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上班,路过工厂旁边的幸福敬老院,看到外围的走廊上坐了好多人,都是老人。
他们起床真早啊!
我特意看了看,有的老人茫然地看着大路上,不确定他眼睛里能看进去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看而已。有的老人眯眯笑着,歪着脑袋看拐角那里的早餐小吃摊,我看不出他的嘴角是否有馋虫流出,只看他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羡慕那些吃得香香的赶早的人们。有的老人低着头,用手杖画着地面,不知道在做怎样的排版。
我也很敬重这个敬老院的院长,富有满满的爱心,面对社会上这样的一个群体,没有爱心与慈悲的心是很难站在这样的位置。听说,院长是我的初中同学,不感惊讶,只有佩服,为她博大的爱心,饱满的人生计划,无私的奉献。
今日,小满呐,这一路我看遍蔷薇,满眼的花开,满心的峥嵘。快到工厂了,看到这些老人,这些暮年里的老人。
如果我不起早加班的话,我上班路过的时候会看到老人们在餐厅吃饭。我只看到他们端着不锈钢小碗,我猜测老人的早餐有米粥,因为米粥养胃又适宜老人喝。他们基本是边捧着碗喝粥,边透过玻璃窗户看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车与人。
其实我一直在纠结这样的老年归宿。我不知道老人是否真心愿意待在敬老院里,我的心里是惧怕这样的结局。有一天,老无所依了,敬老院里会是我最后的停留么?
是的,我怕。我怕面对这样的老残,病死。那是人生里最荒凉、最惨的面对了。
一群毫无工作能力,或者没有了生活的自理能力的老人,吃喝拉撒睡都在依靠服务生的善良与帮助。
可怜的人生末路。
前几日,娘不在家,我需要每天回家去照顾我爹。每次回家,我爹都会说:“不用来家,来家弄么?我能动能走的,还能饿着?”而其实,只要我不回家,我爹就会糊弄自己的每一餐。他可以拿着豆包,就着大葱蘸面酱,或者干脆把西红柿切一切,凉拌。爹对炒菜是一点儿不会,会做的就只有凉拌西红柿了。我心疼我爹,所以即使我加班,我也要回家看看。每次回返小城的时候,爹都会说:“做这么多菜,头十天不用来家了。”我看着爹,笑了。
然后,我爹会说:“你走的时候可要把碗啊,筷子都刷干净了。”
一个连碗筷都不会刷的老人,我会放心他自己在家十天?
有一次回家,看到案板上有爹刷好的碗筷。那碗里面油花花的,碗外面沾着菜屑。我边重新刷碗筷,边说:“爹,你怎么连个碗筷都刷不干净啊?”
爹理直气壮地说:“有点油就有点油吧,沾点菜怕么?”
很难想象,有一天,爹一个人生活的话,日子怎么过?
娘不在家的十多天里,爹的衣服愣是没换。我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要求他换下来那袖口脏兮兮,衣领油渍渍的衣服,爹都不肯。难搞清楚,爹是觉着我给他洗衣服别扭呢,还是爹一直都这么不爱换干净的衣服。爹说:“换它弄么?我干活还不又弄脏了。”
我是无语又无奈了。
这样的老人,你让他怎么会想着有一天走进敬老院呢?他面对不是亲人的人的服侍会有极大的不舒服感,会有难为情的拘束感的。
而且,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想,等爹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了,我就好好地,好好伺候他,疼他,爱他,那会儿,爹就会好好听话的。
我很羡慕城里的老人,城里的老人60几岁就闲着了。聊天,逛街,聚一起下棋,拉二胡,看报纸。那日子,真滋润。
我爹一辈子在农村,我爹闲不住。都66岁的老人了,还种地,上山。麦子,花生,玉米,大豆,样样不落下。四五亩地家里是有的,还不算爹开荒辟出来的一小块一小块地。爹开那手扶拖拉机真叫我佩服,我是不会摆弄那个诡头的家伙,可是爹行,这么大岁数了,依旧开得一蹦蹦地。爹跟一个壮实的劳力一样,奔忙在他的田间地头。
我是真服气我的爹。
小满了,爹告诉我麦子的颗粒开始饱满了,一日日都有新的起色,麦子成熟的日子指日可待。爹对小满充满了期待,那种收获的期待。
因为有了爹的期待,我对小满也有着软软糯糯的喜爱。
可是,在今天,这个小满的节气里,我偶遇了那些呆坐的老人,突然心里的悲悯一层层上来,让我的心疼了又疼。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该如何心疼我的爹娘?该如何珍惜老人们热爱劳动的每一个瞬间?
如果孝顺就是有着眼力劲儿,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父母亲人生活好,过得好,那这天下的儿女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吧?
我尚且不知有谁可以做到这么完美。
也许,所谓的完美与尽孝,就如同小满节气的到来一样,一日日完善着,一日日饱满着。而我们的人生,亦是小满,小得盈满,自有它节制而自得的境界,更有它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
对于我们的父母亲人,有水到渠成的孝心。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从现在做起,深爱他们。修为我们各自的人生皈依与最后的圆满。
小满。老人。
时间的记载,与生命的一程程欢喜同在。
邢志浩,山东省威海市文登人。做衣坊一女子。疲劳之外以文字解乏。愿用文字里的欢喜肩负生活。爱我所爱,予我所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