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没有播出的电视剧

申之珉

10岁那年，我随父母迁到了H市。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与母亲整日在外面忙生意，我的饮食起居全由雇来的司机和保姆打理。

我很快就成了同学中的小头领，每当我发号施令得到他们的响应时，我心里那种得意劲儿就甭提了，唯一让我感到不快的就是我的同桌──班长赵婷婷，别看她长得瘦弱，可在班上却有极高的威信。

转眼到了学期末，班主任要求我们每人在暑假期间做一件值得社会关注的好事，并以此作为新学期班干部的选举条件。会后，赵婷婷把我们召集到一起提议说：“咱们给社区的孤寡老人做小志愿者，怎么样？”

没等大家表决，我就首先反对道：“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早就过时了，没新意。”

“做好事从来就没有新旧过时之说。听我爸爸讲，咱社区共有十六户缺乏劳动力的孤寡和空巢老人，咱们帮助他们，就等于给辖区民警减轻了负担。”赵婷婷话音刚落，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报起名来。

我不屑地站起来，大声说了句：“我要干就干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暑假里，尽管我每天在街上四处打探，可轰轰烈烈的大事还是没有头绪。

一天，我在街上遇到我家曾经雇过的司机刘哥，求他指点迷津。刘哥笑了，指着身边的秃顶中年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宋导演，让他给你分个角色拍电视剧不就得了，你想，这关注度该有多大呀，别说当个班长，就是学校大队长也不在话下！”

宋导打量了我一下，说：“嗯，形象还行，会讲普通话吗？要不明天上午先试试镜？”

刘哥叮嘱我：“你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天主教堂门前等我，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讲！”

第二天，等爸妈出了门，我悄悄地溜出了家，飞快地朝约定地点跑去，刚出胡同口，迎面碰到赵婷婷。此时，她正和一帮同学跟着一位警察叔叔朝附近居委会走去。赵婷婷向我介绍说：“前面走的那位警察是我爸爸。”赵叔叔回头问我有没有找到合适的社会活动项目，我说：“已经找到了。”

“是吗？说说看。”赵叔叔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见我有些犹豫，便笑着问，“怎么，对我们警察还保密？”

我咬了咬嘴唇，把赵叔叔拉到一旁，一五一十地将要拍电视剧的事情讲了一遍，不知怎的，赵叔叔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然而，他并没说什么，只是详细地问了一下约会地点和我家人的联系方式，又相互做了保密许诺后，笑着说：“小伙子，祝你成功！”

刘哥在天主教堂门前等我，当确认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拍电视剧的消息后，才带着我驾车出发了。后来，我喝了刘哥递过来的一瓶饮料，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大石板上。

刘哥掏出手机，说：“给你老爸说一声，让他向我的账号上打一千万。”

此时我才明白，自己被绑架了，于是惊恐地叫道：“不，不，我要回家！”

“那就打电话吧。”刘哥拨通了我爸爸的号码，又按下了免提键，朝我面前一伸，我立即哭叫着喊了起来：“爸爸，您快来救我呀……”

话筒里传来父亲焦急的声音：“峰儿，你在哪儿？”

没等我回话，那秃顶就夺过手机凶狠地说道：“夏老板，你的宝贝公子就在我手里，不过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他的，条件不高，24小时内给我的卡上打来一千万，立马放人！要是报警的话……哼哼，规矩你懂的！”

电话打完后，秃顶对刘哥说：“我们要换个地方，这样更安全！”

车开到下山公路口，远远望见设卡的警察，秃顶一边吩咐刘哥掉头，一边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威胁我说：“不许喊，否则要你的命！”

车掉头还没开出一会儿，就被几辆开着大车灯的警车拦住了，而后听到大喇叭喊道：“停车，我们是警察。”

刘哥停车，高举双手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交代，人……就在车上……”

秃顶猛然打开后车门，一把将我扯出来朝山上小树林跑去。

天渐渐亮了，秃顶将我架到一处山崖边，只见搜山的警察正朝这里围了过来，大喇叭里有人大声喝道：“把人质放下，争取宽大处理。”

秃顶把我拽到他身前，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狞笑地喊道：“老子从监狱里逃出来就没打算被宽大……”

我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不要开枪，警察叔叔救我……”

也许是秃顶的话威胁住了警察，只见一个人将手中的枪放在地上，提着喇叭走了过来，大声说：“请不要冲动，我过去顶替他做人质，有什么条件尽管跟我提，行吗？”

秃顶犹豫了一下，举着刀吼道：“站住，少来这一套，老子见得多了，你若敢再上来一步，我就先把这小家伙宰了……”谁知他话音没落，就被后面突如其来的几位武警战士摁倒在地……

几乎同时，就听喇叭里传来一声断喝：“停机！”

紧接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就被那手提喇叭的警察抱在了怀里，他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夸道：“你演得太成功了，祝贺你！”我睁眼一看，抱我的竞是赵婷婷的爸爸，当我看到他胸前佩戴的“总导演”牌子时，甜蜜地笑了……

后来，我知道了这部没被播出的电视剧的内幕：其实，我真的是被刘哥和秃顶绑架了，当时赵叔叔从我口中听到此事，心中产生了警觉。他先和在市文化部门工作的同学联系，没查到任何关于拍电视剧的消息，然后他第一时间通过电话命令巡警同事在天主教堂门前盯住一个男孩子上的汽车牌号，因为天主教堂门前没有安装监控……

选自《绝妙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