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江
苏东剧变后,与诸多国家迅速倒向西方不同,纳扎尔巴耶夫强调开展“面向东西方的外交”,奉行“积极、多元、平衡”的外交政策,并按远近、亲疏和重要程度建立了成熟的坐标体系:优先发展同俄罗斯等独联体国家的伙伴关系,这是哈萨克斯坦稳定的基石;重视与美中欧等大国的高水平互动关系,以便获得技术、管理和资金;同时加强与土耳其等伊斯兰世界的联系。舆论也称纳扎尔巴耶夫是“欧亚两个世界、东西两种文化、极权主义与自由民主两种政治制度的产儿”。
纳扎尔巴耶夫在俄罗斯鞑靼斯坦
长袖善舞——务实平衡的外交策略
21世纪初,众多独联体国家发生了“颜色革命”,对纳扎尔巴耶夫和新生的哈萨克斯坦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考验,对此,纳扎尔巴耶夫采取了“平衡”的方法来应对。他深知美国是“颜色革命”的推手,注重与美国这座“灯塔”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纳扎尔巴耶夫对美外交充分体现了灵活、务实的原则,伊拉克战争爆发后,哈萨克斯坦是中亚地区唯一一个向伊拉克派兵的国家。哈萨克斯坦还为西方在阿富汗的反恐行动提供支持,允许其在必要情况下使用哈萨克斯坦的领空和机场。纳扎尔巴耶夫还同意将哈萨克斯坦优质的石油输送到美国主导的石油管道中去。作为回报,美国很早就给予纳扎尔巴耶夫“正常贸易关系地位”,并取消了“杰克逊·瓦尼克修正案”对哈萨克斯坦的限制,美国政治家们也在各种场合称赞哈萨克斯坦是“美国人的朋友”。
纳扎尔巴耶夫总统提议成立国际反恐网络
与此同时,纳扎尔巴耶夫也没有忽视俄罗斯在哈萨克斯坦外交中的地位。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的历史渊源和地理位置决定了两国世代友好的战略伙伴关系,哈俄两国的合作不仅有双边基础上的,还有独联体框架下的。纳扎尔巴耶夫允许俄罗斯继续使用哈萨克斯坦境内的拜科努尔航天中心,支持俄罗斯成立统一经济空间的计划,同时维持俄罗斯在哈萨克斯坦境内众多的军事设施和基地。纳扎尔巴耶夫一方面表示要发展与北约的关系,参加欧洲安全体系以维护国家安全,另一方面又强调发展同北约关系的前提是“不损害独联体内的军事合作”。乌克兰在与俄罗斯的民主之争、天然气价格之争、塞瓦斯托波尔港口租用问题、克里米亚归属问题等争端中大伤元气;与之相反,哈萨克斯坦则在哈俄合作中收获颇丰。凭借其刚柔并济、务实平衡外交政策的有效施展,纳扎尔巴耶夫成为原苏联地区屈指可数的能让美俄中都信赖的伙伴。
政治世俗化与民族宗教和解
当红色神话破灭后,各类“救世主”游走在这个迷茫封闭的国度,怂恿人们相信他们的说教,这对国家的稳定构成不小的威胁。对此,纳扎尔巴耶夫在《危机十年》中说:“宗教在哈萨克斯坦不是将自己置于民族和政治对立面的竞争团体,而是哈萨克人精神文化生活的重要补充。”虽然哈萨克斯坦是穆斯林国家,但伊斯兰教在这里并没有演变为政治力量,纳扎尔巴耶夫在总统就职仪式上并没有像大多数伊斯兰国家元首那样将手放在《古兰经》上宣誓,而是将手放在哈萨克斯坦的《宪法》上。在被问及他是否为穆斯林时,纳扎尔巴耶夫坦率地说:“我不回避我过去是共产党员,因此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不过,复活节时我就到东正教教堂,斋月时我拜访穆斯林清真寺……我遵循这样的思想原则,那就是上帝只有一个,而通往上帝的路有千万条。”正是这种灵活务实的宗教理念造就了哈萨克斯坦多元宽容的宗教环境,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对非伊斯兰教派和其他宗教仪式的强烈对抗,对无神论更是采取完全的宽容态度。
20世纪90年代初,众多独联体国家掀起排俄浪潮,使得这一地区民族问题愈加复杂。哈萨克斯坦境内正式登记的民族有130多个,纳扎尔巴耶夫强调族际和睦,通过立法措施,严厉打击煽动民族对立情绪的政党和团体,安抚各个少数民族,必要时甚至不惜牺牲哈萨克族的部分利益,团结俄罗斯族,保留俄语作为官方语言,保护少数民族官员的利益……这使得哈萨克斯坦20多年来从未发生过重大民族冲突。在纳扎尔巴耶夫的倡议下,1995年,哈萨克斯坦成立了旨在融洽民族关系的专门机构——哈萨克斯坦各族人民大会。全国建立了上百个民族文化中心,以保护和发展各民族语言、文化和传统。同时,纳扎尔巴耶夫还发起了一项旨在让出走的哈萨克人回归故土的运动。自独立以来,已有60万哈萨克人返回故土,国家为他们提供土地、住房,并提供就业协助。在独联体国家中,哈萨克斯坦为解决民族和解问题实行的政策最为有效。
在国际上,纳扎尔巴耶夫倡议并组织召开了世界与传统宗教领袖大会,协调世界各传统宗教之间的对话,他认为对话能最大程度压缩极端主义的生存空间。自2003年以来,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已经成功举办了5届世界与传统宗教领袖大会,吸引了世界各国宗教团体、宗教人士以及国际组织和政府的积极参与。由纳扎尔巴耶夫领导的哈萨克斯坦,成功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如此大规模的世界宗教领袖集会尚未在其他地方举办过,哈萨克斯坦为此专门建造了一座面向所有宗教的建筑——“和平与和解宫”。
