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公鸡把夜色刚啼破了一个壳,巧祯就迎着第一缕曙色起床了,婆婆忙过来招呼着她,她摆一摆手,穿着衣服,说,妈,不用。巧祯洗漱的动作有些笨拙的臃肿,婆婆就垂着手站在那儿,看着,保持着随时冲上去扶她一把的姿势。她洗完了,说,妈,我想去给花授粉,天天躺这儿,也闷。
婆婆显然没有想到巧祯会要求去地里,一时愣在那里,眼睛就蓦地湿了,转过身,悄悄撩起衣襟。
巧祯喊,妈——婆婆回过神,随着巧祯的手指,赶忙扑过去,把灯箱里的温度调低一些,里面熥着花粉,太冷太热粉的质量都不行。刚才就是温度高了。
这个时候,清明前后,梨花正开的浓烈,像是为谁守孝似的,纷纷的白雪传送到村外。梨树也像村里的女人,在别的庄稼很难成活的盐碱地,一年一年开花、结果,守着贫困和甜美的岁月。
婆婆收拾好花粉,开始做饭,中间看着巧祯,嗫嚅了一阵,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不停的看灯箱里的温度计。
巧祯别过脸,看着院子里的树,并没看婆婆,好像是对自己说,没事了,妈,就是为肚子里的孩子想着,我也不再哭了。
婆婆听着,眼泪一下子噎满喉咙,捂住嘴巴,手指缝里含混漏出强抑不住的断续哭声。
巧祯抬眼看外面,看见春天早已经在那些杨树、柳树上搭建一个个绿色的小帐篷,里面养了许多鸟声,立在枝头上的鸟像铃铛,风一吹,叮铃叮铃的就响……巧祯想真是春天了,心里说长庚,你说好的三五天就回来了,到现在还不回呵……
吃饭的时候,巧祯一反常态地吃的很多,好像吃只是一个重复的动作。婆婆看得有一点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把薄薄软软的鸡蛋摊饼夹到她跟前,多吃点啊……这回没有再流泪,潮湿的眼神一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看屋子中央的靠墙的供桌上的松香,没有挂照片,而是一份水果销售的合同,香烟袅袅中,婆婆的视线慢慢的又要模糊。
吃了饭,收拾好花粉,聚在广口瓶里,擦干净授粉的粉枪、泡沫杆,搬出折叠的高凳。这时候太阳升到东半空,露水基本上也就干了,巧祯就由妹妹搀着,上梨园去。
路其实也被梨花包围了,人就陷在大雪飞舞一样的花海里,到处都是浮动的香气。这香气有一种朴实的情意,梨花,是他们的粮食。路上都是忙碌并且说笑的人群,见了巧祯,都止了声,停下来柔声问,巧祯,授粉啊?问的人都小心。巧祯答,嗯。听的人就一声叹息,风吹起,梨花遂落了一地。
因为梨树密集,花开的铺天盖地都是,仅靠蜜蜂和蝴蝶显然不够用,根本完不成授粉的任务,花的传粉期就太阳下这么有限的几天,授不上粉,梨的产量当然会大幅度的缩减。这几天,是果农们辛苦而兴奋的日子,好像掂着锋芒跃跃欲试的镰刀对着一地成熟的金黄麦子,那种播种和收获之间的关系你可以一眼踏实的看见。有这样两句话在果园里流传:
梨子是对梨花的珍藏,
果实是对春天的报偿。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春天的忙是为了用汗水镀亮秋天芳香的金黄。所以,这种忙碌和勤恳,让人心绪亢奋而又觉得有依有据。
巧祯站在自家梨树下往四处看,她的视线被重重叠叠的梨花给阻拦,看不见别家的梨树,只能听见一株株高大的梨树下人们也像蜜蜂一样嗡嗡地说笑着劳动。用泡沫蘸着瓶子里人工催熟的受精花粉,再一朵一朵点在梨花的花蕊中心,或者用专用的粉枪把花粉射在花朵中心绽开的花柱上,当然前者更稳妥并且节约花粉。
授粉是保证成果率最重要的一部分。
巧祯看着一树树密密匝匝的花,站在树下,仰着脸,蘸着花粉,把绑在细竹竿梢头软泡沫上的花粉,小心点染到每一朵花心的雌蕊上,动作比蝴蝶的触须还要温柔,而且巧祯的手法快捷精准,点到为止却花粉到位,花蕊着粉饱满。巧祯授过粉的树,坐果率最高,果子畸形也少。每到授粉的时候,长庚总爱看她,看着看着就夸她,巧祯,你授粉的样子,可真好看。——一句话长庚还不一下子说完,中间停顿片刻,看着她的眉眼,看不够的样子,过不一会就说一句,真好看,像是口头禅,巧祯,真好看,老婆,真好看……巧祯嗔他,没个正形。风暖暖的,从一树一树的花枝中间磕磕绊绊地吹过来,带来梨花芬芳的愿望,停泊在脸上……好像所有的花也开在巧祯心上,喊,长庚,给我换一瓶花粉撒。她把空瓶里残剩的粉渣递给他,有点故意居功的意思,因她授的快,一瓶花粉都用完了长庚只不过才用了小半瓶,巧祯就故意嘲笑他……笑声落在地上,就应声开出小野花……
