发达的大脑,使人能进行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形成认识、智慧和意志、情感;有能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四肢、躯干……精神更是人所特有的,有神论者将之视为“灵魂”,无神论者有时候也将之喻称为“灵魂”。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关于人的定义,在行家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可能大谬不然。其实,我只是想说明人是物质和精神的复合体。
窃以为,人欲成其为人,“形、神”二者缺一不可。形为神之体,神乃形之用。无肉体,则无产生精神的物质根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身体为智慧之舟,舟若覆,智慧无存矣。精神又是肉体的“灵魂”,神失则形亡。即使还有一口气在,若无精神,肉体只是一具臭皮囊、行尸走肉,那还算是人吗?
人的肉体和精神,二者相依相存,同时互相影响,在一定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相互转化”,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身体健康、耳聪目明,则精神振奋、心情愉快、思维敏捷……肉体的创伤、疾病,不仅会带来精神上的痛苦,甚至会使人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反之,科学和实践都证明,人有信仰、有追求、积极向上、心态平和,则精力旺盛、神清气爽、疾病难生,大大有益于健康;人在精神上的痛苦、郁闷,则会导致身体上的疾病。极而言之,心死,“灵魂”的丧失,甚至可以导致肉体的自我毁灭。
思考人何以为人,吾似乎有所得。
既然人是物质和精神的复合体,那么治病就不能仅仅吃药、打针、做手术,“治心”不可少。生了病,若一天到晚唉声叹气、郁郁寡欢、心情沉重,则药物治疗的效果将大打折扣。患了重病,若精神先垮了,甚至心先死了,此病还能药治乎!有人活蹦乱跳的,可一旦被诊断出患了绝症,马上瘫了,何以?有医生说,患绝症的人有三分之一是被吓死的。吾以为此言不虚。治病,应该治身、治心双管齐下。越来越多的医生,重视对患者的心理、精神治疗,也是有道理的。
强身先强“心”。随着生活的改善,人们越来越重视身体健康,锻炼身体的方法百花齐放,对保健的投资慷慨大方。此乃一大幸事。不过,人若无志、无追求,一天到晚只知吃了睡、睡了吃,身体能好吗?若迷失人生的方向、误入歧途,酗酒吸毒、醉生梦死,有何健康可言!退一步说,即使膀大腰圆、体壮如牛,若无所事事,成为酒囊饭袋,甚至充当打手、助纣为虐,这样的强健何用之有!故我以为,强身当以强心为先。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从低层次上说,神失则形亡。人的肉体和精神,生则共生,亡则共亡,活着是要有精神的。从高层次上说,人的圣凡、善恶、贤劣、智愚,不是以人的身体健康与否相区别,而是以人精神之高下来划分的。人若欲为善者、贤者、智者,如果希望为社会、他人做些有益的事情,就必须从修身开始,有信仰、有追求,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境界。故人欲活得有价值,更需有精神。
窃以为,佛教看到了精神对人生的巨大意义,十分强调精神的作用,只不过因为走到“心外无物”的极端而陷于谬误。但是,佛教主张不要执著于身外之物,注重精神的升华,是智慧、可取的。在物欲横流的时候,给有些人讲马克思主义是太抬举他们了,倒不妨谈谈“佛说”。据说,有一位富商经年“艰苦奋斗”,积攒身家过亿,不料身患绝症。生死折磨,方知钱财乃身外之物,于是给每一个去探视他的人发一个万元红包。觉悟当然比不觉悟好,不过若是早觉悟岂不是更好!世人说得好,“广厦千间,一床而已;良田万顷,黄土一抔。”
不知为何,我对今天一些人于金钱的态度十分不解!有人为了争夺遗产,姊妹反目、兄弟成仇;有人为了多赚钱,不惜昧心造假、贩卖有毒食品;有人捞钱,巧取豪夺,甚至铤而走险,或贪污受贿,或以权谋私……抛开人的品质不谈,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对金钱这等迷恋!你能吃多少、花多少?你西去之时,能带走几何?
有人可能会说,那是因为你一生清贫,不知道钱的魅力。不对呀,正因为囊中羞涩,才更知道钱的重要啊!依我说,只能解释为“人各有各的活法”。我已年逾古稀,我的活法已经无法改变了。
呜呼,人生在世,既然为人,当常思“人何以为人”;否则,“人将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