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勇
一天,上四年级的儿子跟我讲了一件事:“爸爸,今天上体育课时,我和山山同学看见了一只臭屁虫,但山山说它是害虫,要一脚踩死它。我制止了他,趁他不注意把它放在一片树叶下,埋了一点沙子。下课后,我又把它移到一个小朋友不会去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喃喃自语:“《中小学生守则》里都说了,我们要爱惜花草树木。小动物也要爱惜,不能因为臭屁虫是害虫就踩死它,它也是生命,你说对吧?”没等我回应,他又发出慨叹,“现在的小朋友就知道杀杀杀的,怎么那么没同情心呢!”
野生动物学家乔治·夏勒在接受我采访时说,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其实是我们给予下一代的最好馈赠。想着人类不断蚕食动物的栖息地,一些成年人鲜有爱护动物和保护环境的意识,一些本该融入大自然的孩子却患有“生物恐惧症”——对自然界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或以唯我独尊的心态藐视、伤害其他生灵,这一切都让人担忧。而环境的脏乱差、同情心的不足,看上去是行为问题,实则是教育没有在孩子心里注入对大自然和生命的爱、对家园的责任与担当情怀,在道德引导和价值观引导上有所缺失。
美国学者大卫·W·奥尔说过,我们面临的危机,首先是心理、认知和价值方面的危机。衡量教育成功与否的标准,不是看其培养多少名校大学生,多少政府工作人员、金融专家或行业精英,而是看其是否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是否推动这个世界向可持续的方向发展,是向学生传授对大自然的责任,还是愚昧无知、冷漠无情。
当父母和学校过度强调竞争,强调分数,孩子对自然、对生命还能心怀几分敬意?好的教育不该是个人汲汲于名利的手段,不该是一些人“战胜”另一些人的工具,也不该剔除“诗和远方”、温暖与伟大、光荣与梦想。作家六六曾在《教育是植入骨髓的高贵》一文中说,“我们不能保证孩子未来伟大,但通过正确的教导,至少让他们远离渺小”。在我看来,教育不止于让一个人变得高贵,更是唤醒内心良善的途径或方法,是韩愈所谓的“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一言以蔽之,教育是植入骨髓的悲悯。
教育,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有这样的能力。北京大学考试研究院院长秦春华曾撰文表示,教育是社会的良心。18世纪的英国、19世纪初期的美国“拜金主义”盛行,但端赖于学校体系和富于献身精神的教育人士的努力,不断培养“品性高尚、体魄强健”的“自然贵族”,逐步建立起了完善的社会诚信体系;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曾出现“礼崩乐坏”的混乱,但端赖于孔子等一代代教育家的不懈努力,最终使中华文脉绵延不绝。
其实,环境危机也好,道德危机也罢,背后都是教育的危机,尤其是教育价值观的偏差。而我们需要的教育,就像《中小学生守则》所强调的,是建立在规范行为和积极价值观基础上的教育,是在孩子心中注入真善美的种子。这种教育尊重教育规律,采取儿童本位的教育视角,让孩子成为孩子,注重每个孩子自主成长的空间,强调智育与德育的有效结合,使其循着各自的天性与兴趣努力生长。
在某种程度上,在孩子心中种下一分悲悯,便少了“殴师案”“投毒案”这样的悲剧。教育重新回到育心的轨道,未来的世界才有希望像童心一样不染纤尘。
编辑提点:关晓星
每个孩子天性中都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都有积极向善的愿望。但若没有对之予以适当的珍惜与保护,这种情怀很可能逐渐黯淡甚至消失,乃至走到善与美的对立面。这里的珍惜与保护,指的当是教育。在当下,不管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几乎都与分数挂钩。被过分强调的竞争、分数,乃至文凭,成为了孩子们眼里的唯一,以至于渐渐就忽略了其他。然而真正的教育,绝不该是年年一百分最终进入哈佛,也不是让你成为高考状元,而是植入骨髓的高贵与悲悯,是危急时刻的镇定,是对社会乃至人类的关怀。这些都与文凭无关。正如文中秦春华院长所表示:教育,是社会的良心。教育育人,更应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