巧祯再看梨花时眼前就有些恍惚,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长庚也不回来了,他在,我授的快啊……一句话牵出妹妹欣瑶一串的泪。周围的人都没敢应声,只默默地把花粉传到蕊心。明媚的阳光下,放蜂人的蜜蜂一片采花的繁忙声音。
有蝴蝶在枝头起落,就在花间翩跹地飞,有时候巧祯要把它们用指尖推一推,露出花蕊,让她授上粉。往常巧祯喜欢踩着枝干像蝴蝶一样在树上面,她娇小灵活,比长庚在树上还得心应手,还有一点,在树上面,她授粉的间隙抬眼可以看得很远,眼睛越过梨花雪,可以看见湖边的桃花。真的,不站在最高的枝头,真是体会不到白茫茫的梨花带和红灼灼的桃花园映衬在一起,是多么的美,美的巧祯想一甩胳膊就化蝶而飞。她也要长庚看,长庚也爬上来,陪她看向湖边的桃花园,他们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
那片缓慢流淌的湖水,载走了他们两人最初斟酌交换的誓言。
他们的结合没有多少悬念,相邻的村子,打小认识,到了会羞涩和闪躲的年龄,不知不觉的就有了脸红和好感。然后就想尽办法的见面,时间的概念也忽然有了变化,有时显得漫长,有时又快的惊心,当然是见不到念想的时候时间煎熬的慢,相聚的那一会儿总是不够用的。常常的,两个人在湖边的老树下,说话啊、心跳啊、笑啊,动作的起承转合无一例外的都充满了急迫,手忙脚乱,推推扯扯,把誓言分解,妥贴,再逐惭商榷,探索,组合,你说说,我说说,一生一世就这样相约终老了。……
巧祯现在想想,就想笑,那时候多傻,多开心……两人在湖边的一幕一幕此刻又都浮现在巧祯眼前,时光和心绪交织在一起,阳光忽然就显得不太真实,风大面积掀动花瓣发出波涛的声音,这声音将她连同身边的一切都漂浮起来,仿佛其他的人离得那么远,只有长庚眉目分明的笑脸顺流而下一直盛开在她的眼前……巧祯恍然间发现有水滴落在手背上,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的眼睛在晴天里落了雨。
那时候巧祯还问他呢,不见我你想我不想啊?长庚便迫不及待的说,想啊想啊。一口咬定的认真样子,显得很傻。巧祯就笑,故意逗他,那,怎么想的啊?长庚这就为难了,摸摸心口,搔搔脑袋,恨不得掏心掏肺,可又掏不出来什么证据给巧祯看,有些近于捶胸顿足了。看得巧祯弯腰倒出了心中的笑,喊他,傻瓜。长庚却一脸严肃,拉她的手放在胸口,我一天一天的想啊……快要急哭的痴样子。
隔了多年,每一想起长庚那个可爱认真的笨样子,巧祯还觉得心里随之柔软。想一个人,还能怎么想呢——一天一天的,想。巧祯心底说,长庚,现在该轮到我也这样想你了啊。
妹妹欣瑶端来茶水,说,嫂子,喝口吧,累了就别干了。
她摇摇头,姐不累。巧祯倒是喝了点水。多喝水,多吃水果,将来孩子的眼睛亮,长庚常念叨对她说的。她听他的。
欣瑶接过杯子,欲言又止,反复了几次,终于还是说了,嫂子,娘说不让你往前授粉了,咱,回家吧。
巧祯坐了一会,站起来,继续授粉,没事,待会让咱妈回去做饭吧,我再授一会。转过身,再一次对欣瑶说,没事,等你哥哥回来,让他看看我可又胖了。
欣瑶眼里噙着细碎的眼泪,低声喊,嫂子,哥都看见了……欣瑶的声音里弥漫了水分。
巧祯是有点累了,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不时停下来轻轻拍拍肚子,小累赘,都怪你啊,妈妈慢腾腾的像个胖胖熊了……自己说着,就笑了。长庚经常骄傲而怜惜的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逗她开心,巧祯,保不准是双胞胎哎。巧祯打他贴在腹部的头,龙凤胎哎,可有那个命呐。长庚就围着她,缠她,说傻话,伺候她……几个月以前的事了,现在肚子更大了,巧祯想,不知道长庚这会儿见了会再说几胞胎呢。
