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蕊
泰特新馆即将举办的乔治亚·欧姬芙(Georgia OKeeffe)大型回顾展,于七月开幕,是英国20多年以来最大的一场欧姬芙的作品展览,也是泰特现代美术馆花费2600万英镑进行场馆整修后的第一个展览。自从欧姬芙1986年去世以后,她的作品很少流出美国,而这次泰特一举放出超过一百件欧姬芙作品,横跨了欧姬芙60年的艺术生涯,囊括了从欧姬芙的初期实践到早期的抽象主义创作再到她晚期的绘画作品,并且从她的作品中讨论其创作的不断循环。展品中就有那幅2014年以4440万美金在苏富比拍卖售出的《曼陀罗草/白花一号》(Jimson Weed/White Flower No. 1,1932),这是当年在女性艺术家中的拍卖作品中的最高价,并且一直保留着最高价竞拍的女性艺术家作品记录。
1916年,欧姬芙参加了一个在纽约291画廊举办的群展,这是她作为艺术家的官方首展。今年,恰好是距离欧姬芙第一次在纽约291画廊举办展览的第100周年,100年过去了,她仍然还是20世纪最著名的画家之一,她的名望还在。她因为大规模地进行对花的研究而出名,她笔下的花看上去都是透过放大镜呈现出来的。然而,自从上世纪20年代早期开始,她的大幅的油画作品得到一系列色情意味的阐述,尽管近六十年来欧姬芙一直在强烈否认自己的作品是在谈论性,但至今这样的想法仍然普遍存在。
对于欧姬芙的作品,大家一直心存一个疑问:不知道她画的对象到底是花还是阴道?乔治亚·欧姬芙作为20世纪现代主义的伟人般存在,是对“保守派男性”的挑战,即便是她著名的花卉作品就是在描述女性生殖器,但她和她的作品还是受到了广泛认可。
而此次泰特现代博物馆的策展人塔尼娅·巴尔森(Tanya Barson)对于欧姬芙作品中性的解读持反对意见, 这种偏见最先出现在上世纪20年代,后来,70年代又被女权主义者重新提出来,女权主义者认为欧姬芙的作品就是女性自主权的最好证明。
按照佛洛伊德学派的理论来说,欧姬芙的花朵绘画作品是关于女性生殖器官的研究,实际上在1919年首次被她的丈夫阿尔弗雷德·史蒂格利兹(Alfred Stieglitz)提出。巴尔森说她希望泰特的回顾展能够推翻这种一百年前就种下的刻板解读方式,这样的解读在当时大多是由男性艺术评论家留下的,是被“性别化的”,也是“过时的”。她说:“我觉得现在是时候重新对欧姬芙的作品进行解读了。欧姬芙否认了60年的这种解读不是来自于她本身,而是来自除她本人以外的男性和我们,而我们要正确地看待这种解读。”
20世纪中期,欧姬芙被视为美国现代主义的奠基人,她在同辈的男性艺术家中崭露头角,成为第一个女性画家并且获得大量的称赞。1946年,她成为第一个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New Yorks Museum of Modern Art)举办回顾展的女性。她创作了具有创新性的艺术品,比如独特的花朵、引人注目的都市风景、险峻的沙漠景观,欧姬芙的绘画成为与时代运动齐名的产物,为后代艺术的蔓延奠定基础。她在《女人、艺术和社会》(Women,Art,and Society,1990)那本书中说到:人们把我看做最好的女性画家,而我把自己看做最好的画家。
泰特现代博物馆画展总监阿希姆·博尔夏特·休姆(Achim Borchardt-Hume)认为:举办回顾展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更加全面地解读欧姬芙,过去她作为一个女性艺术家,一直被否定。欧姬芙成为一个拥有独特作品的艺术家,就势必要经受一种独一无二的解读。他说:“20世纪中,很多男性白人艺术家有被多层次解读的特权,而其他种族的艺术家和女性艺术家一般就只能面对一种保守的解读方式。而此时,正是各个美术馆和博物馆需要挑战这一固有概念的时候。”
这场回顾大展将要争取展示出欧姬芙多才多艺的艺术家样貌,尤其要探讨她与摄影、音乐还有新墨西哥风景画之间的关系,她在新墨西哥居住工作了10年,她深深地沉浸在这片土地的精神文化和传统风俗中。欧姬芙是因其的花朵绘画而闻名,但花朵绘画作品只是其所有作品中的一小部分,这次的展览是一次了解欧姬芙大量创作资源和宽领域艺术形式的好机会。在1981年出版的欧姬芙传记中,欧姬芙说:“我讨厌花——我会画花是因为它们相对于其他对照物而言,它们很廉价而且不会动。”
欧姬芙作品中反复出现的是对自然的探索:绘画中出现的风景、花瓣、岩石、贝壳和骨头等等。1929年,欧姬芙第一次旅行到北部的新墨西哥,接下来的20年间,她每年都要去一次新墨西哥,在艰苦的环境中野营,将自己完全沉浸在那一种自然风景中。而西南部的环境对欧姬芙的绘画创作产生长期影响,使她进行对多种被太阳晒黑的动物骨骼的描绘,还有对荒凉崎岖的风景地貌和高原沙漠地形描绘。
