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莉
(陕西师范大学, 陕西西安 710119)
试论“重写文学史”对当下文学史写作的意义
张凯莉
(陕西师范大学, 陕西西安710119)
“重写文学史”是在陈思和、王晓明等人推动下产生,他们对以往的文学史著作提出了个种不同问题。“重写文学史”主要针对以往重要作家作品定论分析质疑与重评。尤其是针对从解放区文学到“十七年文学”重要作家作品的既定结论的重评。从开设的专栏对赵树理、柳青、茅盾等作家作品的重评就能体会到重评“十七年文学”的“拨乱反正”意味,对我们当下的文学史认识以及新的文学史书写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历史经验主义;政治与审美;反思
PDF获取: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09.019
“重写文学史”的反思态度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反思也就是回顾过去文学史的特点并且有针对性的进行思考。这是一种严谨的态度。“重写文学史”正是对以往文学史的反思才有了重写。这种反思并不是用新的意识形态强加于过去文学史书写的意识形态之上,而是尽量客观、真实的反映当时文学史的丰富面,继而实现“改变这门学科原有的性质,使之从从属于整个革命使传统教育的状态下摆脱出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审美的文学史学科”的愿望。这对我们当下文学史的著书有很大的意义。
(一)反思解放区文学、“十七年文学”,注重创作主体
“重写文学史”专栏的对象主要是解放区文学及“十七年文学”的重要作家作品。不能忽略的是,这些针对的对象有其鲜明的时代背景。针对“十七年文学”中作家主体性的缺失,反映在作品中的人物的机械、单一,重写专栏基本否定了这样的写作方式。他们强调文学写作的多样性以及作家的创作个性。可以相对客观的批评赵树理、柳青等人著作中存在的问题。
这种重评使以往文学史上对这些重要作家作品的既定结论进行反思的态度是值得当下文学史写作借鉴的。实事求是的反思态度,客观评价以往的文学史,力求还原文学创造本来面目都是重写专栏对当下文学史著作的启发。
(二)当下的价值观对“重写文学史”专栏中文学作品的反思作用
上文提到重写不能忽视时代背景的影响。那么,我们现在谈“重写文学史”也不能忽视当下的时代环境。先看“重写文学史”的新价值观对“十七年文学”价值观的影响。改革开放、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是新时期政治、经济、文化的关键词。重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的。重写时期的价值观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十七年文学”的价值观是为人民大众的集体主义意识。这两种不同的价值观必然带来对文学作品的不同书写以及不同理解。“十七年文学”主要强调的是集体意识,反映的是国家的政策方针,突出的是英雄人物。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我们无法评判其对错。但是,用新时期的新的价值观来看,“十七年文学”的文学观念显然不合时宜。“重写文学史”专栏对“十七年文学”的反思是站在新时期的大背景下产生的,其主要目的“在于探讨文学史研究多元化的可能性,也是在于通过激情的反思给行进中的当代文学发展以一种强有力的刺激。”虽然不能完全否认“十七年文学”的成果,但也能相对客观地评价在“十七年文学”所处的环境下,其文学创作上有哪些值得借鉴的地方以及有哪些地方是违背文学正常发展规律的地方。
再说当下的时代环境对“重写文学史”的反思。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比新时期更为开放。这里的开放指的是文学写作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如何看待、理解“重写文学史”也有了更多的看法。重写专栏对“十七年文学”的重新评价有其独到的见解,但是忽略了“十七年”的特殊背景,用新时期的价值观代替“十七年”的价值观难以客观、公正的认识“十七年文学”。他们的根本分歧是对文学的不同观点与态度。不能因为现在的文学观点与之前的文学观点不同就加以否认之前文学的意义。这也是对当下文学史的书写的意义。我们可以有不同的文学观念,可以用现在的文学观念来理解过去的作品,但是应该用较为客观的态度还原以前文学史的多样面貌,因此“重写”对于当下文学史写作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对历史的尊重与较为完整的还原,是反思文学史如何写才能符合文学这一独立的学科的一种态度,更是时刻关怀文学作品的冷静态度。
(三)反思当下的文学史写作
1.反思“重写”文学史观的立场
