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语音特点

印有家，钟江华，覃红利

（1.铜仁学院文学院，贵州铜仁554300；2.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湘潭411105；3.湖南农业大学经济学院，湖南长沙410128）

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语音特点

印有家1，钟江华2，覃红利3

（1.铜仁学院文学院，贵州铜仁554300；2.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湘潭411105；3.湖南农业大学经济学院，湖南长沙410128）

湖南洪江古商城自古以来就是七省通衢之城，语言情况比较复杂。洪江古商城方言的声母不仅存在新老异读的现象，在清化等方面也有自身的特点；其韵母不论阴声韵、阳声韵还是入声韵既有部分湘语的特性，也有西南官话的特征。从洪江古商城方言的声韵调来看，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应归属为西南官话，但是同时也带有湘语的部分特征。

洪江；西南官话；湘语；声韵调

洪江古商城①位于湖南省西南部雪峰山区，沅水和巫水两水交汇之处，东、西、北与洪江市（原黔阳县）接壤，南与会同县毗连，总面积115平方公里，辖4个街道、3个乡，民族以汉族为主。

洪江古商城自古以来就是湘西南重要的驿站和商埠，是滇、黔与沪、汉之间水运的必经之地，早在西汉早期为镡城县县治，城市规模就已经形成，明清时期成为湘西南扼守湘、滇、桂、鄂、蜀、沪物资集散通道的商贸市镇，被称为“七省通衢”。早在300多年前，洪市古商城就形成了“七冲、八巷、九条街”的格局，先后有15家钱庄、7家银行、17家报社、8大油号、10大会馆、44个码头、70多家青楼烟馆、60多个寺庙，形成了独特的商业文化氛围，是滇黔湘蜀鄂桂沪七省地区物资集散地和湘西南政治、经济、军事、宗教、文化的中心。［1］

由于历史上是七省通衢之地，所以居住人口比较繁杂，其汉语方言与周边的方言不太一致。由于不同地方的人群杂居一起，在各种方言的互相影响下形成了洪江古商城独特的方言特色。关于洪江古商城方言的归属，绝大多数的学者认为应属于西南官话。［2］［3］2015年7-8月，在汪涵先生的大力支持和资助下，我们对洪江古商城的汉语方言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调查，本文根据本次调查列出洪江古商城的声韵调系统，然后分析其汉语方言的音韵特点，最后在考察音韵特点的基础上，对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性质及发展趋势提出我们自己的一些看法，期望更多的专家学者来关注洪江古商城方言。

本文主要发音合作人：江伯河，男，1941年出生，初中文化，洪江运输公司退休职工；周建军，1974年出生，初中文化，洪江中山路小学保安。

一、声韵调系统

（一）声母（20个，包括零声母）

说明：（1）n、l自由变读，因人而异，不辩义，本文一律记为l，如，兰=难lan12、路=怒lu24；

（2）z音青老有别，年轻人发音部位较老年人靠前，老年人有点靠后但是没有达到ʐ的位置，本文一律记为z；

（3）f、x的读音，青老区别较大，本文涉及到有区别的例字一律在例字后面加上括号注明青老。

（二）韵母（35个）

说明：（1）介音i的零声母音节i带有摩擦，是一个摩擦元音；

（2）ɚ自成音节，实际上发音时青老差异明显，年轻人的儿化成份不如老年人明显。

（三）声调（4个）

说明：（1）少部分阳平字升调特征不是非常明显，有点趋于低平调，调值接近11，此类字来源主要是少数入声字。

二、音韵特点

（一）声母的特点

第一，绝大部分古全浊声母清化。

洪江古商城方言的古全浊声母，除了ŋ、z、ȵ保留了下来之外，其余绝大部分清化，其清化的规律是大部分变为不送气的塞音，其中匣母与邪母则变为塞擦音，例如：

清化为不送气的塞音：道tau24、夺to12、同t‘oŋ12、锄ʦəu12；清化为塞擦音：胡fu12、玄ɕyan12、冯foŋ12、符fu24。

第二。精组与知庄章组声母，在洪音相混，都读为舌尖前即ʦ组声母，如：

精组：糟ʦau55、招ʦau55、曹ʦau12、散san33；知组：茶ʦa12、超ʦ‘au55、抽ʦ‘əu55；章组：昌ʦ‘aŋ55、蒸ʦən55；庄组：争ʦən55、锄ʦəu12。精组与章组在细音前则相混读为舌面前即ʨ组声母：精组：精ʨin55、秋ʨ‘iəu55；章组：主ʨy33、处ʨ‘y33。

