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斌
如果有人事先提醒凡一东半夜有人砸他车的话,他一准会去医院量一下血压,如果医生建议得好,他说不定还会做一个心电检测,这样才能有效地避免次生灾害的发生,以至于造成更大的损失。
可是,没有人提醒凡一东。
于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凡一东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车会被两个小伙子砸了,而且是在他将车开回来的当天晚上。凡一东还没有来得及实实在在享受一下开豪车的滋味,更准确地说,凡一东还没有将自己的豪车在朋友面前展示一下,车就被人砸了。
那是正宗的宝马X6,虽然是二手,虽然人家用过,但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其实,买车的计划几年前就在凡一东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确切地说,他一直没有拿定主意。随便买一辆十几二十万的车,对于凡一东来说不是大问题,问题是凡一东不想就那么随随便便买一辆,他觉得车子就是男人的脸,关乎男人的形象更关乎男人的尊严。再说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开的不是奔驰就是宝马,如果自己随随便便弄一辆十几二十万的车开着,显得实在掉价。但花上七八十万甚至于上百万去买一辆车,凡一东不仅舍不得,目前对于他的实力来说也还存在一定难度。虽然场面上人家一口一个凡老板凡老板叫得真切动人,但凡一东知道自己的家底,知道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对于做服装加工生意来说,凡一东还是刚刚起步,前面的路是凶是吉,未曾得知。
可是,没有一辆像样点的车也是绝对不行的,于是凡一东就托人四处打听,看看哪儿有二手的车卖。当然,这二手的车必须是高档车,奔驰宝马路虎或者A8,最差的也得凯迪拉克。
凡一东的努力没有白费,经过长达数月的寻寻觅觅,凡一东终于打听到了一位老板要将自己的宝马卖掉。这辆宝马X6买了不到一年,行程不到两万公里。只是这位老板有点背运,在一次酒后将宝马撞上了路边的行道树,结果那棵足让两人合抱的法国梧桐屁事没有,而这位老板的宝马不仅被撞得头破身残,他自己还被撞断了一条腿。
于是,老板的老婆死活要把车卖掉。
于是,老板的老婆要卖车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让凡一东知道了。
凡一东找到这位老板时,对方的一条腿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凡一东还没有自我介绍完毕,老板的老婆就急切地说行行行,这破车卖给你了。
几天后,凡一东从4S店里将那辆宝马X6开回了家。
就这样,凡一东有了平生第一辆车,而且是正宗的宝马。将车开回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凡一东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独自绕着宝马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兴奋得还在车头上亲吻了两下,直到妻子第三次叫他吃饭,凡一东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然而,第二天一早,当凡一东一早出来时,发现车被砸了。
宝马的挡风玻璃多了两个窟窿,一个视镜掉在了地上,引擎盖被碰得瘪了下去,就连车顶也是沟沟壑壑,让人惨不忍睹。凡一东将眼睛揉了一下,又揉一下,仔仔细细将车看了好几遍,最终不得不相信眼见为实,昨天晚上开回来的宝马车真真切切地被人砸了。
从不骂人的凡一东突然破口大骂,他就那么站在门口,歇斯底里地骂了好一阵,直到妻子闻声从屋里跑出来,凡一东仍旧骂个不停。
妻子说别骂了,赶紧报案哪!
经妻子这么提醒,凡一东如梦初醒,立马掏出电话拨打110。
不到十分钟,一辆警车呼啸而至,派出所所长王大头带着一个年轻的民警从车上钻了出来。
下车后,王大头绕着被砸的宝马X6绕了一圈,然后才把目光转向了站在旁边的凡一东。
王大头接过凡一东递过来的烟,点上,悠悠地吸了一口,然后才问,怎么回事?
