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能
徜徉,在大理古城
●张洪能
关于大理古城,像我这种偶尔步入其间的人不在少数。我们能够通过一些文字或者图片,加上有限的几次逗留,约略地知道它的沧桑与久远,却永远也做不成其中的一部分。记得一位作家这样写道:“穿越大理古城南城门,犹如洞穿一条历史的隧道……而一踏进大理古城,‘文献名邦’就不仅仅是写在匾额上的冰冷词句,更是充盈在细水长流的现实生活之中的珠贝,温润可人,令人无限惊喜。”我正是用这段文字调整好了心情,在春天的某个下午,带着我那爱着爱着就老了的妻,又一次踏进了大理古城。
在南城门,从看见“大理”二字的石刻匾额开始,我就对这座曾经在烽烟中飘拂的城池充满了敬意。穿过微暗的门洞,我听到自己的足音在洞壁上回响,像历史一样深邃。回头一看,扎眼的阳光和喧闹的樱花已在身后。看着自己影影绰绰的影子映在地上,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已镶嵌进古城的韵律中,脚步就慢了下来。我相信所有的人其实都跟我一样,在那种一下子让人真实起来的巷道里,每个人都会慢下来。就如同在人生的入口与出口之间,只有慢下来,才能咂摸出生活的滋味。于是,我慢慢地踱着。嗅一嗅门洞里流过的空气,瞥一瞥被人用手抚摸得发黑的石墙,真的像穿越时空的隧道一般。我感到一种炯异的氛围正在弥漫,这是一种使人闲适的氛围,它不同于抵达一座城市、一个景区的那种新奇,它更像是一种绵软的抚摸或浸湿。确实,古城是适合慢下来的地方。由此,当我的额头再次被明媚的阳光照临的时候,脚下的石板路和满目古色古香的房舍叫人想起文学中的街巷。我感到新生一般的放空,平日里工作生活带来的那种焦躁已被清零。
大理古城洋人街银器店
步行在游人如织的复兴路,我看见扎染做成服饰在古老的店面里飘拂,它那柔和的颜色直到了脑海深处。几个北方口音的老妇人一边试着扎染的服饰与围巾,一边围着店主,详细地询扎染的制作工艺。显然,扎染布柔和的手感、飘的线条、简单的色调以及环保的染色成分,都毫例外地吸引了她们。也许,对于从雾霾中走出的们来说,独是这种诱人的色彩就意义非凡,这是物的颜色,是自然的颜色,是天之蓝!身穿扎染褂的店主是位中年男子,他随机应变地介绍着染工艺的各种好,预期用健康环保的说辞打开客人的钱包。我看到了这种营销的效果。几位妇女拿着扎染服饰和围巾反复在身上比试,有的甚至拿到鼻子下嗅着,然后就兴高采烈地买下了,美滋滋地穿在了身上。我用手机记录下了那种由内而外的满意、得意与惬意。我猜想着,也许几日之后,几位穿着扎染服饰的大妈就会出现在北方的某个广场上,自恋地跳着她们衷爱的“小苹果”。
一个赶小马车的小哥向几个老外招揽生意,他那声有汉语、又有白语、还包含了几句英语的招呼,让我和妻都不禁哑然失笑。
我在一个人流涌动的小摊前买了一顶毡帽戴在头上,好让我的心境与周围的民族特色融合。许多人都买了毡帽,在流散着民族风情的街上,体验的需求显然是大于实际需要的。为此,我看见各式的手工艺品横陈在简单的摊位上,一些普通到每个旅游景点都会有的纪念品、一些简单别致的腕带和手串,也能吸引住南来北往的目光。在一个三面开门的银器店里,各种手工打制的银首饰熠熠生辉。我看见一对颇有颜值的青年男女在柜台前流连,男子揽着女子的腰,含情的目光里充斥着“我什么都愿意”的担当。那女子也不客气,不多时便选中了一对银手镯和几样饰品。古城里的银器价钱都不是很贵,通常是银子的价格加上点手工费,所以往往千儿八百便能买上好几样,这让那些刚刚踏入社会的小恋人们觉得既实惠又有意义。事情的发展正是这样。我看见那“小鲜肉”一样的男孩很愉快地付了钱,大有“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的气势。望着年轻人轻盈走过的步履,我感觉到爱情疯长的力量。我知道古城里有的是来自异域的珠宝翡翠,也有价值不菲的高档饰品,但小年轻们还是在这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信物。我由此确定,这个古城,适合爱情朴素地生长,年轻的人们能够在这里找到简单的爱情。
我的脚步继续前行。妻在身后默默跟随。在逐渐拉长的树荫下,我看见一些造型别致的小小盆景被摆放在街边叫卖。各种吊兰、绿萝被修剪成别致的造型,一些在云南山上随处可见的石斛、杜鹃或其他灌木也被培养成装点生活的盆景。当然了,在各种花草的中间,最耀眼的当数色彩鲜艳的山茶。山茶是大理的市花,几乎每个花摊上都有。这里的茶花不仅色彩纷繁,而且被培养得很精神,叶子墨绿油亮,花朵硕大艳丽,植株大小相宜,花色多为红的、粉的、白的,皆茁壮而又华丽,叫人不忍相离。最让人感到神奇的,是那种通过人工选育,开出红白相间的花瓣,并且是一瓣分两色的茶花,它不可思议的搭配叫人惊叹。看着这些复色的茶花,我同时感受到热情和纯洁的两种浸润,就像统一在一颗心灵里的两种生活态度,它提升了个人的格调与品位。是的,在很多的时候,我们要对周遭平凡琐碎的生活充满热情,但我们还必须在正当索取的欲求里保持一颗纯洁的心。据说养花是大理古城传统的习俗,每家都有一个种满茶花、杜鹃、兰花等花草的院子。我从一些敞开的门洞里望进去,情景确实不虚。在大理古城四月的空气中,总有一阵阵幽香沁入心脾,有如幽兰一般淡雅,又如薰风一般馥郁,消散在恍惚之间。只有那些低矮的墙头上偶然间探出的一枝红艳泄露了花信。在三弦弹出的婉约音韵里,品味着花草散发的香气,我发现生活是如此美好。的确,大理古城,是适合在花香中感受生活的地方。为此,我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一根自拍杆,好让自己的身影与花草苗木同在。
