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针的饺子

李星涛

听说妹妹从上海回来过年了，而且晚上要到我家吃饭，妈妈高兴得说话都有些颤抖。妹妹到上海打工已经十余年了，2009年春节前的一天下午，妹妹下班途中突遇车祸，手术拿掉了一块头骨，2010年秋天才补上。这些事，我一直瞒着母亲，直到妹妹补好头骨，身体彻底恢复后才告诉她。现在，一直让母亲牵肠挂肚的妹妹回来了，她怎能不悲喜交加呢？

刚吃完中饭，母亲就开始忙了。菜园里砍回来四五棵卷心菜，小店里买回几张豆腐干子，油锅里薄薄地摊出三张鸡蛋皮子。洗菜，剁干子，切鸡蛋皮。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过后，母亲端着盆，笑眯眯地走到堂屋说：“饺馅子拌好了！”说完，双手很富有成就感地在围裙上擦了擦。这边，我也麻利地和好面，擀出了一张张小月亮似的饺子皮儿。饺子刚包出了三十多个，妹妹的电话又来了，她说，她一到蚌埠就直接打车回家，估计六点左右就可以到家了。

妹妹最喜欢吃饺子，尤其是妈妈包的素菜饺子，母亲曾经和她开玩笑说：“丫头，你就是为了吃妈妈包的饺子，才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包完了一百多个饺子，妈妈又抬头看看钟，才四点十分。她舒了口气，说：“今晚，丫头一定会吃掉二十多个饺子的！”说完，母亲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惊呼一声：“我忘了放盐了！”我急忙夹起饺馅儿一尝，果真没有放盐。这下可怎么办？馅儿已经被饺子吞进肚子里，掏也掏不出来了。我安慰母亲：“可以让妹妹蘸着酱油吃！”说完，我便到后庄给舅舅送酒去了。

妹妹到家了，还未喘口气，妈妈就踮起脚，扒开妹妹的头发，看看那块补钛合金头骨的地方。一边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吃饭了，妈妈先给妹妹盛了一大碗饺子。妹妹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吃得异常甜津。我有些纳闷：饺子馅里妈妈不是忘记放盐了吗？！妈妈见我眉头紧皱，便悄悄走进屋去。不大一会儿，妈妈一手拿着针管，一手端着碗进来了。“你走之后，我给这些饺子挨个打了一针！”原来，母亲到村里的卫生室，问张医生要了一次性针管，又化了半碗盐水，她像打针一样，给每一个饺子都注入了盐水。妹妹听后，一开始还笑，可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大年二十八的晚上，从上海回来的妹妹，一口气吃下了二十一个咸淡不均的饺子。她说：“哥，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饺子！”

摘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