凡一东说,是这样。
随后,凡一东将昨天所有的细节向王大头一一道来,包括他在路上撒了一泡尿遇到两个熟人买了盒烟等等。总之,王大头极力地搜索所有昨天的一切记忆,他生怕遗漏零星半点。
凡一东还没把经过向王大头说完,他老婆就跟死了亲娘似的急着又从屋里跑出来。
一东,你快来看,是两个年轻人砸的!凡一东的老婆说。
凡一东见老婆在王大头的面前如此表现,心里很是不快,于是脸一沉,说,你知道个屁啊!别乱说,我正跟王所长反映情况。
他老婆说,我刚才看了屋里的监控,就是两个年轻人干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五分三十秒。
听老婆这么说,凡一东恍然大悟,他竟然把装了监控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几个人进了屋,凡一东的老婆立即调出了监控并进行了加放。果然,在凌晨两点十五分左右,两个年轻人歪歪扭扭地由对面走了过来,他们一路走一路挥舞着手臂,他们走到凡一东的宝马车前,先是看了看,然后其中的一个年轻人挥手打了宝马车一拳,接着又踢了一脚。宝马车纹丝不动,而那个年轻人却拎着脚金鸡独立般在原地转起了圈。随后年轻人弯腰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愤怒地朝车前的挡风玻璃砸了下去。另一个年轻人见朋友动了手,也立马比照而行,于是车前的玻璃就有了两个窟窿,整块玻璃也花成了一片。砸了玻璃,两个年轻人似乎还未解气,他们又爬上车头,狠狠地踹了一阵,然后转移到车顶,在车顶上跳起了伦巴。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将这辆宝马X6折磨了近半个小时,才摇摇晃晃地离开。
案子看来并不复杂,只到找到那两个年轻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王大头叫那位年轻的民警给凡一东做过笔录之后,又将监控录像拷贝了一份,便匆匆忙忙地赶往下一个案发地点。
接到王大头的通知是第二天的中午,当时凡一东正在陪一位客人吃饭。王大头告诉凡一东,说肇事者他们已经抓住了,要凡一东马上过来一下。凡一东向王大头解释了几句,但王大头坚持要他去,凡一东只好向客人说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地赶往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凡一东一眼就认出了在自己车顶上跳伦巴舞的那两个小伙子。
凡一东恨不得冲上去扇他们几个响亮的耳光,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但他没有,凡一东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这不仅是公众场所,更重要的这是公安机关,由不得任何人乱来。
凡一东在确信自己不会冲动后,这才走到两个年轻人的面前。凡一东将两个年轻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过了,凡一东这才开了口。
凡一东说,你们为什么要砸我的车。
一个年轻人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看了看凡一东,说,不为什么。
凡一东说,你们认识我吗?
年轻人说,不认识。
凡一东说,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砸我的车?
年轻人摇摇头,不知道,是我们遇着了。
遇着了?
是。
遇着了就砸?
是。
你们知道后果吗?
没想过。
现在想过吗?
正在想。
晚了!凡一东说。
你们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我不会饶了你们,你们就等着坐牢吧!凡一东咬牙切齿地说。
另一个年轻人扫了凡一东一眼,嘴角突然浮上了一缕微笑,然后又像没事一样扭过脸。
凡一东扬起手,手在空中,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凡一东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王大头进来了。
凡一东说王所长,我绝对不会饶恕他们。
王大头说你先出来吧!有什么话咱们出来再说。
于是,凡一东跟着王大头走了出来。到了外面,王大头说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对砸车的事供认不讳,只是处理结果还要看修车需要多少钱。
凡一东说保险公司的人昨天下午已经评估过了,初步估算至少得十万元的修理费。
王大头说,损失超过五千块就要被判刑的。
凡一东说,那是当然。
我不会饶了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恶果,要让他们知道胡作非为所要付出的代价。凡一东又说。
从派出所出来,凡一东觉得神清气爽。
傍晚,高明镜打来电话时凡一东正在核算工人的工资。办厂几个月后,每到月底凡一东就要抽出一天的时间亲自把这件事情做好。几十个人的小厂凡一东没有请任何管理人员,以前他只是负责进货出货,家里一切事宜交给妻子打理,然而几个月下来,凡一东发现妻子虽然能干,但在细节上却过于马虎,以至于连续两个月将工人的工资结算错误,于是凡一东只好自己动手,每个月抽出一天时间把几十个工人的工资一一算好。
由于白天忙着处理宝马的事,凡一东只好准备晚上加一个班,将事情做好。然而凡一东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有完全理出个头绪,高明镜的电话就来了。
高明镜问凡一东在哪。
凡一东说,在家里。说了凡一东又问,你在哪?
高明镜说,我在你楼下。
凡一东说,你又在骗我吧!这话我可听多了。
高明镜说,这回我真没骗你,不信你出来看看。
凡一东说,行啊!
凡一东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朝楼下看了一眼,发现高明镜真的一个人站在楼下。凡一东赶紧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外跑。
高明镜是凡一东的大学同窗,如今在市里一个科局当着一把手,虽然衙门不大,但权力不小。加之高明镜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更重要的是他为人处事极为周全,对谁都是笑脸相迎。
几年前凡一东从那个要死不活的破厂里辞职选择自主创业开了现在这个服装厂,高明镜可谓功不可没。说白了,若不是高明镜暗中出手相助,就凭那么几个证件,就能让凡一东跑上一年半载。
凡一东下楼后直接冲了上去,把毫无防备的高明镜拥抱起来,弄得高明镜像个小女人似的一阵惊呼。
凡一东说,明镜,你今天是不是走错路了?
