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揭旧日伤疤

小中

这注定了是一篇让人心酸的小说。

主人公老南人过中年从灯泡厂下岗，一无技术二无门路，找工作成了头等大事。偶然的机遇被市晚报社聘为副刊编辑，老南自然很珍惜，以奋力编稿作为报答。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年底之前32版压缩为24版，采编人员也将相应砍去四分之一”。病妻吃低保，儿子读高中，全家依靠老南一人的工资过生活。平时老南极其节省，报社每天人手一份的样报和废弃的作者来稿必带回家积攒，卖给收废品的以此贴补家用。如果被裁掉，一家的生计托于何处？于是老南不得不想方设法接近领导，以求保住自己的饭碗。报社有危机感的何止一人，因此老南并不顺利。送礼被领导拒之门外，金攒银攒的四千块钱不翼而飞。在讨好领导的表现中，榆木脑袋的老南总是落在同事后面，最后老南下狠心专门学会了修脚捏脚，在单位的浴池里露了一手，终于得到了领导的夸奖。谁知却又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领导身边的人，还是女人，老南再次被列入黑名单。老南不想放弃最后一搏的机会，为了追随领导迎合领导的爱好，不顾自己的肥胖和高血压症在篮球场上飞跑，拼命抢球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倒在了球场上……老南卑微地活着，卑微地倒下了。

这是几年前写的一篇小说，庆幸的是多次搬家却未丢失，去年找到后重新作了一番修改。妻子帮我录入电脑的时候说，看了心里很不舒服，劝我废了别投。当时我犹豫了一阵，我知道真的废了的话，也许我心里会憋出一个疙瘩来。

修改期间，也是触景生情，我又回到了那段岁月……当时我的处境跟老南几乎一样，中年下岗、儿子上高中、老父80多岁需要赡养，我所在的报社既没给我们签劳动合同，也没买养老保险，撵我们走只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怀着这种失业的恐惧我每天都小心翼翼，不敢开罪领导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跟老南一样把样报和作者的废稿带回去卖废旧，吸3块钱的散花烟，3年时间没舍得买过一回香蕉苹果，总以黄瓜西红柿代替。为了租到最便宜的房子我跑遍了那个北方城市的大街小巷，儿子生日请他吃烧烤，妻子总是借口胃不舒服留在家里……在那个地方我卑微地生活了3年，铭心刻骨。

这篇小说发表出来后我真的后悔了，责怪自己当初应该听从妻子的劝告把它废了。我不应该去揭旧日伤疤，这只会使自己的心更加痛楚。但是庆幸的是这份疼痛提醒了我：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善待穷人，善待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