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铸就工笔魂

·孙群豪

一生铸就工笔魂

·孙群豪

徐启雄为作者签名。Xu Qixiong signs for the author of this story.

美国时间2015年12月24日平安夜，徐启雄先生在美国南加州橙县家中因病离世，搁下了他心爱的画笔，“平安”地走了。

徐先生曾任慈溪画院名誉院长，因工作关系，我与他接触的机会也多。20多年前的徐先生，已是满头银发，很容易让人记得。他衣着朴素，气质儒雅，看上去很“工笔”，话语不多且语速不快、音调不高，一字一句有板有眼严密得很，这是给我的深刻印象。

“我们需要这样一种画家”

徐先生196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分配在人民日报社工作，主要从事创作。他崇仰艺术源于生活的信条，坚持采风，走出了一条被称为“美人画”或叫“抒情画”的道路，邓拓同志称誉他“将传统工笔画带出死胡同”。可徐先生竟因此遭人不解而离开主流画坛，返回老家浙江温州。

30年前，华君武先生撰文《美人画》，在《人民日报》介绍徐启雄，说:“数十年他默默地在家乡工作，背着画夹在生活里行走着，默默地在观察人和生活中的美，他不追逐名利，几十年不断地实践。我们需要这样一种画家。”之后，徐先生受人广泛注意，黄苗子先生称赞徐启雄“赋予工笔画的传统以新的生命”，程十发先生夸奖徐启雄“是我国民族不可多得的画家”。

有人曾经断言:“工笔画的消亡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新中国成立以来，工笔画确实一度气息奄奄，然而，当今它终于走出危境，迎来新的复兴，全国工笔画大展已经举办九届，徐先生作为“开拓者”“奠基人”功不可没。

徐先生的不凡成就和对弘扬民族艺术的突出贡献已被美术界所承认。作为重要的代表性画家，他的事迹和作品已收录在多种中国当代美术史和画论及年鉴、词典之中。

情系慈溪的名誉院长

1984年，浙江画院成立，徐先生受任专职画师，从温州移家杭州。此前，身在北京、时时关心故乡浙江的叶浅予先生曾去信劝导徐启雄:启雄高足，不要再局限温州小山头了。杀出来吧，到杭州去吧，不然，西湖将之逊色！

徐先生在杭州时，常到各地走走看看。1993年春，徐先生与王伯敏先生等省民盟部分同仁来慈溪考察，发生有一个小故事。期间，时任市长胡永先恳切而热情地邀请徐先生:“徐老师，你做我们慈溪政协三北书画院名誉院长吧！”此事之前没有跟徐先生提起过，徐先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笑呵呵地说:“我是温州人，不是慈溪人，做慈溪书画院的名誉院长行吗？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众人却不再由徐先生分说，鼓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徐先生便也就答应下来。慈溪政协三北书画院后来改名为慈溪画院，徐先生继续担任名誉院长。

徐先生每年与慈溪有交往，常来参加慈溪举办的大型书画活动。有一年恰逢三北书画院建新大楼，徐先生得知消息，立即表示要献爱心、捐赠精品力作以助一臂之力。他拿出一张心爱的作品卖掉，将所得10万元人民币全部捐给了画院。想想20多年前的10万元，与现在的币值完全是不同概念，真让人感慨。

红樱桃Red Cherry， a painting by Xu Qixiong

对门的小妹Young Girl， a painting by Xu Qixiong

“你们需要随便挑吧”

1998年春，三北书画院编辑了一本《慈溪书画作品集》，我与慈溪市政协领导唐廷文、画院副院长王泽焕等前去杭州拜访徐先生，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和指点。我们带着样稿请徐先生提意见，并请他也提供作品为画册添彩，徐先生满口答应。他把自己精心创作的工笔人物画悉数拿出来让我们挑选，说:“你们需要随便挑吧。”我们选了一幅与慈溪紧密有关的作品《夏至》——慈溪杨梅，天下果品第一；慈溪民间说“夏至杨梅挂篮头”；那是美女采摘杨梅图。

有年冬天，我受人邀约写采访记，专程去杭州拜访徐先生。叩开画室的门，他正在创作。采访中，他深入谈到自己的创作理念，并告诉我，之前刚刚完成了一张画《中国公主杜兰朵》，是近期正在实践的新的美女系列作品之一。临别时，他送我一本董培伦撰著的《工笔魂——现代美人画奠基人徐启雄传》和不少刚拍摄的工笔美女人物画照片，供我写文章之用。回来之后，我写了《承传统之美 抒现代之情——访徐启雄先生》刊发在《中国书画报》《美术报》等报刊上。徐先生认为，艺术创作首先要有民族性、地域性，其次是艺术思想与艺术技巧必须紧跟时代，笔墨当随时代，但最重要的是在继承传统精华的基础上创新，符合审美规律。我披露了徐先生的观点，引起学界很大的反响。

促成县级市办全国展

作为2002年全国第五届工笔画展览评委会执行主席，徐先生促成了该展览在慈溪举行。县级市举行全国性展览极为少见，展览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工笔画学会、解放军艺术学院、慈溪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

徐先生之所以促成这件盛事，其原因之一是，慈溪是中国现代工笔画大师陈之佛先生的家乡，陈先生当年知名一时，且对美术教育颇多贡献，而后竟也归于平淡。为办好展览，徐先生多次往返慈溪，实地察看场馆及有关会务事项、落实经费等。他与慈溪组织方面负责人徐尔元等人多次商量展事，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又与中国工笔画学会秘书长、解放军艺术学院王天胜教授等遴选邀请评委。

展览收到全国各地来稿之多超出了预料，作品质量也代表了当时全国工笔画的最高水准，后评出金、银、铜、优秀和入选等奖500多个，是历届工笔画展览中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一次，较全面地展示了当代工笔画的创作风貌。

展览之后，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全国第五届工笔画展览作品集》。徐先生任该书荣誉主编之一，个人提供了作品《春韵》，在全国画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好评如潮。

我自始至终参加、见证了全国第五届工笔画展览举办的全过程。

康定姑娘 Girl of Kangding， a painting by Xu Qixiong

夏响 Sound of Summer， a painting by Xu Qixiong

“伍仟万元也别卖”

1992年，文化部在香港举办当代中国绘画精品大展，徐先生的《山长绿，水长流》以超过百万元港币的最高标价而成为该次画展“精品中的精品”。徐先生的画风自然、纯朴、高雅，自成一格，在海内外有“徐家样”之美称。

21世纪初冯骥才先生回慈溪老家探亲时，我曾陪他去慈溪天元古玩城，谈到书画艺术、书画创作和书画市场。之后，我在《美术报》上发了篇冯骥才访谈录，被收录到冯先生的《思想对话》一书之中。我记得那篇访谈录也提及慈溪“老乡”徐先生的工笔画，冯先生说，徐先生的人物工笔画厉害；我们在全国政协开会时经常碰面，我对他说，你那张《雨后雨花开》“伍仟万元也别卖，那是一张难得的精品哦！”

此前，我就听说吴冠中先生在深圳美术节上看到这幅作品时禁不住叫好:“徐启雄的画，张张皆心血凝成，今后都是无价之宝。”

我起初看到《雨后雨花开》是在一本大型画册上，画面是五位少女在南京雨花台捡雨花石的场景，后来我在徐先生家里看到原作，淡雅之中有一种震撼力，确实令人难忘。前些时候，我遇到《文化交流》编辑，他说《雨后雨花开》“专供本刊使用”载于2014年第8期封面，“优秀的作品永远不会失去读者”。徐先生当可慰藉。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