第三，泥、来二母不管洪音细音都相混淆，在洪音前都读为边音l，在细音前都读为浊音ȵ，如：

洪音前：怒=路ləu24、男=兰lan12；细音前：女=吕ȵy33、年=连ȵian13。

第四，不分尖团。精、见两组声母在今齐齿呼前都读舌面前即ʨ组声母，如：

精组：经ʨin55、秋ʨ‘iəu55、精ʨin55；见组：杰ʨiɛ12、丘ʨ‘iəu55、旗ʨi12。

第五，日母字分化为两种读音：逢止摄开口三等韵及遇摄合口三等韵读为零声母，其他情况读为浊音声母z，如：

逢止摄开口三等：耳ɚ12、而ɚ12、二ɚ24；逢遇摄合口三等：乳y33、汝y33、如y12；其他：人zən12、绕zau33、柔zəu12。

第六，晓、匣二母合口新老区别明显，老年人晓、匣二母合口大部分字都与非组相混，读为f，而年轻人晓、匣二母合口字则不与非组相混，读为x，如：

老年人，晓母：灰fuei55、悔fuei33、焕fuan24；匣母：划fa12、混fuən24、换fuan24；年轻人：晓母：灰xuei55、悔xuei33、焕xuan24；匣母：划xua12、混xuən24、换xuan24。

第七，疑母字和影母字在洪江古商城方言中读音有分有合。疑、影二母在今天的开口呼前合流为ŋ声母，例如：

疑母：我ŋo33、牙ŋa12、硬ŋən24；影母：安ŋan55、哀ŋai55、暗ŋan24。

在合口呼前疑母字读为零声母，影母字则读为f声母（老年）和x声母（青年），例如：

疑母：原yan12、娱y12、五u33；影母：花fua55（老）xua55（青）、悔fuei33（老）xuei33（青）、婚fuən55（老）xuən55（青）。

而在齐齿呼和撮口呼前，疑母字一般读为ȵ声母或零声母，影母则基本都读为零声母，如：

疑母：玉y12、岳io12、月yɛ12、研ȵian55、疑ȵi12、宜ȵi12；影母：衣i55、邀iau55、幼iəu24。

（二）韵母的特点

1. 阴声韵

（1）止摄

止摄开口有四种读音：ɿ、ɚ、i、ei，具体情况如下：

止摄开口三等逢精组、知章组声母读ɿ，如：

精组：姿ʦɿ55、字ʦɿ24、雌ʦ‘ɿ12、词ʦɿ12；知章组：支ʦɿ55、智ʦɿ24、池ʦɿ12、是sɿ24；

止摄开口三等与日母相拼则读ɚ：而ɚ12、儿ɚ12、耳ɚ33。

止摄开口三等逢帮组读ei或i：比pi33、疲pi12、皮pi12、卑pei55、眉mei12。

止摄合口读为uei：毁xuei33、威uei55、位uei24。

（2）遇摄

遇摄主要有u和y两个读音，其中模韵读u，鱼、虞二韵不管是逢知庄章组，还是逢精组见系都读y，没有像普通话那样分化开来。如：

模韵：杜tu24、土t‘u33、努lu33；虞韵：蛛ʨy55、株ʨy55、主ʨy33、住ʨy24；鱼韵：除ʨy12、处ʨ‘y24、暑ɕy33、如y12。

（3）蟹摄

蟹摄开口一、二等，合口二等字主要元音为a，韵母有ia、ai等：价ʨia24、佳ʨia55、街kai55、败pai24；蟹摄开口三、四等字一般读i：币pi24、低ti55、犁li12医i55；蟹摄合口一等字主要元音一般为u、e：梅mei12、陪p‘ei12、杯pei55、对tuei24、脆ʦ‘uei24。