“重写文学史”力求站在文学本身的角度来写文学史,使文学能够还原文学本身,使文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其应用的是“现代性”的文学史观也可称为“启蒙”的文学史观。“钱理群、吴福辉、温儒敏、王超冰所言的现代文学的这种‘启蒙’性质实质上就是中国文学的‘现代性’的特征。四位研究者认为,启蒙不但是现代文学基本面貌的决定因素还是文学主题、风格等的决定因素,实质上已经是在有意识地凸显现代性的特征了。”[1]当下我们的文学史观依然是现代性的文学史观,如何把握现代性成为撰写文学史的重点。而“重写”对“十七年文学”时期的阶级论观点的反思体现在“重写”专栏的作品中对“十七年”文学作品进行审美的、独立的、客观地重评,更用启蒙的观念来重新理解“十七年文学”。当下,我们怎样理解“重写”的文学史观?又该树立怎样的文学史观撰写文学史?80年代的文化重心在政治、思想文化。90年代的文化重心在物质、金钱。当下我们的文化重心仍然在物质、金钱。当发展到这一时期,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作了文艺座谈会重要讲话阐释了“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方向。相较于“十七年文学”的“为人民大众”的方向,“人民”的含义超出了工农兵的范围,扩大了关怀对象。用启蒙的文学史观怎样构建文学史是十分重要的。
“重写文学史”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空间。那就是写文学史的态度是什么,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启蒙文学史观如何深入到文学史中并真正起到启蒙的作用。这个问题是“重写”给我们的思考。
2.对文学史中意识形态介入的反思
任何一种文学史著作都会有时代的烙印,这种时代的烙印中带有作者的立场和观点。作者的立场、观点或符合主流意识形态或反叛主流意识形态都代表作者写作文学史时意识形态的介入。“重写文学史”专栏中各个论文中关于对“十七年文学”的重写,反映了写作者对意识形态的理解和消化。他们把国家意识形态的要求转化为自己的理解,体现了写作的个人立场。既然我们无法避免文学史写作的意识形态性,不如乐观接受,呈现文学的丰富多样性。
“十七年文学”中的阶级观念,其主流意识形态的代表阶级是无产阶级。在文学史中,对无产阶级为代表的文学作品大力宣传,而压抑对资产阶级为代表的作品。“重写”注重对主流意识形态无产阶级为代表的作品的矫正。忽略了对非主流意识形态作品的辨别。我们当下需要反思的应该侧重于历史中被忽略的非主流意识形态作品的评价。这样,才能丰富文学史的面貌。更加完整的认识“十七年”、“重写”那一历史时期文学的多样性。对待意识形态的介入不是反对其本身,而应该把握在哪种意识形态下文学作品、文学思潮的不同,通过对不同意识形态下作家作品、思潮的不同多方面体会文学带给我们的不同感知,加深对文学史的认识。
从“重写文学史”带给我们反思的空间进一步窥探其历史的视角。我们发现在相对开放的环境中,对历史上文学史的评判更能实事求是的评断。在注重还原当时历史状态文学史写作的情况下,我们还可以相对客观地评价作家作品,十分注重其历史的叙事性。从这一角度可以发现,“重写”对历史的尊重。也为我们当下文学史撰写提供了历史的视角,即重视历史的经验主义。
(一)文学史中的历史视角
历史的概念有多种解释。其中几乎不可能产生争论的解释是“历史有两种要素:(1)在特定时间内发生的各种事件;(2)人的头脑中收集起来的这些事件。”[2]组成历史的事件多种多样,没有记录下来的历史我们无从得知,那么被记录下来的历史我们可以认知。而文学史也是历史的一部分,用历史的视角看待文学史是极其必要的。“重写文学史”对“十七年文学”的反思、重写正是站在历史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十七年文学”时期的文学史大都是当时的著作,没有历史的距离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重写”对“十七年”的历史有了一定的距离感,更能深刻的把握并较为客观地还原文学写作的面貌。它的历史视角是相对于“重写”的时代背景下的。对于当下的文学史写作不仅要看到“重写”的积极意义更应看到“重写”的局限性。“重写”有对历史的感知,但只注重历史的时间性忽略了历史的空间性。“尽管我们都知道线性的历史研究方法是不完善的,但有意识地注意不同史实间的联系和关系,将‘史’关注的视角移到‘横向’的维度上,通过‘纵’、‘横’交错勾画出要书写的史实,在文学史的书写中尚不多见。”[3]“重写”写的是具体的作品的评价问题,注重叙事的客观。我们今天再来看“重写”应看到重写没有注意到各种文学形态是如何互相推动文学的发展的。没有从宏观上对构成文学的各种现象有整体的把握。具体到其对“十七年文学”的重评,就是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到“十七年文学”发展的推动力。难道仅仅是政治意识形态的支持么?
