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铁的“大脑”

谢环环

满铁调查部是日本侵华大本营——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下属的专门收集情报的调查机关。从日俄战争结束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几十年间，满铁调查部凭借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方面收集到的大量情报资料，为日本有关方面制定侵华政策提供了方向和依据。

满铁是日本大陆政策的产物

明治维新后，日本逐渐走上了近代化道路，随着自身国力的不断提高，对外侵略和扩张的野心也随之增强。1868 年3月，明治天皇睦仁颁布“继承列祖列宗伟业，……宣布国威于四方”的《御笔信》，由此确立了对外侵略扩张的总方针，也成为日本推行大陆政策的思想理论基础。所谓的大陆政策，就是在日本内部逐渐形成的一条吞并朝鲜、侵占中国东北，进而征服中国、称霸亚洲的基本路线。大陆政策是日本走帝国主义道路、推行军国主义路线的主要表现。

大陆政策确立后，日本以此为指导思想先后在1874年和1875年发动了侵略中国台湾和朝鲜的战争，之后又在1894年7月发动了侵略中国的甲午战争。与日本一样垂涎中国土地的还有当时的俄国，1896年，俄国与清政府签订密约，取得了在东北的筑路权和租借旅顺、大连的特权。俄国在东北不断增加的野心显然触犯了日本的在华利益及其大陆政策的实施，1904年日本方面不宣而战，在中国的土地上发动了对俄战争。战争以俄国的失败结束，两国于1905年签订《朴茨茅斯条约》。根据条约，日本继承了俄国在中国东北南部即辽东半岛的租借权以及对南满铁路的经营权。之后，为了更好地经营在中国获得的这些权益，日本方面针对前者先是设立了军政合一的关东都督府，后于1919年分别设立了关东厅和关东军司令部；对于南满铁路，则在1906年设立了满铁。

1906年6月7日，明治天皇以142号敕令，公布了设立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文件。7 月13 日，成立了以儿玉源太郎为委员长的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设立委员会。11 月26日，满铁在东京正式成立，担任满铁总裁的后藤新平同时也是满铁调查部的创始人。

后藤新平（1857～1929），日本岩手县水泽市人，医生出身，甲午战争后，曾在台湾地区任民政长官，具有丰富的殖民地统治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重视情报调查工作。1907年，后藤新平在写给伊藤博文（1841～1909）的信中提出“文装的武备”一词，之后于1914年在“幸俱乐部”的演讲中，进一步指出“文装的武备”就是“以王道之旗，行霸道之术，这是当代的殖民政策”。所谓“王道之旗”，后藤新平认为就是发展教育、经济、卫生等事业，建立起文化统治，以使殖民地的人心“归附帝国”。如何建立起文化统治，后藤新平认为就满铁而言，最有力的措施便是建立满铁调查机关，收集在华情报，为日方的侵华政策和行动提供“科学基础”。然而事实上，所谓的“文装的武备”就是披着“王道”“文治”的外衣达到进行殖民统治的目的。后藤新平自己曾经说：“建立满铁就是使之成为帝国殖民政策的先锋队”，“经营满洲的唯一要诀，在于表面伪装经营铁路，背地实施各种设施”。

调查部作为满铁中枢机关在其建立之初就已经成立。1907年调查部成立之初，共有14名职员，总部设于大连。1908年12月，由于财政困难，调查部人员由14名减少到8名，并更名调查课。九·一八事变后，调查课被经济调查会取代，成为替伪满洲国制定经济方针和政策的机构。1936年，经济调查会并入满铁产业会。1938年恢复为调查部，开始向关东军司令部和陆军提供军事情报。1939年4月，扩大为大调查部，几乎合并了当时满铁全部调查研究机关，之后又不断扩大。1942年，大部分成员因涉嫌参与“红色运动”而被捕入狱，满铁调查部遭到毁灭性打击，并最终在日本战败前夕瓦解。确切地说，满铁调查部的名称只存在于1907～1908年和1938～1943年。

支持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

九·一八事变前，满铁调查部整理了大量资料，研究了日本侵略势力与张学良东北政权之间存在的日益尖锐的矛盾，认为日本在东北与张学良政权的冲突早晚有一天会发生。在北京，调查部通过司法部亲日派的中国官员晚上下班将秘密文件拿出来，并连夜将文件抄下，第二天再将文件还给中国官员。调查部用这种方法收集到许多张学良方面的秘密情报，为日本全面侵略东北做了许多准备。

事变发生前，满铁调查部和关东军为了协调行动、加强合作，还建立了互派联络员制度。关东军方面派佐藤勇助作为特约将校参加满铁调查部，满铁调查部则派木村正道加入军方调查工作。不仅如此，满铁调查部还承担了军方资源班的调查业务。

1931年1月，满铁调查课长佐田弘治郎访问旅顺关东军司令部，做了题为《科学的满蒙对策观》的演讲。他在演讲中呼吁在中国东北建立日满汉鲜四族协和国，主张将之置于日本的绝对统治之下，并认为要实现这一目的，只有通过战争，而发动战争首先就要制造出兵的借口。佐田弘治郎最后还向关东军呼吁：“我并非只是纸上谈兵，而是具有坚定的决心，努力使之实现。因此，特别期望军部诸君充满打破我国现状的热情。”

