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rhad+Manjoo
9年前,有钱又低调的硅谷投资人彼得·蒂尔(Peter Thiel)在网上读到了别人对自己的议论,他并不喜欢。之后,他决心报复,最终发起了针对高客传媒(Gawker Media)的法律诉讼。
这家令他深感不安的媒体的命运最近终于以网站Gawker.com的关停而告终。
然而蒂尔的胜利来得并不光彩—你也许会说输的人其实是他。他扼杀了高客,及其对现有新闻业务的影响。在今天的传媒界,无论是好是坏,“高客主义”已经无处不在,并且蒸蒸日上。
创办于互联网泡沫后2002年的高客网不是第一家在线新闻网站,当然,它也不是第一家博客。
然而在许多方面,高客传媒—除了Gawker.com,还包括Gizmodo、Deadspin、Jezebel、Lifehacker和其他网站—堪称数字化媒体公司真正的鼻祖。
作为首家网络出版商,它对在线新闻的节奏、文化和可能性,有着深入的洞察,并利用这种洞察给新闻业带来一系列的技术、商业和报道创新,深入改变了我们当下的生产和消费方式,以及对媒体的看法。
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许多人都不是高客的粉丝。互联网是出版界的“大西部”,像硅谷许多著名的创业公司那样,高客不断将事业推向极限,有时甚至让人感到不安。
它的一条明确目标是“让人难受”,除了针对匿名中层管理人员、政敌和儿童,其余时候它都做到了。甚至连它的反对者都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因为高客晒出了胡克·霍根(Hulk Hogan)的性爱录像,世界可能会变得更糟糕,而正是这段录像将高客引向了一场致命的法律审判。
即便你回避高客本身,也无法躲避它的影响。它说话的语调、风格和敏感性等元素对商业模式而言至关重要,而它的工作流程也近乎统治了所有其他媒体公 司。
高客给新闻产业带来的最重要的革新在于,它令人感觉互联网能允许任何事情发生。
它是第一家理解“媒介即讯息”的互联网出版机构—互联网并不只是一种传播文字的新方式,而有潜力创造一种全新的出版形式,这与传统的出版机构完全不同。
这听起来是种最基本的理解,然而对大多数在线出版商而言却并非这样显而易见。例如在线媒体,一篇典型的Salon或Slate的稿子长度通常为600到1500个单 词。
一般情况下,每一位作者每周都会撰写几篇稿子,周末休息。虽然是在网上写东西,但所做的只不过是在没有墨水和纸张的情况下,发布一份节奏相对较快的杂 志。
高客虽然没有博客产品,但它的创始人尼克·丹顿(Nick Denton)却是将博客看做变革性技术创新的前瞻者之一。它们提供了一种模版,让用户能够快速地生产和发布新闻。这是高客最竭力宣扬的特色—它的语言风格偏口语化,就像是一位聪明过人、风趣幽默又毒舌的朋友在给你讲故事,ta没有采用传统的模棱两可的语 调。
博客同样以其他方式解放了新闻。在出版时代,作者们总是苦于没有渠道和读者。当时虽然可讲的故事很多,但只有那些被足够多人关注的故事才能脱颖而出,展现出对读者所处境遇的关切。
Gizmodo早先的一位编辑乔尔·约翰逊(Joel Johnson)表示:“这一想法的革新性在于,格式是可以被塑造的、是流动的—如果一件事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那三言两语就够了,如果要长篇大论,那我们也不要节省笔墨。”约翰逊后来成为了高客传媒的编辑部主任。
这种灵活性使得报道范围大为拓展。作者们每天能发布五六条新闻。相较于质量而言,高客更注重的是数量。
高客网的科瑞·斯查(Choire Sicha)在早年的风格指南中便强调了这种多多益善的高客式报道特色:“你可以写任何东西,只要你从中有所启发。”
然而在思索高客所产生的影响时,我们也不得不挣扎着得出某种道德结论:如果高客的确塑造了大部分在线新闻,那它的影响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高客反复给人们灌输新闻业对人不友好、凡事疑神疑鬼的形象,对那些政治、商业和媒体界有影响力的人物而言尤其如此。
技术网站Recode的联合创始人卡拉斯·韦什(Kara Swisher)说:“你不能假装那上面没有坏东西,但它们塑造出的那种心态和想法却正是人们需要的。作为记者,我们试着保持公平和公正,如果我们没有把事情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那就是罪过。”
“在这一点上,高客做得天衣无缝,也鼓舞了我们这些剩下的人。”
然而,高客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它让媒体陷入了疯狂。高客出现之后,其他媒体无论晚上还是周末,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作者们再也不能每周就发表一篇文章。互联网就像是一只猛兽,时刻都饥饿万分,并且欲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