高明镜说,我今天到你们区办事,正好顺道来你这儿看看。
凡一东说,亏你还能记得我。
高明镜说,算了,你现在是大老板,我可是一个打工仔,哪敢高攀啊!
凡一东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凡一东有几斤几两你可比我还清楚。
高明镜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凡一东说,士别三年都一样。
说着话,凡一东直接将高明镜拉到了路边的一个茶吧。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神聊,一来二去就扯到了凡一东的宝马被砸的事情上。
提起车,凡一东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气。
凡一东说,这次我决不轻饶了那两个年轻人,他们太猖狂太大胆了,事后竟然连半点悔过之意都没有。
高明镜说,那两个年轻人叫什么。
凡一东说,一个叫刘三毛。
高明镜说,另一个呢?
凡一东说,叫陈二子。
高明镜说,陈二子?是平阳乡的人?
凡一东说,是。
高明镜说,陈二子的左脸上是不是有块胎记?
凡一东说,你认识他?
高明镜没作声,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高明镜说了几句,又把脸转过来,自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凡一东说,陈二子是你朋友的儿子?
高明镜点点头说,是我一位恩人的儿子。
凡一东说,真的是?
高明镜说,百分之百。
凡一东叹口气,不作声了。
送高明镜上车时,凡一东对高明镜说,我马上就去派出所。
高明镜说,你去有事?
凡一东说,我去给陈二子写份谅解书,原谅他这一回,这样他就不会坐牢了。
高明镜点点头说,那行!等会儿我叫他家人把修车的钱给你送过来。三万块够吗?
凡一东愣了愣,说,差不多吧!说了,凡一东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让他家里人送一万块,表示个意思就算了!
高明镜说,那行!
高明镜说完,没等凡一东说再见,他就钻进了小车。
凡一东看着远去的车影,心里一下又恍惚起来,刚才高明镜的目光,深深地印在了凡一东的脑海里。高明镜虽然一直面带微笑,但凡一东从高明镜的眼中明显感觉到了那里面容纳了许多东西。
是什么呢?凡一东想。
是一种情绪,一种说不出的不满意。对,就是不满意。
高明镜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了,已经给了高明镜最大的面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是那一万块钱吗?也许是。我只要他给一万块,算是让他接受一次小小的教训,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做错了么?
走在路上,凡一东不停地想着,想着高明镜嘴角的那抹微笑,眼睛里那看着揣摸不透却能真切体会到的东西。
凡一东掏出电话,准备给高明镜打过去,准备告诉高明镜,那一万块钱,他不要了!
电话通了,可是对方没接。凡一东又打了过去,对方还是没接。
是他没有听到吗?凡一东想。
也许是。凡一东又想。
凡一东连夜来到派出所里,为陈二子写了一份谅解书,然后请王大头吃了一顿夜宵,这才回到了家里。
妻子说,你去哪儿了?
凡一东说,高明镜来了,我陪他坐了会儿。
妻子说,你没请他吃饭?
凡一东说,他有急事,走了。
妻子看了看凡一东,高明镜来找你有事?
凡一东点点头,是。
是为砸我们车的事。凡一东又说。
他来说情?
是。
你答应他了。
是。凡一东应了一声,又说,高明镜出面说情,我原谅了那个叫陈二子的小伙子。
妻子说,是应该这样,他当初帮我们多大忙啊!
刚才五舅来了,也是为了那个陈二子。妻子又说。
是吗?凡一东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妻子。
五舅说陈二子的爷爷是他的东家,当初五舅下放时就住在陈二子爷爷家里。
妻子说着看了看凡一东。
凡一东没说话。
妻子依然把目光留在凡一东的身上。
你看这事咋办呢?
你说呢?
算了吧!算咱们倒霉,陈二子的那一万块钱,咱也不要了。
不要了?
你说呢?
就依你说的,咱不要了,算咱们倒霉!凡一东说。
妻子叹口气,坐下来。
凡一东笑了笑说,这样也好!
妻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次日上午,凡一东还没把工人的工资算好,带班的赵小五打来电话,要凡一东赶紧过去一趟。凡一东问出了什么事。赵小五说你赶紧过来,过来就知道了。
于是凡一东扔下手中的东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厂里。进了车间,就见几十个工人全闲在那儿。
赵小五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凡老板,刚才安监部门的人来了,说我们厂里的安全设施不合格,要求我们立即停业整改。赵小五说。
凡一东说,他们在哪?
