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欧洲

姜晟

这里有南美人的华丽和随性，

这里有加勒比人的速度与激情，

这里有非洲人的强悍和勇气，

这里还有亚洲人的勤奋与聪灵……

从16到24，从368到552，

扩军后的欧洲杯，

增加的不止是球队和球员，

还有更多元化的风格与内容。

这是欧洲的世界，这是世界的欧洲！

虽然当年有过略显极端的政治倾向，但马克·威尔莫茨这个土生土长的瓦隆人，从来不是种族主义者。

踢球时，威尔莫茨赶上了比利时国家队“开化”，跟巴西人路易斯·奥利维拉和来自扎伊尔的姆彭萨兄弟穿着同一件球衣参加过世界大赛，还与这些“有色人种”保持着良好关系。2012年成为国家队主帅后，威尔莫茨先后率队完成对世界杯（阔别12年）和欧洲杯的回归（阔别16年），4年间，很多黑人球员在他手下完成国家队首秀，或成为核心。

2014世界杯比利时大名单中，7名球员拥有非洲血统；本届欧洲杯大名单，“欧洲红魔”在孔帕尼、博亚塔伤退的情况下仍有9名球员的父亲或母亲是纯正非洲人，锋线四将竟是一水儿的黑人！近年来比利时更衣室内部的“佛拉芒PK瓦隆”对立情绪有所缓解，难道是威尔莫茨插入“第三方势力”所致？

基数增大，择优录取

欧洲杯历史上出现过两对黑人兄弟，均来自比利时：无论是2000年的姆彭萨兄弟，还是现在的卢卡库兄弟，都是早早在比利时青年队打出名堂。作为典型的欧洲移民国家，比利时最近20年吸纳了很多非洲天才（多数来自前殖民地民主刚果）；2010年之后，二代移民的后代大面积登上历史舞台，形成足球人才井喷。这是一种时代现象，就像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里南后裔渐渐占据荷兰国家队核心位置一样。

目前比利时黑人国脚们的父辈，要么是以政府工作人员身份来到这个国家，要么是以职业球员身份登陆这个国家的联赛，他们的子女都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并早早对“新祖国”产生归属感。比如卢卡库兄弟，从小就是跟白人孩子一起上学，当他们发现身边小伙伴的踢球欲望和球技并不如自己时，就有了“我可以代表比利时”的心态。罗梅卢·卢卡库的小学教师曾经说过，“小魔兽”从小就高人一头，霸气外露。

比利时白人的后代们踢球兴趣渐渐减弱，移民的子嗣自然就有了登堂入室的机会。威尔莫茨过去一年多也试炼过很多白人新星，但能达到他要求的人寥寥无几。欧洲杯报名截止前，奥里吉和本特克一个伤未痊愈、一个状态平平，但这并不妨碍利物浦锋线双星跻身大名单；集训期间三名中卫受伤，威尔莫茨最终并没有选择“24+7”名单中的南特悍将纪尧姆-吉莱，而是召入了名不见经传的卡巴塞莱。

与比利时一样，另一被殖民历史打造成典型移民国家的法国依然秉承着“国脚黑白配”的传统，而目前的国家队主帅德尚，正是当年以队长身份化解白人国脚和黑人国脚矛盾、率领蓝军登上巅峰的重要人物。本届欧洲杯，德尚麾下共有12名黑人球员，9A的父母来自非洲，埃夫拉、萨尼亚、马图伊迪、波巴和坎特都是主力一要知道，2000年法国捧起德劳内杯时，主力阵容里的“黑非洲”只有来自加纳的德塞利和来自塞内加尔的维埃拉两位。

时至今日，克莱枫丹体系对法国足球人才的遴选，依然具有极强的科学价值和历史意义。孩子们都有机会在这里放飞足球梦，但只有足够出色的人，才能得到更高水平、更专业细致的指导；只有赢得竞争、通过层层考验的移民后裔，才可以获得身穿法国球衣的机会。发生在波巴兄弟身上的故事很具代表性：尤文图斯中场的两个双胞胎哥哥弗洛伦唐和马蒂亚斯都曾在克莱枫丹受训，前者还为法国u20出场过3次，但现在，他们只能为父母的祖国几内亚出战。

移民球员人口基数增大，佼佼者的数量必然可观。本届欧洲杯黑人球员占据很大比例，扩军并非主因，典型移民国家的球队悉数入围才是决定性的。除了比利时和法国，阿尔卑斯双雄瑞士和奥地利，北欧两强瑞典和丹麦，最近几年也涌现出了大批“非欧”新星。国家政策和福利制度，让他们在足球场上尝到甜头，避免了国家队水平因时代问题而下滑。

质疑与困惑

说到国家政策，上届欧洲杯帮助意大利队晋级决赛、本届却无缘参赛的巴洛特利不久前谈起了自己少年时代的痛苦。“按照意大利的法律，像我这样情况的人必须满18岁才能成为合法公民并代表国字号，尽管我出生在这里。等待那段时间，我的内心承受了太多煎熬，因为我实在太想代表我的国家踢球。”

意大利政府这条针对非洲移民后代入籍的规定，增加了黑人球员代表意大利队的难度，但某种程度上也制造了一个遴选过程——有机会穿上荣耀蓝色战袍的黑人，必须足够优秀，而且得有耐心。巴洛特利之前，奥卡卡和奥邦纳两个尼日利亚人的儿子也经历了这样的阶段，前者在孔蒂上任后不久首次入选意大利国家队，后者则是连续两次入围欧洲杯23人大名单。

