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强
假如我不说蝉、不说蝉声你可能完全忽略掉了它们的存在,现在,你听,它们已经在窗外了。
忽略掉也好,城市里的声音是需要忽略或者说过滤的,汽车的声音,叫卖的声音,楼房生长的声音,乞丐乞讨的声音……假如耳朵没有忽略功能全盘收入,那生活将如何进行,难以想象。但蝉声还是别忽略吧?虽然它也是聒噪。
许许多多的蝉在夏天鸣叫,我们猜那是歌唱,集体大合唱,如果不是唱给夏天的那么就是唱给它们自己的。年复一年。要是在乡村,午睡必定是在这样的歌唱里开始和结束的,城市可能未必,因为树可以成为一个院落的遮阳伞,但不能成为一座楼房的挡光墙。我们习惯了心烦时认定它是聒噪、愉悦时认定它是歌唱的蝉声,很多与夏天有关的记忆背景音乐往往就是蝉声。我们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也许会这样说:记得那年夏天,很热很热,我们坐在小河边一棵大柳树下,听蝉声阵阵,那时你穿的是一件白色绣着粉色荷苞的长裙……
蝉那么简单,夏天来秋天去,有一年你很忙,甚至可以没有蝉的记忆,你也可以认真而坚定地说:我没有见到蝉,我没有听到蝉声,我想都没想。可是,蝉就那么单纯地活着,单调地叫着,那鸣叫不叫歌唱也罢,节奏太过单一,旋律无从谈起,吱———吱———吱———由低到高再到低,没有人长时间专门去听,因为简单。这就是夏天,像一张彩色的信纸,禁不起太多的抒情。
春天听到花开的声音,夏天听到蝉鸣的声音,秋天听到落英的声音,冬天听到飘雪的声音,四季就完整了。
小时候不午睡,专门爬树逮蝉,那真是孩子才有的好奇,想要找到那些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怎么发出的。这小小的家伙,发出的声音一点也不小,被抓了还叫,还是那么不管不顾,有点傻乎乎的意思。
蝉可不傻,科学告诉我们:蝉的幼虫一般需要在地底呆上3-5年的时间,甚至有些需要呆上17年,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蜕变,才能羽化为成虫,而在地面上的时间最多也只有80多天。在这短暂的80天里,它们还要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历程———交配、产卵,然后死去。所以,蝉在树端鸣叫,难以想象它们经历了多少艰辛才得到了这短暂的华美乐章。
现在,你听,它们已经在窗外了。它们甘愿做夏天永远的背景,有了背景夏天就完整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