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枝
我咬着铅笔头,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我该怎么办呐?刚进到一所新的学校处处都很陌生,已经够让人郁闷的了,而现在我敢打保票还要被全班同学一哄而笑拒之门外。哎,我摊上的第一份家庭作业怎么就碰到这么个灾难了呢?
我坐回桌旁,盯着电脑屏幕逐字阅读。“我叫安娜·金凯,今年夏天我——”我嘎然而止。你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怎么好意思说我一个夏天都在弄平时很多人都开不了口的玩意儿呢?那东西是牛粪,说白了就是屎啊。我在俄克拉荷马州我爷爷家的农场上一呆就是三个月,每天啥也没干,净干些铲除、收集、分析牛粪的事儿了。我搜肠刮肚地想要换个别的啥经历来跟大家分享分享。嗯,或许我可以瞎编说,我花了整个夏天在中西部的气象控制团队跟龙卷风斗智斗勇的事儿。
“吃晚饭啦!”妈妈喊道。
我拖着脚步下了楼,默默地坐到椅子上。
“你放学回来就一直呆在你房间里,”妈妈问,“在干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我得向全班同学做报告,今年夏天都干嘛去了。”
弟弟西摩当场笑喷,“要是他们听到你被牛屎熏了一个暑假,没有人想要挨着你坐的!”
“好啦,别闹了西摩。”爸爸止住他。
“安娜,”妈妈一边往碗里盛放青豆,一边说,“你应该对今年夏天我们的劳动付出感到自豪才是。我们这颗星球要没有你爷爷这样的科学家呀,说不定早就毁得惨不忍睹了。”
这倒是事实,我爷爷的确在做着一项顶重要的工作。很早以前,他就探索出了利用粪肥作为燃料资源的方法。而且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一直在投入精力不断改进,力求完美。现在,这些粪肥燃料投入了广泛使用,既方便又实惠,还很环保呢。
“我知道,妈妈,”我盯着盘中的烘肉卷,毫无底气地说,“可是在午饭之前提那些玩意儿,人家绝对是恶心得不要听的嘛。”
“吃晚饭的时候也不准提那个字哈。”老爸一边闻着香喷喷的烘肉卷,一边笑哈哈地打趣道。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好多好多妙趣横生的经历啊:在澳洲做着大堡礁维护人员的我进行水肺潜水呀;巡视巴西的热带雨林时,我在丛生的藤蔓之间来回飘荡呀……如此辗转反侧,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到了学校,我弯腰驼背地坐在课桌旁听每个人上台演讲,手心里不住地冒汗。心窝也越发揪紧。我已经豁出去,准备好彻底地丢脸啦。
“这就是我去了月球上开的第一家月亮酒店和温泉度假中心的全部旅程。”安博·亚当斯结束了她的暑期报告,鞠完一躬后回到了座位上。
“到你了,安娜。”哈蒙德小姐在叫我的名字。
我瞬间呼息急促,抓起我的微型移动电脑就迈步走向了讲台。我清了清嗓子。“今年夏天我——嗯,我……”我垂下眼帘,死死地盯住地板,脑子里却在翻江捣海,这是拿一套编造的假经历来挽回我尊严的最后机会了。
忽然,我想到了爷爷这辈子都在为了挽救我们的星球而不惜呕心沥血地工作。在这样的信念之下,我不禁脱口而出:“我花了整个夏天都在收集牛屎。”
我环视了一圈教室,似乎没有人显现出十分倒胃口的样子,尽管在这当中还是有几张迷惑不解的脸庞在看着我。
我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个按键,一张正在啃食苜蓿草的母牛3D实体图像立即逼真地悬浮在教室中央。我带领着同学们展开了一场虚拟旅游,从辽阔无边的青青牧场一直逛到了一个人正在为他的汽车添加燃料的当地生物甲烷加气站。让我惊奇的是,同学们一个个儿聚精会神,竟然全都听入了迷。
我最后总结说:“我猜我家的捡屎工作,已经对环保和提供新型燃料助了一臂之力了。”
在全班的热烈鼓掌中,我回到了座位上。
坐在我后排的男孩拍了拍我的肩膀。“嗨,我叫乔希,”他凑过来小声说,“我想你也应该对我家痛苦难熬的8小时自驾游跑去看我的姑婆负点责任吧,”他嘻嘻一笑,“不管咋说,我们几个同学放学后约好去踢球,想来一起玩儿吗?”
谁能想像得到刚进入新学校我就交了一帮新朋友,啊,感谢爷爷以及我那臭气熏天难以启齿的暑期计划——噢,我是说,感谢我那难以置信的拯救星球的暑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