这个时候太阳快到了正空中,是一天中花最招展的时段,授粉后的坐果率也最高,虽然累,但公公、婆婆,还有欣瑶,都没停歇,最多也就是踢踢腿脚活动一下长时间仰着的脖颈,抓紧时间授粉。他们有四十多棵三十多年的老树,还有二十多株十来岁正当年的梨树,每年有十来万斤的收成。
搁在价格合理的年份,他们家一年去了成本能收入五六万或者还要多点。可惜的是最近几年此地梨子的价格一直格外低迷,往外走不出去,说是有农药残留,而且品种陈旧,口感达不到市场要求,但在本地销售的实在是有限。这样一来,辛苦了一年下来到头算算去了成本其实也剩不了几个钱,所以很多人放弃了果园,甚至许多人开始砍祖传了几代的梨树,改种比较省事的麦子,转而进城务工,挣钱多,也没有这么累这么操心。
巧祯看他百般劝说村民,连顿囫囵饭也吃不好,心里不忍,曾劝过长庚,你又何必费那么大劲呢,好好的在镇子里当你的农技师,安安分分按月领你的那份工资就是了。
长庚看着巧祯,喊她,傻丫头。点她光洁的脑门,缓缓地说,我不问,谁还会上心呢。声音里有悲凉的成分。也是的,谁会关心这湖边几个村庄的果农呢。随着果子价格的走低,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离开土地,果树得不到照顾,连同土地一起开始荒芜。
他看着那些疯长的枝杈白白开放的花朵,没有人为她们授粉,只纷纷落在泥土里,长庚说他觉得心疼。梨花开时,一身缟素,像是落难民间的公主。长庚说这一朵朵的小公主,任她们在枝头自生自灭地荒凉摇曳,没有人照顾,作为一个上了两年农校的中级技师,一个在梨花开落中长大的孩子,他,甚至心酸又心疼的,想哭。
得给这片果园找一个新的出路。
寻思到最后,他要给老品种的酥梨更新换代,嫁接成肉质细嫩口感酥脆的新型“黄金梨”。在自家的树上实验了之后,比较来看,坐果率比本地梨高,成果外形美观,摘果时浅黄,耐贮藏,过一段时间果皮是淡金色,咬上一口,汁液丰润,没有渣滓。好吃。
巧祯懂得他的心,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他,村里人会相信吗,要是再卖不出个好价钱可咋办呢?
长庚说,总得试试吧。
他把新品种的梨子给各家各户送去一些,让他们自己比较新旧品种的差别。传了几辈子人的老树,不能在咱们这一辈给糟蹋了,长庚说,该换换品种了。
巧祯说得对。村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对长庚的提议并无异议,但是谁又能保证价钱会升上去呢,最主要的是要销到哪里去呢?
这是一个艰苦的动员过程。现在的村人,许多人都觉得与其在家修整伺候这几亩果树还不如外出打工轻省。反反复复地劝说,利益权衡,苦口婆心,除了自家的之外,第一年秋天长庚在村子里嫁接了有百十棵树,这已经是莫大的成绩了。那一个秋天长庚成天扑在地里悬在树上,眼见着往下瘦,瘦得巧祯恨不得对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子急喊一声:停!但瘦没有停,直到霜降后才算刹住,因为这时候树都嫁接好了。
那些天里,长庚虽然消瘦,但他浑身充盈着干劲,眼睛里窝着笑意,巧祯的动作亦是未有过的热烈和深情,让巧祯几乎晕厥的羞红,潮落之后,他往往枕着她美好多汁柳暗花明的墒情,把白天地里的进展点点滴滴汇报给她听,她间或插入一两句询问或评论,他说会卖出个好价钱的,巧祯也慢慢放心。她的男人,她相信。
那些嫁接的树经过了一年的护理和修复,到转年的时候,梨花落后,小小的果实出露,长庚的笑容也随着果子一天天长大,枝枝丫丫,真是果实累累啊。到了初秋,看着一嘟噜一嘟噜的枝头,显而易见,收获的笑脸挂满秋之容颜。
好在那一年卖的还算顺利,费死了劲,长庚联系到了南方一个水果批发商,他先用自家的小货车试探的送了一车,对方一见心喜不已,让他把剩下的接着送去。签了合同,长庚就租了大货车,辗转连送了两趟才送完。
硬崭崭的钞票挥舞在村人们眼前,那才是最好的说服力啊。接下来的一年连附近几个村子只要有梨树的村民,都纷纷涌到长庚家里,请他去嫁接。有点好玩的是翌年村子里改选,他们还把长庚推举为村长。长庚对巧祯笑着说,咱也不图那个权,挂个名罢了,做点事就好。他说,巧祯,要是不嫁接这新品种,过几年,咱们的湖边都就没有梨花开了,知道吗?