赵小五说,刚走。
赵小五说着,拿出一张盖着公章的整改通知书递到凡一东的面前。
这是他们刚才下的整改通知书,要我们明天一早到他们局里去接受处罚。
凡一东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凡一东来到安监局,问了好几个人,这才找到赵小五说的那个胖子。
凡一东笑着迎上去,恭恭敬敬递上一支烟,说,领导好,我是一东服装厂的。
胖子睨了凡一东一眼说,你是凡一东?
凡一东说,是。
胖子说,你厂里的安全问题很严重,你知道吗?
凡一东说,领导,我们一定按照你的要求,马上改。
胖子说,行了,你回去赶紧改,改好了我们再去看!
凡一东说,领导,我们怎么个改法才好呢?
胖子听凡一东说么说,扭过脸来,盯着凡一东说,怎么改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连起码的安全知识都不知道你还开个什么厂?我看你那个破厂迟早得关门大吉。
凡一东说,领导……
胖子摆摆手说,我这会儿忙着,没工夫跟你闲扯,改好了我们再去看。
胖子说了站起身,捧着一只青花瓷的大茶杯走了出去,把凡一东一个人晾在了那儿。
看着胖子堆满肥肉的后脑勺,凡一东恨不得上去给他几拳。
回到厂里,凡一东问了一下其他厂里的安全设施情况,然后叫赵小五买了一批灭火器,又请人在车间里安装了几个自来水龙头。一切准备妥当后,凡一东又去安监局找那个胖子领导。
等凡一东到了安监局,才知道那个胖子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带着老婆儿子上北京看升国旗去了。
安全设施没有验收,凡一东也不敢组织工人生产,每天看着厂里的机器趴在那儿,凡一东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
好不容易把胖子等了回来,哪知胖子只是在厂门外转了一圈,看了两眼,突然扭头就走。凡一东赶紧追上去,说,领导,这回行了不?
胖子回头瞪了凡一东一眼,说,行个狗屁!消防栓呢?没有消防栓,厂里明儿一旦烧起来,那还不烧死一堆人。
胖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还叫人话嘛!
凡一东顿时就火了。
可是,还没等凡一东稳定好情绪,胖子已经钻进了车里,屁股一冒烟,走了。
胳膊扭不过大腿,凡一东只有忍气吞声,又找人在车间门口安装了两个消防栓。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万不说,还白白耽误了将近半个月的工夫,搞得凡一东满腹怨气,一身疲惫。
这天,凡一东再次抽空来到4S店时,终于看到自己的车修好了。凡一东要拿车,可是工作人员死活不让他拿。
工作人员说,这车得公安部门的人过来答应了才能放行。
凡一东说,这车是我的,为什么不能拿。
工作人员说,这车是你的不假,可公安打过招呼了,事情还没有解决好,这车不能放。
凡一东说,你们把发票开出来,我给钱。
工作人员说,你给钱也不行,这事我们说了不算,你要想拿车,就得请公安部门的人过来签个字,不然我们不敢放,请你能理解。
自己的车自己却开不走,凡一东气得上前狠狠地踢了车轮一脚。
工作人员说,车踢坏了你可得自己掏钱修。
凡一东说,我的车我想踢就踢,关你屁事!
工作人员看了看凡一东,说,那你踢吧!如果不过瘾,旁边还有锤子,用那东西来得快。
工作人员说了调头就走,气得凡一东直翻白眼。
拿不到车,凡一东就到派出所问王大头事情处理结果。
王大头说,你急个屁啊!事情我们还在调查。
凡一东说,有什么好调查的,这件事情早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王大头说,我们公安办案子得讲究个程序讲究个规矩是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程序不成体系嘛!
凡一东说,我不管你啥程序啥规矩,我就问你这事道底还得处理多久?你给个痛快的。
王大头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凡一东说,好吧好吧!算是我凡一东求你们了,你们快点行不行!
王大头说,我们一直都在快马加鞭,只是你缺乏起码的耐心。
凡一东的心情糟透了,他不想跟王大头胡扯。一起本来并不复杂的案子,竟然让王大头这帮人办成这样,凡一东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大头这些人整天在干什么。
凡一东下午送了一趟货回来,供电所所长栗大麻主动找到了凡一东。
栗大麻说凡一东,我们下午去你厂里了。
凡一东说有事吗?
栗大麻说有点小事。
凡一东说什么事?
