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剂与奥运会背后的三千年暗流
作为举国体制的大哥大苏联,毫无疑问也是使用禁药的个中翘楚。“不吃药就别进国家队”在苏联简直就是准则。而作为苏联的老对手美国,在嗑药方面也屡屡曝出丑闻。
用橄榄油清洁自己身体的青年
最近,奥运会又成为当下关注的热点。俄罗斯陷入了兴奋剂丑闻,险些被全体禁止参加奥运会。其实,透过奥运精神去看历来的奥运会,就会发现,为了荣誉和利益不择手段,才是从古到今奥运会背后涌动的暗流。近三千年来,各种违背奥运精神不择手段获利的阴影从未散去。
众做周知奥林匹克运动会起源自古代希腊。和通常人们想象中的不同,古代奥运会并没有什么体育精神,其内在的规则其实非常残酷,输赢不存在中间地带,胜利者拥有着一切,诗人会为他们写下赞颂的诗篇,例如底比斯著名诗人品达就为胜利者写下诗句,非常形象地描述了胜利者的待遇——“胜利者由于自己的功绩而终身享有愉快的安宁,这种无边的幸福是每个凡人最高的企望”。而且城邦将出资给冠军铸造雕像,其名字将会刻录在金属或者岩石上,甚至有一个叫做特奥根尼斯的冠军被认为是神祇赫拉克勒斯(也叫作海格力斯)的儿子,他的雕塑被传有着神奇的治病能力。而相对的是失败的一方甚至会连其亲身母亲都会引以为耻。
除了这些荣誉上的的赏罚之外,由于奥运会的比赛是全希腊式的,在理论上所有的城邦都要在奥运会期间暂时停止战争,派出各自的选手赶赴奥林匹克参加比赛。虽然获胜的冠军在理论上只能得到一顶橄榄枝的桂冠,但是奥运冠军所带来的巨大荣誉会给他们各自的城邦公民们一个巨大的士气。例如雅典人阿尔基比阿德斯在谋求西西里统帅职位的时候便抬出了自己在奥运会上取得的成就,在公民大会上他慷慨激昂地炫耀他有七辆赛车参加了奥运会,分别夺得了第一第二和第四名,几乎包揽了前三,这在当时非常罕见,给了伯罗奔尼撒战争时期的雅典一个巨大的推动力。这一切使得他们各自的城邦会给予其雕塑之类的荣誉,以及巨大的物质奖励。例如雅典改革家梭伦就在公元六世纪末,定下规定给每个奥运会优胜者以五百德拉马克的资助,地下竞技会优胜者将有一百德拉马克的资助,除此之外,未成年男子的220米短跑项目优胜者将得到50瓮橄榄油,价值约等于现在四万五千美元(其他项目约在30-40瓮不等),而根据铭文到了公元二世纪,500-3000德拉马克已经是平常价格,甚至最高达到了30000德拉马克!
面对拥有如此巨大诱惑力的冠军之位,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相对应的系统规范和惩罚措施却少得可怜。例如拳击比赛,除了插眼和夹住对手之外,连选手的生死都不在规则的保护之内,也就是说只要胜利几乎可以使用一切的手段。而作弊被发现惩罚也只是夺去冠军资格,并且和写满胜利者名字的荣誉之路相同,要雕刻上作弊者(有时候还有他的父亲和他的城邦)的名字。但是对于参赛者本人而言,作弊被发现所带来的耻辱似乎也不那么重要,只要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吗?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然后古代社会并没有形成化学体系,这就导致了相对于贿赂、威胁、欺诈等传统方式而言,服用药物无论是成本还是效果都要显得好很多,毕竟对手或者裁判可能拒绝你的贿赂,甚至把事情捅破,在比赛中使用犯规技巧会被裁判或者眼尖的观众所发现,但是药物被察觉的可能性就很低。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耻辱之路上的人通常都是行贿、迟到、胆怯、说谎和欺诈者,但是却鲜有使用禁药的。
事实上,无论出于城邦荣誉,还是出自个人利益,古希腊奥运会上的种种不择手段,成为现代奥运会上挥之不去的兴奋剂丑闻的前奏。
相对于古希腊人而言,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观众们对于胜负的心态不是那么的功利了,这也算是客观上降低了选手的压力,但是相比古希腊,现代的国家格局更为复杂精细,尤其是进入了冷战之后,使用暴力渐渐变得不再可取,国与国之间的较量相对变得诡异起来,奥运会这种全球性质的竞赛毫无疑问也成为了一种较量的方式和打击对手的手段。
