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库冢子”玺考*

程　燕



“私库冢子”玺考*

程燕

通过对王献唐《两汉印帚》(增补篇)中所著录的一方战国韩官玺进行考释，可将玺文释作“厶(私)库冢子”，“私库”疑与“邦库”相对，是职掌冶铸的地方机构，“冢子”是铸器的工官。

《两汉印帚》; 私库; 冢子

王献唐的《两汉印帚》(增补篇)著录如下一方官玺①山东文献集成编纂委员会编：《山东文献集成》第4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42—506页。:

42—506

这方官玺未见于《古玺汇编》、《古玺汇考》等书，也未见学者征引。我们认为玺文应该释为“厶(私)库冢子”。

“厶”，三晋文字多见，或作圆形，或作倒三角形，如：

玺文“私库”一词，亦见于中山国墓所出相关器物铭文，形体如下所示：

吴振武曾对中山器铭中的“私库”做过考释，他认为：

何琳仪师根据《汉书·张延寿传》注“服虔曰，私官，皇后之官也”的解释，推测私库乃皇后之府库*何琳仪：《战国古文字典》，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1278页。。按，吴说可从。三晋铭文的“库”多是成对出现的，如“左库”与“右库”相对、“上库”与“下库”相对。因此，笔者怀疑与“私库”相对的就是“邦库”。“邦库”见于战国韩兵器铭文：

《说文解字·邑部》：“邦，国也。”“国”亦可称为“公”，如“国司马”可称“公司马”*孙诒让：《周礼正义》第10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2707页。。《韩非子·五蠹》：“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谓之公。”“邦库”、“私库”可能是指不同级别的库，“邦库”乃中央所属，“私库”则隶属于地方。

玺文所载“冢子”一官，战国文字习见。三晋文字“冢”字或作：

关于“冢”字，李家浩、何琳仪师等学者对其形体做过很好的分析。李家浩指出：

何琳仪师认为：

“冢”之右旁疑本从“主”……“冢”既然从“主”，则有可能从“主”得声。主，照纽三等(古归端纽)侯部；冢，端纽东部。侯东阴阳对转。“冢”从“主”得声音理契合。*何琳仪：《句吴王剑补释——兼释冢、主、幵、丂》，载《第二届国际中国古文字学研讨会论文集(香港)》，1993年，第253—255页。

吴振武进一步论证：

十八年冢子戈铭的“冢”字与玺文“冢”形体相似度最高。何琳仪师所论“冢”从“主”声之说，甚确。十八年冢子戈是韩国器，据此可断定本文所讨论的官玺属韩国。

关于“冢子”的具体职掌，学者意见不统一：李家浩根据“冢子”前或冠以地名，或冠以机构名称“上官”，主张出土文字中的“冢子”，似与文献里称太子为冢子的“冢子”名同而实异*李家浩：《战国时代的“冢”字》，载《著名中年语言学家自选集·李家浩卷》，第5—7页。。李学勤考证“冢子”这一职官战国见于三晋，在魏国设在地方，在韩、赵设于朝中，其共同点是所辖有冶，职责是制作青铜器，包括兵器在内。李先生从赵国戈铭“冢子攻(工)正”中得到启发，推断无论是朝廷的冢子，还是地方的冢子，都是工官*李学勤：《马王堆帛书〈刑德〉中的军吏》，载《当代学者自选文库·李学勤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459—462页。。吴振武认为“冢子”是主掌收藏的官吏，四件韩兵铭文皆出现以收藏为主要职能的“库”；而其他各器或记来源，或记校量，或记铸造，也全都是跟收藏有关的事务。吴先生引裘锡圭的考证“战国时期像‘库’、‘府’这类收藏机构，不但负有保管的责任，同时也从事铸器等生产工作”进一步论证，冢子的职掌有时与铸器发生关系也是极自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将冢子定性为掌铸器的工官*吴振武：《新见十八年冢子韩矰戈研究——兼论战国“冢子”一官的职掌》，载陈昭容主编：《古文字与古代史》第1辑，第329页。。

按，从中山器铭“私库啬夫”的辞例来看，玺文“冢子”与“啬夫”位置相当，义域也应在同一范畴。而关于“啬夫”的职掌，裘锡圭有非常精到的解释，指出“库啬夫”是主管铸造器物的官吏*裘锡圭：《啬夫初探》，《古代文史研究新探》，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451页。。加之这方韩国官玺将“私库”和“冢子”放在一起，那么将“冢子”也看作铸造器物的工官，是很自然的。所以，李学勤释“冢子”为工官无疑是正确的。如果对“私库”隶属于地方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韩国的“冢子”不仅设于朝中，也设在地方。

如上所述，“私库冢子”是一方战国时代的韩国官玺，乃地方职司冶铸的官手工业机构铸器工官“冢子”所用。玺文“私库”一词出现于韩国器铭中尚属首见，之前仅见于中山器铭。因此，这方玺印对于我们研究战国文字材料的分域、三晋韩国的职官机构等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责任编辑：张慕华；责任校对：张慕华，李青果】

2016—05—0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汉字发展通史”(11&ZD126)；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基地项目“战国文字构形研究”(Y01002304)

程燕，安徽大学文学院、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合肥 230039)。

10.13471/j.cnki.jsysusse.2016.05.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