因此,“重写文学史”虽然只提供了历史视角的一个方面,现在我们又对“重写”有了时间上的距离感可以发现“重写”在历史上的局限,那么,当下的文学史写作就可以取长补短不断完善。注重对文学史的整体感知,分析具体文学事件时,不仅要注重叙事性也要看到勾勒文学史面貌的主体框架,用历史的视角丰富文学史。
(二)用历史经验主义对待文学史
我国漫长的历史为我们展示了中国文化的发展脉络。这是无法割裂的历史意识。“共产主义曾经是我们为之忘我奋斗的人类理想。然而,几十年来的实践,却历史地提出了一个极其严肃的命题:‘娜拉出走以后怎样?’……人,如果从这种想象力出发,固然可以完成历史的奇迹,却不能解决‘娜拉出走以后怎样’的问题。严峻的现实使他从革命理想主义转到冷静的理智的分析和思考。”[4]这是当代著名思想家顾准对历史的认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用历史经验主义的态度对待文学史是对“重写文学史”的深度挖掘。顾准说,中国人从来是经验主义的,“史官文化中的历史主义还是中国思想的优点,要改革掉的是,历史主义不能成为史官,即服务于政治权威的史官。人类,或人类中的一个民族,绝不是当代的政治权威有权僭妄地以为可以充任其全权代表的。斯大林说过一句好话,‘希特勒来了又去了,德国民族是永存的。’这句话,对任何一个民族都是适合的。”[5]对历史的认识可以用经验主义、多元主义对待。对文学史的评价与写作同样适用。
“重写文学史”对“十七年文学”的重新认识是在历史的角度试图评价这一时期文学写作的功过得失。就当下我们对“重写”的认识也是通过经验主义总结“重写”的经验教训,为了以后更好的文学史写作。什么是更好的文学史写作?笔者认为是在以往经验的基础之上尽量真实勾勒出文学史的全貌。使文学能够真正成为人们精神支撑,丰富心灵世界,即符合文学本身审美特性的文学史写作。经验主义、多元主义可以丰富文学史写作,可以有多种不同的观点但要以文学事实为依据。增加了文学史治史的严谨性。
(三)“重写文学史”对“文学”史的启示
1.文学与政治
上文提及文学中意识形态的介入无法避免,那么就乐观接受,不同的意识形态对文学史的写作有不同的影响。“重写文学史”针对“十七年文学”的重写就是力避文学从属于政治的关系,还原文学作为文学的本质特征,即注重文学的审美性。政治因素参入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重写文学史”试图彰显“十七年文学”中文学作品的审美特性批判文学中的政治宣传作用。这无疑是用当下的价值观来否定之前的价值观。上文我们说过,之前价值观作用下的文学写作不能粗暴的否定。就其文学本身特性来说,“十七年文学”整体上宣传大于文学。延安《讲话》,将文学作为整个无产阶级革命机器上的螺丝钉,明确提出文学要服从于政治。因此用历史的观念还原当时的社会场景,可以发现文学的政治宣传作用作用于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单就当时文学的宣传意义而言,它的反响是巨大的。通过文学彰显主流意识形态,就其宣传意义而言无疑是成功的。但是,作为文学史的写作者,如何对待这样的文学现象,如何透过这些文学作品所带来的反响展现文学史的发展脉络,这样的文学是否正常都有待于写作者对文学与政治关系的合理把握。
文学作品、文学思潮有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有违背主流意识形态的,即有响应国家政策的有质疑国家政策的作品出现。有不同声音才会有丰富的文学现象。文学作品可以是作家不同的立场下产生的。政治对文学的影响是双面的。不必过于恐慌政治对文学的压抑。也不必过于夸大政治对文学的影响。在现在相对开放的环境下,我们的文学可以是多方面发展的。文学影响着我们的精神世界,如果形成自己的价值观,那么文学与政治的关系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因此,文学史的书写可以是多方面展示文学与政治的互动。
2.文学与审美
“重写文学史”专栏中《主持人的话》申明了“重写”的意义是“要改变这门学科原有的性质,使之从属于整个革命史传统教育的状态下摆脱出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审美的文学史学科。”这里着重强调的是文学的审美特质。强调文学审美特质的原因是“十七年文学”、文革中对文学政治的过多干预,使文学成为政治宣传的工具、政治斗争的利器。
谈到文学与审美的关系,无法避绕的话题便是文学是什么。只有明确文学的本质才能阐释清楚文学与审美的关系。对于文学的本质历来有多种解释。公认的文学的本质大概就是文学的审美特质 。因此,“重写文学史”注重文学的审美特质就是注重文学本身。让我们对文学与审美有了新的认识。“重写”站在审美的角度审视“十七年文学”对“十七年文学”的政治依附性进行批判,强调文学写作的审美性。审美的“美”有不同的理解。黑格尔说,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美分为艺术美和自然美。文学的美体现在语言、情节等之中。这种美也是主观的感受。它不同于政治因素在文学中带给我们生硬、口号、狂热的直白感觉。它是一种内心对美的感觉,这种感觉来源于文学审美的多样性、优美性的多重理解。因此,“重写”强调的文学审美特性对当下文学史注重史的美感具有借鉴意义。
3.文学中政治与审美的互动