巧祯当然知道了。但是他们已不需要再去湖边的果园里了,他的誓言已经在她肚子里发了芽,巧祯这时候有了。当年他老实的早已驻扎到巧祯内部的柔软,他还要用脑子和勤勉为孩子也为村子勾勒出一个更好的明天。
长庚说他最开心的是每年看着梨花在村子里开落,他说比这还开心的是他和她一起看着这开落。
梨花又开了,今年的花似乎比以往的年份开的都要多,巧祯说,长庚,你看到了吗?
……
巧祯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村庄还沉在夜色里,天还没有亮,长庚吃过她起早做的饭,和村子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开车上了路。
他说,巧祯,趁现在价钱高,送了这趟车,过几天就回来了。是刚开春的时候,让他再送几趟果子。按说他不去也可以的,但村子里的人觉得还是长庚去好些,有个主心骨。他就随车去了。
自嫁接了新梨子以来,有许多次这样的短暂离开,每一次都是头天晚上,长庚把所有的柔情都注入进那个夜晚,而巧祯则尽着一个妻子的本份,一遍一遍尽力把自己呼吸成一片温软的沙滩……送了货就带着村子里期盼的卖水果的钱,最多也就十来天就回来了。巧祯都习惯了。
但是那天,巧祯看着长庚进了驾驶室,发动车子,上了路,慢慢走远,却好像男人是从她心里起了身,推开门一点点走远的,所以就带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重量,巧祯立在那里,飘飘的要站不稳,仍然料峭的晨风吹来,倚在门上的巧祯感觉一下子空了,虚空空的,衣服里面好像只是一缕荒凉的风……
但是长庚说,巧祯,过几天就回来了,莫挂心。
她就信,那是她的男人。她信他。
没有人跟她说长庚他们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回来的人哭着说出事的时候长庚护住方向盘上的人,他却……没有人跟巧祯说。说了她也不信。长庚的葬礼也没有让她去,她怀着孩子,村人怕她使劲哭。这一切,她心里都明白,但她只愿意记得继续等着他回来。他答应过的。他说,巧祯,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她等他。
……
天还没有晌午。因为妊娠,巧祯有点犯困,就按着腹部,靠在椅背上眯了一会。欣瑶走过来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看着她。风声柔和,翻过花朵,吹在脸上感觉毛茸茸的。巧祯做梦了,一回头长庚就立在她跟前,眉脸分明,一如往常的对她温和地笑,轻轻揉她头发,巧祯,我回来了。巧祯看了看,再看了看,看清楚了,是他,巧祯就哭了,打他,骂他,死人呐,你咋才回来……睁开眼,看见手里抓着的是欣瑶的胳膊。回过头,看见地里头都是人,村子上的人。
他们,在一天里最好的时段,先来帮着巧祯家授粉。长庚是他们的村长,这一年春上的普选,村民们选的还是他。村子里的人们说只要他们还活在村子里,以后选的都是他。
由欣瑶扶着,巧祯起身招呼众人,她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挂着刚才梦里的泪,巧祯对村子里的叔叔婶婶们笑,她一笑,人们的眼神就如同此时的飘零梨花,围绕在她周身落英缤纷……
村人们从自家带了花粉,开始在树下、树上给梨花受孕。巧祯不听人们劝说,仍然和大家一起授粉。人们有意拦在巧祯前面,先给那几棵树授粉,不想让巧祯往前面的那几棵树去。
巧祯知道。但她只是淡淡笑笑。
一棵树接着一棵树,巧祯一点一点授着粉往前走,随着巧祯的移动,村人们慢慢都没了声音,不敢看她,怕让她看见他们眼里的泪水;但又不忍心不看她,担心她会突然晕倒。
巧祯来到那几株老梨树下,停下来,她心里早就知道的,她笑了,像平常那样数落他,巧祯说,臭人,回来了你也不给我说声啊,看我是不是又胖了,记着你的话呢,你离开家我也要吃好喝好,才能给你生个胖宝宝啊……
——隔着泥土,她终于看到长庚了。
巧祯用她的眼泪为这座新坟授粉,那些草会开出花,长出长庚平日里看她的温暖眼神。巧祯缓缓的坐下来,抚摩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躺在长庚身边,好像许多年前,年轻的时候,偷偷跑到湖边的果园,正午地里没有人,他们拉着手并排躺在树底下,闭着眼,听风的声音……有时转过身,相对看一眼彼此眼睛的羞涩的心跳,阳光洒了一地碎金子,风一吹,花就纷纷落下来……
【作者简介】寒郁,一九八八年生,河南永城人。现居广东东莞。在《人民文学》《钟山》《北京文学》《青年文学》《长城》《天南》《芙蓉》《作品》等杂志发表作品六十余万字,多篇被《小说月报》《长江文艺·好小说》《散文选刊》等选载。曾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小说佳作奖,台湾第27届梁实秋文学奖,东莞荷花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