（4）效摄

效摄基本都读au、iau，如：

au：到tau24、帽mau24、跑p‘au33、毛mau12；iau：标piau55、掉tiau24、消ɕiau55、妖iau55。

（5）果摄

果摄不管开口、合口，基本都读为半高元音o，与模韵有别：我ŋo33、果ko33、坐ʦo24、朵to33。

（6）假摄

假摄二等字主要元音为a，如：

开口二等：巴pa55、麻ma12、榨ʦa24、夏ɕia24；合口二等：花fua55（老）、瓜kua55、耍sua33、瓦ua33；三等字主要元音为ɛ：遮ʨiɛ55、惹ziɛ33、姐ʨiɛ33、野iɛ33。

（7）流摄

流摄三等字逢非组读u：母mu33、富fu24、妇fu24、负fu24；流摄部分字逢帮组读au、iau，与效摄相混：彪piau55、矛mau12、牡mau33；其他流摄字基本读əu、iəu：抖təu33、周ʦəu55、收səu55、留liəu12、秋ʨ‘iəu55、尤iəu12。

2. 阳声韵

（1）通、江、宕摄都保留ŋ韵尾，如：

通摄：空k‘oŋ55、孔k‘oŋ33、攻koŋ55；江摄：胖p‘aŋ24、腔ʨ‘iaŋ55、窗ʦ‘aŋ55；宕摄：帮paŋ55、方faŋ55、郎laŋ12。

（2）臻摄保留n韵尾：坟fən12、陈ʦən12、身sən55、很xən33、敏min33、斤ʨin55、印in24。

（3）梗摄除开口二等舒声逢帮组保留ŋ韵尾外，其余与臻摄合流为n韵尾，如：

梗摄开口二等帮组：庄ʦaŋ55、棚poŋ12、碰p‘oŋ24、猛moŋ33；梗摄其他：拼p‘in55、正ʦən24、生sən55、兵pin55、更kən24。

（4）曾摄开口一等逢帮组部分字保留ŋ韵尾外，其余与臻摄合流，如：

曾摄开口一等帮组：朋poŋ12；曾摄其他：肯k‘ən33、邓tən24、升sən55、冰pin55、菱lin12。

（5）山摄保留n韵尾，咸摄-m韵尾完全消失，变为n韵尾，与山摄合流，如：

山摄：班pan55、翻fan55、扇san24、便pian24、田tian12；咸摄：凡fan12、淡tan24、敢kan33、添t‘ian55、欠ʨ‘ian24。

3. 入声韵

洪江古商城方言已完全没有p、t、k这些入声韵尾，入声韵尾全部并入了阴声韵，具体情况如下：

（1）通摄开口、合口三等入声逢见系读y：菊ʨy12、局ʨy12、玉y12；通摄合口一等入声逢见系、合口三等入声逢帮组读u：合口一等入声：谷ku12、哭k‘u12、屋u12；合口三等入声：木mu12、福fu12、伏fu12、服fu12；通摄其余入声读əu：独təu12、录ləu12、俗səu12、祝ʦəu12。

（2）江摄开口二等入声逢见组，宕摄开口三等入声逢泥来母、见组读为io，如：

江摄开口二等入声逢见组：角ʨio12、岳io12；宕摄开口三等入声逢泥来母见组：却ʨ‘io12、虐lio12、脚ʨio12；江摄、宕摄其他入声字则都读为半高元音o：江摄：剥po12、桌ʦo12、握o12，宕摄：郭ko12、索so12、托t‘o12。

（3）臻摄入声字开口主要读i，合口则读u、əu、y，如：

开口：笔pi12、蜜mi12、栗li12、七ʨ‘i12；合口：不pu12、骨ku12、卒ʦəu12、突t‘əu12、橘ʨy12、屈ʨ‘y12。

（4）山摄开口一、二等入声字读a、o：辣la12、瞎xa12、沫mo12、活xo12、割ko12；山摄合口一、二等入声字读ua：刷sua12、刮kua12；山摄开口三等入声字读ɛ、iɛ：哲ʦɛ12、浙ʦɛ12、彻ʦ‘ɛ12、舌sɛ12、别piɛ12、列liɛ12。