“重写文学史”对文学的态度是非此即彼的。强调文学中政治与审美的对立关系,忽略了政治与审美的融合。这对当下文学史写作提了个醒。如何在政治因素存在的情况下更好的体现文学的审美因素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不需要抹杀政治意识形态在文学中的显现,只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写文学著作,文学的审美性可能会更好的体现出来。那么,对于文学史的书写来说,写作者需要对组成文学史的文学现象进行分析整合,同样的,文学史的书写也要注意政治与审美的融合。站在不同的立场写出来的文学史著作侧重点或有不同,但这不是对既定历史文学现象的歪曲分析,而是整合的文学现象资料不同,取舍得当。对于文学史来说,文学中政治与审美的关系决定了文学史的整体方向。因此写文学作品时顺应自己的想法写作,无需刻意考虑政治与审美的关系,这样写作会更顺利。这对文学史的书写更能体现文学的历史脉络。
“重写文学史”对当下文学史写作的意义在于“重写”为我们提供了反思的空间、历史经验主义的思考方式以及在文学史写作过程中对文学政治与审美的理解与把握。现在,我们对“重写文学史”有了历史距离感因此可以客观地评判与反思“重写”的意义,对当下的文学史书写可以借鉴“重写”的内在精神。知道用历史经验主义的视角对待文学史,还要知道如何全面体现这样的历史视角。了解了文学中政治与审美的关系,还要在书写文学史中怎样处理这样的关系。这都是以后书写文学史中值得思考的问题。
[1]王瑜.重审与重构—现代文学史观与中国现代文学史编写问题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162).
[2]迈克尔·奥克肖特.历史是什么[M].王加丰,周旭东,译.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9(26).
[3]顾准.顾准文集[M].陈敏之,罗银胜,编.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195、213).
[4]李洁非.文学史微观察[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2014(228-229).
[5]张向东.重写现代文学史的思考[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李兆平]
On the Significance of “Rewriting Literary History” to the Writing of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History
ZHANG kai-l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Shaan Xi’an 710119,China)
“Rewriting Literature History” is produced under the impetus of Chen Sihe, Wang Xiaoming , and they have put forward a kind of different question to the previous literature history work. “Rewriting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is mainly aimed at the conclusion of the previous critical writers' works.Especially the re evaluation of the established conclusions of the important writers' works from the Jiefang District literature to the “Seventeen Year Literature”.From the column set up on writers and works of Zhao Shuli, Liu Qing, Mao Dun, and other rating can experience to a reappraisal of the literature of “seventeen years” of “bringing order out of chaos” means. However, it has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and new literature history writing.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of literature history reflective attitude and perception of literary history writing standard.
Historical empiricism;Politics and aesthetics ;reflection
2016-04-11
张凯莉,女,河南济源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文学·艺术研究
I206.7
A
2095-770X(2016)09-008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