对于现代禁药大众通常所知的便是兴奋剂了,事实上和古希腊一样,由于缺乏系统的技术手段,一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为止,兴奋剂的使用一直是国际上的潜规则。最早一例的运动员使用兴奋剂事件出现在1904年的美国圣路易斯奥运会上,当时是美国马拉松运动员托马斯·希克斯因在比赛途中服食了大剂量的混合着鸡蛋清的士的宁,导致率先冲过终点后倒地不起,后经医务人员紧急抢救才苏醒过来。
为了应对过于泛滥的禁药情况,1961年国际奥委会医学委员会在希腊雅典成立,国际奥委会也开始在1968年的格勒诺布尔冬季奥运会和墨西哥夏季奥运会上,第一次在所有比赛项目中正式实施了全面的兴奋剂检查。之后反兴奋剂技术和兴奋剂技术一直都在较量,不过就如同猫永远在老鼠后面追一样,兴奋剂的技术往往要比反兴奋剂的更强。
在冷战时期兴奋剂的使用以前苏东集团的情况更为严重。以东德为例子从1968年到1988年,其一共举办了四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在赛场上只有1600万人口的东德赢了多达519块奥运会奖牌,其中192块是金牌。以人口平均数计算,他们的奖牌数量是前苏联的10倍,美国的13倍。如此出色的奥运会成绩无疑是东德奥运会史上的一个奇迹,但在这个奇迹的背后所隐藏的东西又是什么样的呢?1989 年11月,柏林墙倒塌,前东德这个金牌工厂的秘密也逐渐浮出了水面。“Staatsplanthema14.25”计划,这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在当时进行的一个兴奋剂项目,简单说来,东德有约1万名运动员系统服用兴奋剂,政府每年投入超过500万马克用于新型兴奋剂的研发。对此,许多使用了兴奋剂的运动员甚至并不知情,随之而来的便是东德在奥运会上成绩的爆发式增长。
作为举国体制的大哥大苏联,毫无疑问也是使用禁药的个中翘楚。“不吃药就别进国家队”在前苏联简直就是准则,这直接导致了苏联和东德被曝出的兴奋剂丑闻数量多。
早在1954年,苏联一个生物学家在喝醉之后就向美国运动医学专家约翰·齐格勒透露了一个秘密:他们给运动员使用睾酮。且不论药物是否违规,服用了禁药对人体的伤害是毋庸置疑的,对于女性来说更为严重,由于奥运会的项目大部分和力量有关,而力量的强大又和肌肉成正比例,所以增强肌肉是必要的,结果导致俄罗斯的女运动员在打药了之后变得比男人还强壮。更糟糕的是这会导致女性绝育。
另一方面,作为苏联的老对手美国,在嗑药方面也屡屡曝出丑闻。与苏联东德式的为了“荣誉”不同,在商业社会中,奥运冠军就意味着大笔收入和大单赞助、广告合同,意味着原来的穷小子可以一夜翻身变成亿万富翁。为此选择铤而走险的运动员和药物开发商代代不绝。曾经的世界第一女飞人“短跑女皇”马里昂·琼斯嗑药事件及背后为一票顶尖田径运动员供给药物的“巴尔科实验室”被曝光正是个中典型。
琼斯的前夫,前100米短跑世界冠军蒙哥马利就曾披露当年自己如何找上“巴尔科实验室”——“赛会组织者和跑鞋赞助商对我说:‘如果你能打败那些人——格林、博尔顿……我们也会付给你一样的钱’……我只想要耐克的大合同,我想要当明星。为了变成最快,我愿意付出一切。”
而得益于生物医药科技的发达,欧美的兴奋剂更新换代越来越快,推出新的兴奋剂后,将旧兴奋剂曝光列为禁药,成为典型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比如在兴奋剂事件上推波助澜的,正是苏东地区普遍使用的米屈肼——在今年1月1日被列入禁药范畴——导致莎拉波娃等一批俄罗斯运动员掉进禁药大坑。
而继承了苏联时期的传统,却又在药物的翻新上不遗余力的俄罗斯,就成为了兴奋剂事件凸显的中心。国家反兴奋剂机构有计划掩盖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的证据,这几乎成为既要成绩又无新药,面对窘境的俄罗斯体育界的不二选择,也正是这一无奈举动的曝光差点导致俄罗斯队被全员禁赛。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离完全脱离希腊式的功利心态,走向真正的奥林匹克运动精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凤凰网2016.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