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晓鹏
小心南非工会
文/王晓鹏
南非全国总工会是保证执政党ANC(非洲国民大会党的简称)能在全国大选中屡次获胜的重要政治力量之一。它维护了工人阶级的权益,但它过度膨胀的势力,也影响了南非国内经济的长期发展。
几乎整个3月份,南非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的市民们是在臭气熏天中度过的。这个月9日开始,约堡市政工会下属的4000多名垃圾清运工人罢工,要求涨工资,并开除公司总经理奈尔女士。此前的两周,我就隐约感到罢工要来,有的地区的垃圾桶已经开始没人清理了。
在约堡唐人街,道路边上堆积的像小山一样的垃圾发出阵阵恶臭,路人无不掩鼻通过,两旁中餐厅的生意也大受影响。
我家就在附近。有一天,我想去唐人街餐馆吃午饭,结果一下车就被熏得干呕,赶紧调头开车回家了。最终,唐人街管委会组织华人商家自己动手,将堆积如山的垃圾送到垃圾清理点。
被垃圾包围的日子不好过,但谁也没辙,有的居民就自己动手,把垃圾送往清理点,有的距离清理点远,干脆损人利己,把垃圾丢到路边,有些地方就成了老鼠出没的重灾区。
垃圾清运公司顶不住市民压力,每天花费100多万兰特雇人清理堆积严重路段的垃圾,没想到,在运输过程中,竟然遭到枪击,市政方面不得不派出警察“保驾护航”。
没人运垃圾,交的垃圾清运费应该退回吧,可是垃圾清运公司上来就哭穷,没钱,没钱,就是没钱,不退,不退,就是不退。但是工会那边施压,公司又同意根据工作年限等,按比例上调工人工资。
调了工资,罢工事件稍稍平息,市政府那边却又出了幺蛾子,单方面宣布提高垃圾清运费的收费标准,目的很明显,就是弥补上调工人工资产生的“亏空”。75~100万兰特房产的垃圾清运费,每月涨到224兰特(约112人民币),涨幅为22%;涨幅最高的是价值500万兰特以上的房产的垃圾清运费,每月涨到584兰特(约292人民币),涨幅为129%。
这样大规模上调垃圾清运费,市民们怎么会轻易同意呢?网民们上网直抒胸臆,政府陷入一片差评,有专栏作家直接骂市政府和市政工会“不要脸”。我也是受害者之一,这种随意增加垃圾清运费,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不喜欢,但为了不让家门口成为垃圾场,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邻居费拉姆对此更是不以为然,因为越便宜的房产垃圾清运费涨幅越小,他的房产大约50万兰特,涨幅可以忽略不计,“那些房产不到20万兰特的市民还可以免交垃圾清运费呢。”
我把这种情况简单地理解为“劫富济贫”,费拉姆解释说:“政府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早就搞清楚利弊了,ANC的选票多数来自于住在棚户区、政府免费住房和小户型的广大黑人群众。不得罪他们,选票就不会丢了。”至于那些高收入的人群,基本不会投票给ANC,所以就放肆增收他们的垃圾清运费。
费拉姆比较关心的问题不是垃圾清运费,而是工会是否充分利用劳动法,为工人谋福利。别看费拉姆平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在工厂上班的他对工会问题特别清楚,“工会在保证就业安全、提高薪水方面,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们会帮我们跟雇主谈判,我们需要工会。”
很多市民认为家庭收入的增长得益于工会的帮助,但也有人提出工会的过分强势阻碍了经济的发展。费拉姆为我讲述了著名的“隆明矿难”。2012年9月,南非西北省矿工在工会的组织下进行了延续数月的大罢工,普通矿工要求将工资从6000兰特翻番至1.2万兰特。随后,罢工演变成骚乱,造成大量伤亡。这场震惊世界的“隆明血案”,曾导致南非总工会与执政党ANC之间关系恶化。
“政府不傻,很快派出矿业部长,给矿主施加压力,不少技术工人就先涨了工资。”费拉姆认为被开除的全国警察总监当了替罪羊,“他上任还不到3个月,都没摸清全国警察系统的运作呢。”至于那些决定开枪的警方高官,费拉姆说必须要起诉他们。
费拉姆和大部分民众一样,觉得这些都与政治有关,与工人相关的则是事件发生前后,矿工的生活仿佛变得更糟,“之前旷工不上班,没有工资可拿,生活非常困难。后来矿场方面迫于压力,提高了技工工资,可是最终却又以各种理由解聘了大量矿工,特别是解聘了没有加入工会组织的矿工。”
事实上,工会帮工人过度维权、导致雇主不胜其烦的案例层出不穷,不少华商都中过招。我一个姓刘的朋友,在约堡香港城批发中心做生意。有个黑人员工偷东西,被他发现后,直接开除。一个月后,他接到了劳动法庭的传票。
老刘不认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到了法庭,他愣了,原来在南非不可以随便开除工人的,前几次必须书面警告,正式开除时要有证人签名,证明这名黑工做过坏事,比如偷窃。最好是请警察来立案,给一个案件编号,以防被告上劳工法庭,手里毫无证据。
尽管老刘在法庭上据理力争,但这个工人死活不承认偷过东西,反而恶人先告状,说老板平常就对他恶语相向,在精神上虐待他。刘先生说明了在中国如何管理工人,结果被法庭警告说这里不是中国。
后来,法庭又派人去老刘的店里调查工作环境,竟然得出了不适合工人工作的结论。理由是老刘的店里没有微波炉,工人中午没办法热便当,店铺的卫生间也不够卫生。
再次开庭,老刘据理力争,说自己中午也是吃冷饭,和工人用同一个卫生间,结果被告知:你是雇主可以有钱买外卖,但你的雇员没钱买外卖;你的卫生间必须整洁,否则劳工法庭会通知卫生部门进行查处。
这个案子又开庭审理过两次。老刘快疯了,“就算法官说的一些问题有道理,但感觉明显是在偏袒当地劳工。明明是工人撒谎诬告我,现在却被劳工法庭扯出来一堆事情,真是烦死了!”
我建议老刘请个好点的劳工律师,大概5000兰特(约2500人民币)。这个律师很明确地告诉老刘,赔偿黑工是一定的,因为南非劳工法本身就是偏袒雇员的,我只能帮你讨价还价,降低赔偿金数额。律师还算给力,将黑工要求的赔偿金从5万兰特降到1.2万,老刘也向法庭保证购买微波炉、提高卫生环境。
整个过程持续了5个月,老刘没想到开除一个工人惹出这么大麻烦,“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个地方来做生意。”
据南非贸工部统计,最近5年,南非有多达44万家小企业关门,部分原因就是无法支付越来越贵的人工成本,更有一些企业因为无法满足劳工保护的要求被迫关门,仅此就增加了数万名失业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