纳扎尔巴耶夫总统在“哈萨克斯坦青年论坛”上与粉丝互动
一体化的倡导者
苏联解体前夕,纳扎尔巴耶夫竭力维护摇摇欲坠的联盟,当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肢解帝国的时候,远在南部边陲的中亚国家被摒弃在核心决策圈外。三国签订《别洛韦日协定》后,纳扎尔巴耶夫控制住自己的失望之情,立即同中亚四国协商,力促独联体的建立。
多年来纳扎尔巴耶夫致力于独联体国家一体化的深入发展,面对独联体长期独而不联、有名无实的现状,他深感焦虑,并于1994年提出建立新型的独联体——被他称为“欧亚联盟”。纳扎尔巴耶夫认为独联体国家有着共同的精神气质和管理机制,苏联时代建立起来的血脉及经济联系是无法割裂的,地区一体化是消除贫困的最佳方式,也是遏制恐怖主义的有效方法,他认为应坚持在保留独联体国家民族主权的基础上,各国间进行更紧密的经济和安全合作。虽然许多学者和社会活动家积极支持纳扎尔巴耶夫的建议,但独联体的主要政治家们或对他的建议不屑一顾,或像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那样对此持激烈的批判态度,一些政敌甚至试图把他的“欧亚联盟”说成是变相的恢复苏联。这样的指责是偏激的,纳扎尔巴耶夫谈及的是建立在经济利益和理性民族利益基础上的自由一体化。在纳扎尔巴耶夫的积极推动下,欧亚经济共同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等一体化组织相继成立,且各成员国已经从中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好处。虽然纳扎尔巴耶夫在22年前提出的“欧亚联盟”至今仍没有完全实现,但不管是想法还是计划,不仅没有被忘记,还获得了实质性进展。
纳扎尔巴耶夫还十分重视国际协同对话组织的建设。24年前,冷战阴云还未消散,哈萨克斯坦独立不到一年,纳扎尔巴耶夫就在联合国代表大会上首次提出了建立一个亚洲的地区性安全合作组织的倡议,旨在通过各国专家、学者和领导人之间的协同对话,消弭相互间的误解和冲突,保障地区稳定,促进区域经济发展与社会繁荣。他还建议将这个地区性安全合作组织定名为“亚洲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这便是今日“亚信会议”的由来。
“温和的独裁者”
纳扎尔巴耶夫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他迷恋于集中权力,牢牢控制舆论工具,争取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坚决反对提自由民主、民族主义等不切实际的口号,强调民主改革的阶段性,重视社会稳定。他认为在思想保守、无自由主义传统且伊斯兰教束缚极深的中亚地区,过早渲染民主自由会起到揠苗助长的作用,“先经济,后政治”是他为国家发展开出的良方。纳扎尔巴耶夫从不讳言要强化总统集权,保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权,故而该国不少工厂、矿山、银行和其他核心产业都控制在其亲信手中。
对于外界的专政质疑,纳扎尔巴耶夫认为“过渡时期的温和独裁”是可行的,独掌大权但体恤民情,在哈萨克民族“崇尚领袖”的政治土壤里,他的威望能深入到每个国人的骨髓里,在哈萨克斯坦的马路上、闹市区、办公室、学校等处都可以看到纳扎尔巴耶夫的画像,甚至其总统竞选对手、生态学家叶列乌西佐夫都向其投了赞成票。哈萨克斯坦一位议员说:“世界之所以能够了解一个民族,往往是因为这个民族所出现的伟人,而哈萨克斯坦民族为世人所知,是因为我们有伟大的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国民对纳扎尔巴耶夫的崇拜由此可见一斑,故而哈萨克斯坦取消了对总统年龄的限制,并赋予纳扎尔巴耶夫无限次参选的权利。2010年,哈萨克斯坦议会强行通过议案,授予纳扎尔巴耶夫“民族领袖”称号。根据这项决议,纳扎尔巴耶夫将不需承担政治决策的责任,并享有免遭调查和逮捕的权利,针对其本人的“蓄意侵害”,将被定性为恐怖主义罪行,且其将来离任后依旧享有这些权利。
“亚信会议”
纳扎尔巴耶夫拥有如此高威望的秘诀在于人民能切身感受到他的政绩,朴素、务实和亲民的执政风格也为其加分不少。人民的需求,如教育、就业、医疗、养老、住宅、食品等问题,始终是他关注的重点。哈萨克斯坦人民把纳扎尔巴耶夫看作是“最信任的政治家”,与其说是人民选择了纳扎尔巴耶夫,不如说是人民选择了社会稳定和生活富足。
2015年4月27日,纳扎尔巴耶夫第五次当选哈萨克斯坦总统,这也再一次证明,人民还未在本国政客中找到其他可以托付未来的人,纳扎尔巴耶夫笑傲政坛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纳扎尔巴耶夫的总统生涯何时会画上句号,或许我们还需要慢慢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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