此次展览将会以欧姬芙1915年第一次展出的木炭画为开头,60年代早期大量的抽象风景画为结尾。当然展览还包括在其复杂的婚姻历程中,欧姬芙的丈夫为其拍摄的摄影作品,有人物肖像还有欧姬芙的裸照。身为知名摄影师的史蒂格利兹,在1917年欧姬芙第一次在他的画廊举办个展时,就用相机留下了她的身影,两人住在一起之后,也陆续替她拍了许多摄影作品。1921年的2月,史蒂格利兹举办了摄影展。展出共有45张作品,其中多数都是欧姬芙本人,甚至有数张是裸露的,这个展使欧姬芙成为众人的话题焦点。
欧姬芙从初识史蒂格利兹到她逐渐与其圈子的深入交流,使她对摄影投入了极大的精力,正如1917年她与保罗·斯特兰德(Paul Strand)的结识那样。她深知这种艺术形式的重要性,就等同于优秀的绘画作品。欧姬芙说:“我对摄影抱有好感,有很多画家跟我意见一致,我们认为现在的美国摄影相比较绘画而言,更生动更有活力。”
现代主义摄影对欧姬芙花朵的呈现有一定的影响。就拿《曼陀罗草/白花一号》来说吧,这既是运用了现代主义摄影技术,也是艺术家对放大和剪切手法的运用。欧姬芙使用这样的技术去探索她关于抽象的自然形态方面的兴趣。
1924年,欧姬芙与摄影师、画廊主阿尔弗雷德·史蒂格利兹结婚,她的丈夫是她第一次画展的幕后推手,也是她之后的很多次展览中的帮手。同年,她开始了最著名的花卉系列创作,大幅的花朵内部微观图,以微妙的曲线和渐层色组成神秘又具有生命力的构图。这一系列画作在1925年展出时,将欧姬芙的绘画生涯推到人生第一个高峰,其中一幅《海芋》以两万五千美元卖出,是当时艺术家画作中的最高价。也奠定了她在上世纪20年代美国画家中的重要地位。
二人相识之时,史蒂格利兹已经结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时,欧姬芙还不出名,而且比他小了24岁。1917年,欧姬芙教了几年书之后,身体状况不太好,她请了长假,搬到气候温暖的德州并开始和史蒂格利兹通过书信往来,二人逐渐产生感情,他们互相给彼此写了2万5千封的信。在《给亨利·麦克布莱德的信》(Letter To Henry McBride 1923)中欧姬芙说:我喜欢成为第一的感觉,我喜欢和史蒂格利兹在一起的感觉,他在我身边,他就是我的中心,我于他而言也是一样。
于是在1918年5月,欧姬芙接受史蒂格利兹的邀请,在6月10日搬到纽约。很快,两人坠入爱河。于是史蒂格利兹离开妻子,与欧姬芙回到了史蒂格利兹的家乡乔治湖。欧姬芙在乔治湖畔画了不少的写生作品,利用史蒂格利兹经营画廊的经验,以好的价钱逐渐将作品卖出,其中有一些水彩或素描作品,后来大多数都是油画,而且越来越大张,主题也越来越丰富;还有一些是曼哈顿的都市高楼风景与夜景,色彩、线、面都已表现出欧姬芙个人强烈的艺术风格。
史蒂格利兹和欧姬芙的关系对他们的艺术生涯有重要影响,他们互相对彼此的艺术风格都产生影响。展览中可以看到史蒂格利兹拍摄的欧姬芙的肖像和裸照系列,还有二人同时期的作品系列《同等物》(Equivalents),是欧姬芙对自然风光和史蒂格利兹对云朵的研究,还有些作品是出自史蒂格利兹周围的先锋派艺术家之手。这些作品不仅反映了夫妻二人的创作关系,也表明了欧姬芙在史蒂格利兹的作品创作过程中一直是他的灵感来源和合作伙伴。
在她晚期的艺术生涯,欧姬芙一直寻求着一种被她描述为“我所生存的世界的广阔和美好”的感觉。这句话出现在1993年查尔斯·埃尔德雷奇(Charles Eldredge)的《乔治亚·欧姬芙:美国和现代》(Georgia OKeeffe: American and Modern,1993)一书中。这使得她想要探索美国的自然风光,尤其是西南部的风景,她经常与摄影师好友,知名的美国风景摄影师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一起旅游,这次他的作品也出现在展览中。
博尔夏特·休姆(Borchardt-Hume)说:决定举办欧姬芙的大型回顾展的想法主要是来自这位女性为20世纪的艺术历史做出的巨大贡献,一直到今天,她的成就都面临着被男性所遮盖的风险。“回顾艺术历史,谈及女性的贡献,我们将之看作是对我们自身进行强有力的考验的一项任务”,他说,“作为一名女性,欧姬芙是坚定而自信的,但是她又过于坚持地将自己看做是一位普通的艺术家,而不是一个重要的女性艺术家。”也就是说,欧姬芙希望人们抛开性别的概念,把她当做一位普通的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
这次展览告诉人们几件事:第一,欧姬芙不是只有花卉作品,她创作的都市魅影和险峻地貌同样精彩;其二,欧姬芙不只是一个如花般的女子,她的内心和艺术作品既有女性的温柔细腻又有刚性的壮烈。她的个人魅力如同她的作品一样,吸引人驻足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