（5）梗摄开口二等入声字读ɛ：策ʦ‘ɛ12、伯pɛ12、客k‘ɛ12、摘ʦɛ12；梗摄开口、合口三、四等入声字读i：敌ti12、踢t‘i12、迹ʨi12。

（6）曾摄开口一等入声读ɛ：得tɛ12、测ʦ‘ɛ12、克k‘ɛ12、墨mɛ12；曾摄开口三等入声少部分字读ɛ，大部分读i、ɿ：直ʦɿ12、式sɿ12、力li12、息ɕi12。

（7）深摄开口三等入声字读ɿ、i：十sɿ12、汁ʦɿ12、立li12、急ʨi12。

（8）咸摄开口一等入声逢见系读o：鸽ko12、合xo12、盒xo12；咸摄开口四等入声逢端组读iɛ：跌tiɛ12、叠t‘iɛ12、帖t‘iɛ12；咸摄其他入声字读a、ia：发fa12、塔t‘a12、拉la55、押ia12。

三、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性质

以上总结的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语音特点，一方面这些特点有部分符合湘语的特征。如，古全浊声母清化为不送气的塞音或塞擦音；古疑母字开口三四等字在细音前与泥母合流，读为［ȵ］声母；疑母、影母在今开口呼前为［ŋ］声母；老年人古非敷奉母读为［f］声母，古喻云和喻以基本都读为零声母；韵母中有元音高化现象，尤其老年人的入声还没有完全消失，仔细辩听，能够听出。另一方面，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西南官话特征也非常明显，比如在声调上，分为阴阳上去四个调类；在声母方面，不分尖团，精章知庄的今读类型也符合西南官话的特征；在韵母方面，蟹假果摄等主要元音的类型也很符合西南官话的特征。所以我们说洪江古商城方言的归属应该是以西南官话为主，也受到湘语的影响，兼具湘语的部分特征。

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这种特征是由于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沿革决定的。一方面，它在行政区划上属于湖南，和一些湘语区（如湖南溆浦）毗邻，洪江古商城讲湘语的人非常多；另一方面，由于历史上是七省通衢之地，来往的商人很多，上受川黔方言影响，下受武汉南京一带下江官话的影响，所以官话尤其是西南官话的特征也非常显著。今天洪江古商城周边的强势方言是西南官话，我们通过青老两代人方言的对比，发现年轻人西南官话的特征比老年人更为明显，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洪江古商城汉语方言的西南官话特征会越来越明显，或许，未来的某个时候，洪江古商城的汉语方言将完全变为西南官话。［4］

注释：

①洪江古城商，又名洪江区或洪江管理区，隶属于洪江市，与今天的洪江市不是同一概念，今天的洪江市即原黔阳县，今天的洪江古商城（洪江区）即1997年前的洪江市。

［1］曾湘洪.洪江古商城［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

［2］鲍厚星，李永明.湖南省汉语方言地图三幅［J］.方言，1985（4）.

［3］鲍厚星，颜森.湖南方言的分区［J］.方言，1986（4）.

［4］邹晓玲.湘西花垣县汉语方言的语音特点［J］.铜仁学院学报，2012（6）.

The Phonetic Features of Hongjiang Ancient Commercial City Chinese Dialect

YIN You-jia1，ZHONG Jiang-hua2，QIN Hong-li3
（1.College of Arts，Tongren University，Tongren，Guizhou554300，China；2.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of 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Xiangtan，Hunan411105，China；3.School of Economics of Hu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410128，Chian）

Hunan Hongjiang ancient commercial city is a traffic hub since ancient times and its language is complex.The Hongjiang dialect exists not only the old and new variant phenomenon in its own characteristics；the vowels regardless of Yin rhyme，Yang rhyme of Rusheng or bo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art of Xiang dialect，also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outhwest mandarin.From Hongjiang dialect phonology，Hongjiang dialect belongs to the southwest mandarin，but also with some features of Xiang dialect.

Hong Jiang；Southwest Mandarin Dialect；Phonology

H172.3

A

2096-0239（2016）04-0092-05

（责编：明茂修责校：明茂修）

2015-10-24

汪涵先生全程资助项目“湖南方言调查‘響應’计划”洪江古商城方言。

印有家（1973-），男（苗族），湖南泸溪人，铜仁学院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汉语方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