积极参与建立伪满洲国

关东军在九·一八事变迅速占领了我国东北后，便开始准备建立伪满傀儡政权，满铁尤其是调查部为其输送了许多精英骨干。如三浦义臣作为调查部的资深调查员，同时也是税制专家，接受了当时任沈阳市长的土肥原贤二的邀请，曾担任辽宁省财政顾问。

还有由满铁调查部调往上海事务所的松木侠，应关东军参谋石原莞尔的邀请，就任关东军国际法顾问，松木还向石原提交了一份《满蒙共和国统治大纲草案》，提出在东北建立由日本控制的“新国家”的设想。之后，松木的《满蒙自由国设立大纲》指出直接占领会引起国际上的非议，而如果只限于使之建立独立政权，那么就等于承认满洲（指我国东北）是中国的一部分，日本就不能与之缔结条约，也就难以为所欲为。作为中策，他建议建立“满蒙独立国”，使之脱离中国的统治，而置于日本的绝对控制之下。松木侠的主张得到了石原莞尔的赞同。可以说，《满蒙自由国设立大纲》为日本后来建立伪满洲国傀儡政权提供了参考蓝图。

伪满洲国建立后，满铁调查部开始参与伪满洲国的经济建设。1932年，满铁应关东军的要求将满铁调查部改组为经济调查委员会。以当时的调查课为中心，动员满铁各部专家，把工作的重点由全面调查、为军事侵略服务转变为以经济侵略为主，满铁调查部实质上成为了关东军的“经济参谋部”。1932～1933年，经济调查委员会相继制定了“满洲经济统治根本方针”和“满洲经济开发第一计划”，并帮助伪满洲国起草了《满洲经济建设要纲》，其目的便是完善日本在华殖民经济体系，把伪满洲国完全变成日本的殖民地。

为日本进行全面侵华战争服务

为搜集情报，满铁在1935年设置了天津事务所调查课，次年又设立了上海事务所调查课，派遣调查员实地调查中国北方政情，为侵略华北做准备。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开始深入我国华北、华中地区，侵华战争进入新阶段，也标志着大陆政策发展的新阶段。满铁调查部为适应日本侵华的需要而重新扩充，1937年4月解散产业部，恢复设立调查部；两年后，在满铁总裁松冈洋右提议和要求下又改组为大调查部，总部设在长春。大调查部是以大连满铁本社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室为中心，直辖地方铁道总局、东京分社、新京分社、上海事务所，拥有调查员、助手及中央试验所科技人员约2000人。这是日本当时最大的情报调查机关。此时“为制定全东亚建设方案，必须对全东亚的社会政治经济全面实行科学的、综合的研究”的满铁已经成为日本侵华的一个综合性的“国策调查机关”。

1940年，满铁调查部长田中青次郎在全体会议上宣布调查部的基本方针，将调查部的活动分为全体机构的统一调查和各个机构的特殊调查。在所进行的的综合调查中，影响最大、最受重视的是以上海调查室为中心的中国抗战能力调查。

满铁调查部关于中国抗战能力的调查是从1938年10月广州、武汉失守以后开始的。当时的战局并没有像日本企图的那样速战速决，而是进入了相持阶段。针对战争僵局，满铁调查部同意了满铁综合课职员具岛兼三郎关于开展重庆抗战力调查的建议。1940年3月，在上海举行的第二次中间报告会上，满铁调查部中西功提出，与日本军队相对抗的并不局限于国民党重庆方面的力量，还包括了中国共产党以及它所发动起来的民众力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力量不能忽视。因此，今后的抗战力调查应以整个中国为对象广泛展开。经过中西功的提议，会议决定将重庆抗战力调查委员会正式更名为中国抗战力调查委员会；同时，将该调查委员会的领导工作正式移交给上海调查室。1939～1941年，这一调查前后共持续了两年之久。

《中国抗战力量调查》是满铁调查部所有综合调查项目中唯一印刷成册的成果汇编，成果评价相当高，当时在满铁内部也被认为是“达到最高水平的杰作”。“调查”对中国的观察和认识大体符合中国的实际，其分析和评论具有较高的针对性和前瞻性，对日本执政当局也产生了一定影响。

后藤新平曾把调查部和铁道课、地方课看成是满铁的三大支柱。如果说满铁是日本推行大陆政策的大本营和总公司，那么调查部便是收集情报和随时可以提供情报的“大脑”。据有关学者统计，40年间，满铁调查部所提出的报告达6200份，积累的各种资料有5万多件。

满铁调查部是日本对外推行殖民侵略的产物，从建立开始便是为日本推行大陆政策及进行侵华战争而服务的。在日本侵华期间，满铁调查部为日本方面的军事行动和殖民统治，提供了大量的信息资料和决策咨询，输送了一大批骨干分子，实际上在日本政府、关东军和满铁的侵华行动中担任智囊的角色，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日本侵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鉴于此，人们常将满铁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苏联克格勃并称为20 世纪前半叶世界三大情报宝库。

【责任编辑】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