栗大麻说有人举报你们厂里存在偷电行为,我们去查了,没有这回事,可是你厂里的电力设施却存在很大的隐患。
凡一东听栗大麻这么说,顿时皱起了眉头。
事情也不大,我们去看了,你只要简单地整改一下就行,不过整改的时候不能生产。栗大麻又笑着说。
凡一东没作声,就那么一直看着栗大麻,看得栗大麻心里一怔一怔的。
栗大麻实在受不了了,主动把凡一东拉到旁边,小声说,一东,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凡一说,没有。
栗大麻说,你肯定得罪什么人了。
凡一东说,我一个老百姓,能得罪什么人?我敢得罪什么人吗?
栗大麻说,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仔细想想,你最近跟谁过不去了,比如……
听栗大麻这么说,凡一东于是就仔细地想了想,想了半天,凡一东也没想出来自己最近得罪了谁。
栗大麻说,这就奇了怪了,你要是没得罪人,人家会盯着你?
凡一东说,谁盯着我了?
栗大麻说,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一定是有人盯着你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说是不!栗大麻又说。
凡一东没再说话,但他相信栗大麻说的没错,自己是被人盯上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不然的话,安监局的人前脚走,这供电所的人怎么后脚就跟上了呢!还有那个王大头,以前都是客客气气的,今天竟然嬉皮笑脸地东扯葫芦西扯瓢。
凡一东说,栗所长,你帮我私下问问,我得罪谁了。问到了,我要上门给人家赔不是啊!
凡一东说着,从车里拿出一条烟塞在了栗大麻的怀里,还没等栗大麻动手,凡一东转身就走。
栗大麻说得没错,凡一东果然是被人惦记上了。
晚上栗大麻在电话里告诉凡一东,砸他车的那个叫刘三毛的年轻人,有点来头。
凡一东说,事情出了,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栗大麻说,一东,你现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凡一东说,我明白什么?我是受害者。
栗大麻说,人家高高在上,会低下头上门给你一个老百姓赔不是?
凡一东说,这又不是我的错,他们凭什么不主动找我说。
栗大麻说,凭什么你能说得清楚,我看这事你还是算了,到此为止,不然,你今后的麻烦肯定还会更多,服装厂办不办得下去很难说。
凡一东说,我不信。
栗大麻说,我劝你还是到此为止,找个台阶主动放弃为好。
凡一东说,凭什么呀!
栗大麻说,我是为你好!
凡一东说,不行,就算我的厂不开了,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凡一东不等栗大麻再说什么,啪地挂断了电话。
厂里的电力设备还没整改好,王大头就通知凡一东去4S拿车。
凡一东匆匆忙忙赶到了4S店后,一个工作人员走上来,核对了一下凡一东的身份证和车辆行驶证后,将修车发票和车钥匙一齐交到了凡一东的手上。
凡一东看了看修车发票,当时就愣住了。
凡一东说,你们没搞错吧,怎么才修了两千块钱?
工作人员说,你的意思是少了还是多了?
凡一东说,当初不是说得十万块吗?
工作人员说,你没病吧!你要是钱多你现在给十万块,我们立马给你升VIP。
凡一东说,怎么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
工作人员说,你这人真有意思,修车钱少还不好吗!
凡一东说,不好。
工作人员笑了笑,说,你这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要是钱多你给我十万块,我立马给你磕三个响头,叫你三声大爷。
凡一东开着车来到派出所,王大头把凡一东带到办公室,接过凡一东递过来的修车发票,看了看,然后把一张纸推到凡一东的面前。
凡一东仔细把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当时差点气晕过去。
凡一东说,这怎么可能?
王大头说,法律上明文规定,故意毁坏他人财物超过五千块才能入刑,你这才两千块,我们只能给予他们治安处罚。
凡一东说,我这车修了至少十万块。
王大头说,4S店收了你十万块吗?
凡一东怔了怔,盯着王大头。
凡一东突然明白了什么。
王大头笑了笑说,签个字吧!人家已经把两千块赔偿款送来了。王大头说着,把一叠钞票扔在了凡一东的面前。
看着那叠钱,凡一东突然大笑。
王大头说,你笑什么?
凡一东说,你这儿不准笑吗?
王大头说,当然不是。
凡一东说,那不就行了。
说了,凡一东又大声地笑起来。
凡一东把楼上楼下的人全都笑了出来,几十个人站在门口,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都一律向日葵朝太阳般地看着凡一东。
凡一东抓起桌上的那叠钞票,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凡一东一扬手,将钞票向空中抛去。一张张钞票顿时在空中飞舞起来。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