我们到达了五华楼。五华楼位于大理古城的中心地段。最早的五华楼是古代南诏国王的国宾馆,规模甚是宏大,被称为“天下第一楼”。在历史上,南诏国王以及后来的大理国的国王都曾在五华楼饮宴,会见他国君主或重要宾客。每逢这样的时刻,五华楼分班献礼,奏乐赋诗,甚是奢华。从已知的资料来看,五华楼曾几度焚毁,又几度重修,随着功能的改变,规模也越来越小。现在看到的五华楼是1998年重建的,是一座四层建筑,看上去很高。虽说没有多少沧桑感,但仍不失为大理古城的标志性建筑。我在五华楼前自拍了几张照片。也许是历史的文脉不断,回头张望间,我看见五华楼周围多是一些经营书画的店铺。走进不同的店铺,各种各样的画作尽收眼底,有画山水花鸟的,也有画人物的;有国画、油画,还有羊皮画。最别致的是那些水粉画的工艺品,就那么一片切成椭圆形的木头,用几种颜料勾勒出树梢、月影、渔船和白族少女等元素,然后钉上一个座子或扣子,就足以成为一件不错的小摆设,给房间平添一些书卷气。那创意真是别出心裁。作为一个半吊子文人,五华楼一带的文化氛围是我所喜欢的。
走出一间经营手指画的画廊,在不经意间,我注意到有一股暖暖的香味扑面而来。举目看去,不远处的一位白族大妈正在火上把几片乳扇烤得金黄。我知道烤乳扇是大理古城的一个著名小吃,帅哥吃烤乳扇的镜头曾上过旅游杂志的封面。在以往的游玩中,我也曾感受过烤乳扇的甘香与绵甜。但为着寻梦,10元钱三片,犹如买回一份梦境,我们像品味生活一般吃着,一边悠然踱去。我是个乐于在想象中漫步的人,它那用玫瑰酱蘸出来的香味令我难忘。我觉得,玫瑰本来是用来欣赏的,谁料竟能吃到嘴里,味道里岂不是又多了一重想象的空间?
当我品完烤乳扇的时候,我被一阵激越的鼓声吸引。在一个叫做“鼓动人生”的店面里,一个长相可人的女孩自敲自唱,演奏着一支节奏明快的英文歌,像是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像我一样,许多人在店前停下来观看,然后又赞许着离去。我不清楚这店面是卖乐器还是教授乐器的,只觉得技艺练到这样的份上,挣点吃穿该不是什么问题了吧!当然了,在一个人人创业的社会里,我还看到了勤奋,看到了劳动的光荣。我想到了一毕业就在困难中打拼的儿子。我知道,在就业形势日趋严峻的当下,一边是业主招不到人,一边是拈轻怕重的人们。多少年轻人成为了啃老族。我不由得在内心里为那个敬业的姑娘点赞。在这里,我已经不止在工艺品店、在画廊里感受到年轻人追逐梦想的脚步。我想,大理古城也许是一个适合放飞梦想的地方。愿古城带给他们好运气、好收益!
到大理古城,洋人街当然是不可不去的地方。在洋人街,我每次都会被各种散射着异域风情的店面所吸引。确实,洋人街的两侧铺面林立,各种珠宝、古董、艺术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似乎充满了商业的气氛。但临街而设的酒吧的闲适却又是那样地漫不经心,叫人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酒吧里总有三三两两背对着街面的老外或中国人,就着一瓶酒、一壶茶或一杯咖啡,或闲聊,或看书,或斗地主,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我再次来到洋人街,仍然会被唐朝、冰岛之类别致的名字吸引。但我不是融得进洋人街散漫情绪里去的人,我们只是一时的过客。随着黄昏的来临,我不得不匆匆走过。沿着一个很卡通的指路牌的指引,我走进了一片完全用老物件,或者干脆说是朽木头装点的洞天。那一片区域叫樱花屋,是一排老旧的房子,上面挂着不同国家的旗帜、写着不同国家的文字。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洋人,而是为在那些即将朽掉的器物中感受那古旧的气息。一个古老的马槽,几个破木墩子,都给人一种厚重的念想。一路走来,大理古城的深幽街巷、瓦屋苔痕、古拙墙壁,无不显示着大理的古朴、别致、优雅。这慰藉了我一颗文人的心。无疑,古城是适宜怀旧的地方。
我在古城的北门结束了徜徉。我知道,我只是来看风景的人。就像一次心灵的疗养,我在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妻子看上去也很愉快。但是,当我试图说出大理古城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时,我迷茫了:一座古旧之城?一座风情之城?一座浪漫之城?一座闲暇之城?不不不,这些都不能概括我心中的感受与眷恋。也许,这就是开启我再来这里的牵念。
大理古城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