孔蒂接管国家队后，进一步加大了外援征召力度，主要获利者还是具有入籍优势的南美人。不过就像之前的卡莫拉内西、奥斯瓦尔多、帕莱塔一样，孔蒂的“归化兵团”中也没有谁真正得到亚平宁球迷认可：若日尼奥无缘本届欧洲杯堪称意大利主帅对自己的否定，伤病缠身的蒂亚戈·莫塔被认为完全配不上10号球衣，埃德尔6月17日绝杀瑞典之前也被意大利媒体和球迷抨击了大半年，搞得连报纸、电视都不敢看。

以往巴西球员转投欧洲国家队，常被归因于桑巴国度足球人才济济、竞争激烈。可如今，巴西国家队都开始青黄不接、战绩萎靡，那些“叛逃”到欧罗巴的人，自然不会被高看一眼。除了意大利队的两个巴西人，本届欧洲杯还有俄罗斯门将吉列尔梅、波兰后卫乔内克和葡萄牙中卫佩佩来自巴西。三人均已年过而立，前两位还是很难得到出场机会的替补，无法影响球队。

马津霍的长子、生于意大利的蒂亚戈，也算是巴西代表。小伙子16岁开始为西班牙青年队出战，成长于Tiki-Taka体系，与其他改籍球员相比堪称异类。但这位经常遭受伤病困扰、球风偏软的中场，最近几年发展得也不太顺利，在德尔博斯克手下一直无法成为核心。想想迭戈·科斯塔此番落选，巴西人的西班牙寻梦之路看上去已不再好走。

去年3月，瑞士队长利希施泰纳含蓄地表示，希望自己的国家队能有更多“Swiss-Swiss”，而不是更多外国人。欧洲国家队的非欧球员人数依然在不断增加，未来欧洲杯上的“亚非拉美”只会越来越多；但如果不能被真正接受，无法为“新国家”做出卓越贡献，他们的故事就不会有美好结局。

从阿尔及利亚，到巴西

本届欧洲杯之前，共有4名身上流淌着非洲血液的黑人球员代表德国参加过世界大赛，分别是阿萨莫阿、奥东科、J.博阿滕和奥戈，一届赛事最多两人入围（2010世界杯）。然而本届欧洲杯，勒夫一口气带上三位黑人球员，J.博阿滕、若纳唐·塔和萨内的父亲都是纯非洲人，因伤退出的中卫吕迪格则有一位塞拉利昂母亲。两年前，J.博阿滕成为第一位跟随德国队登上世界之巅的黑人，今年夏天，日耳曼足球的荣誉殿堂里还会再加上两个黑人的名字吗？

二战结束13年后，欧洲杯诞生，在当时的时代环境和冷战背景下，仍有一些南欧国家队将来自欧洲之外地区的优秀球员收至帐下。大名鼎鼎的阿根廷“金箭买”迪斯蒂法诺，就在首届欧洲杯的资格赛中代表西班牙出战并打进3球。若非西班牙队面对苏联时因政治原因退出，皇马名宿很有可能参加首届欧洲杯决赛圈比赛并争夺德劳内杯。

鲜为人知的是，首届欧洲杯正赛确实出现了一位“非欧球员”：法国队首战输给南斯拉夫，当时站在东道主球门前、5次被对手洞穿的拉米亚，是如假包换的阿尔及利亚人。

1980年，欧洲杯决赛圈扩军到8支球队，黑人球员首次亮相，此人便是英格兰后卫v_安德森。1984年法国在本土夺冠，生于非洲马里（殖民时代叫“法属苏丹”）的蒂加纳与普拉蒂尼、吉雷瑟组成“铁三角”，开创了法国足球历史上的第一个巅峰。又过4年，荷兰“三剑客”登上历史舞台，古力特和里杰卡尔德两个苏里南人的儿子代表南美大陆举起德劳内杯。

进入90年代，欧洲杯赛场来自其他大洲的面孔越来越多，1996年土耳其首次入围正赛还让一部分亚洲球迷欢欣鼓舞。2004年欧洲杯，葡萄牙队在希腊神话面前倒下，巴西中场德科无缘成为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改籍后获得德劳内杯”的非欧球员；4年后，他的同胞塞纳将自己的名字写进了历史。

2006年初，阿拉贡内斯将刚获得西班牙国籍的塞纳征召入队，这个本来与西班牙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比利亚雷亚尔中场随后获得了参加德国世界杯的机会。2008欧洲杯，“智叟”再次毫无顾忌地将塞纳带去多瑙河畔，最终得到了回报。靠着出色的中场拦截、抢断、梳理能力和对攻防转换节奏的完美把握，塞纳在与阿隆索的主力竞争中胜出；西班牙从小组出线到最终夺冠，3场恶战巴西人都有着无可挑剔的表现。2008年6月29日那个维也纳胜利之夜，塞纳激动地举起一面西班牙国旗，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南美出身。

“如果当年巴西国家队主帅是邓加，我应该早就穿上黄色战袍了，可惜佩雷拉教练更喜欢进攻型中场……因此，选择西班牙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虽然只有短短4年的国脚履历，虽然没能跟随“斗牛士”在祖国的土地上举起大力神杯，但在欧洲杯的历史上写下如此光辉的一笔，塞纳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骄傲和满足。

非洲人、美洲人之后，亚洲人未来是否也有机会将自己的名字刻上德劳内杯？本届赛事，“亚洲基因携带者”已经开始引发关注：纳英戈兰的父亲是地道的印尼人，阿拉巴的母亲来自菲律宾，尼尔·泰勒的妈妈是印度公民……欧洲杯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