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不再是一件凄凉的事

2016-10-13 22:38
花火A 2016年10期
关键词:摩梭女伴泸沽湖

罗俭

去泸沽湖之前,我不知道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并且,我们走的几乎全是山路,绕着山上去又下来。大巴足足开了八个小时,这一路我忍受着头晕,甚至还有悬崖边的危险,因为大巴沿着山路边缘而行,下面就是金沙江,我有时感觉大巴的半个前轮都悬空了。放眼对岸,竟然还有人家散落在江边陡峭的悬崖上。

我对同行的女伴说:“这场景让人觉得好孤独,出去一趟多不容易啊。”

但女伴说:“那也不一定,没经历过繁华世界,也就不知道寂寥是什么吧?”

2011年夏天的泸沽湖,蓝莹莹的,像是刚刚染好的色调。我们于下午五点半抵达,拖着两只皮箱往前走。夕阳刚好,湖面起风,我们到达一家有些破败的客栈。湖边那个小茶馆是老板的得意之作,那儿有若干木头桌椅、几套茶具、铺满灰尘的架子鼓和一台电脑。老板千里迢迢从中国最北边来到这里,定居有两年。

那天,我们从老板电脑里找到一首歌:“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幸福没有那么容易,才会特别让人着迷……”

我执意要把这首歌一遍遍重复播放,心里被激起小小的涟漪。我在躺椅上假装睡觉,这时女伴说:“不要听这样难过的歌啦,太悲观啦。”然后她起身关掉了音乐。我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青山,心想:再听下去,我真的要哭了呢。

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显得那么孤独,惹得人听一首情歌也差点要哭?

那天女伴没吃晚饭,一个人早早回了房间去睡觉。第二天一早,我们租车环湖游览,一个摩梭族大叔当我们的司机。一路上,我们拍照、休息,直到下午五点,我们已经环湖走了大半个圈,大叔就带我们在一家窗明几净的客栈落脚。

客栈老板娘邀请我们吃一种烤的食物。我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了,只记得那天我的同伴在老板娘的盛情下喝了一种含有酒精的当地饮料。她一杯又一杯喝得特别急,我劝她少喝点,她不听,最后喝得迷迷糊糊的。大概真是喝得太多太急了,她开始呕吐,呕吐完了就开始哭。她坐在小板凳上,哭得没有声音。

老板娘用过来人的口吻很确定地说道:“失恋了吧?”

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她刚刚和恋爱七年的男生分开了,因为对方爱上了别人。在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冷暴力和纠结挽回之后,她终于还是失去了他。

大概为了安慰她,老板娘也说了点自己的故事。好久之前,姑娘和爱人私奔到泸沽湖,开了一家小客栈,直到现在。这就是她选择的生活。我忽然觉得,每个逃离城市的人,也许都有一个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为爱受苦的人那么多,那么多啊。

那天,同伴喝醉留在了客栈,而我要和摩梭族大叔绕大半圈回原来的客栈拿行李。

我们刚出发不久,就开始下小雨。因为白天太热,路面上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像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坐在后车厢,往外看平静的湖面,忽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湖中岛屿像一条黑色的大鱼匍匐在水面。很多年以后,我仍记得,我独自一人在陌生的风雨夜前往客栈,那条路弯弯曲曲,突然的闪电将整个世界照亮,湖面和岛屿永在。

我忽然觉得自己足够勇敢,又有点凄凉。当心底那个名字还是冒了出来的时候,我想发一条短信给他,告诉他我在哪里。

可是,他会当作没看见,像往日所有石沉大海的短信一样。

毕竟,我们分开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啊。

我真是一个抽离太慢的人。刚刚失恋的同伴喝一场、哭一场,也许明天就好,而我哭过很多次。我回家开一个冰箱门也哭,我怔怔地发呆,然后一抹眼睛全是泪。就这样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像一场永远不会好的感冒,我在任何一种略带孤独的场景里,都会怅然若失。

我想,再这样下去,真是无可救药啊。

我们到达那个破败客栈后,雨越下越大。大叔说等雨停了再走,不然会有危险,于是,我们坐在小茶馆里聊天。老板沏了一壶茶,开始跟我们劈劈情操。他谈笑风生地说,他两年前来到这里,租了当地摩挲人的旧房子,改建成客栈。

“我离不开这里了啊,因为它治愈了我。”

我竖起耳朵听他说完他的故事后,雨也停了。收拾好行李后,我们起身离开。

第二天,女伴惊讶于我一个人把所有东西都扛回来了。我说:“女汉子嘛。”

后来,我们乘大巴赶回丽江。再后来,我好像痊愈了。

因为,我一直记得客栈老板那平淡的语调。他原本想找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结束这生活,因为生病让他失去了太多。他想过一了百了,但最终他留了下来。

他最后对我说:“病痛还在,可能随时就看不到我了哦。但这世界并不糟糕啊,还有这样美丽的地方,于是,我对这世界稍稍有了期待。”

很多年以后,那些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爱过的人,会让我觉得,孤独不再是一件凄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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