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南塘，在水一方

余显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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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如芳草，更行更远更生。那些女子，衣衫飘飘，走在岁月中，走在古诗词里，依然那么婉约，那么秀美。她们看着杏花，“手挼红杏蕊”，一瓣瓣落花，在她们指间飘落，落霞一般。一抹微笑，也漫上她们腮边，漫上她们的眉梢眼角。少女们的笑声，总是在秋千上飞扬，不管墙外是否有踏青的人，墙内，花色如颊，柳色如眉，女子清凌凌的笑声隔墙飞起。有人看见，她们忙低了头，敛了眉，停下秋千，轻轻弹弹衣服，也弹掉一丝羞涩，折一朵花，漫步离去。

墙外，只有书生，只有如水的懊恼，如淡烟升起。

无论唐朝，无论宋朝，也无论遥远的六朝，女孩们的笑，总是清如露珠。

她们玩着游戏，游戏里总是藏着小小的秘密，是一种叫做斗草的：一人一把草梗，捏在纤细的手上，两根草梗交叠一扯，断的为输；未断的呢，为赢。输的女孩咬着唇一笑，赢的更是欢喜，心说，昨夜的梦真好，果然是个好兆头。

是什么兆头？女孩抿着唇，当然不说！

女孩的心，细如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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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只是刹那间的感觉，如蝉翅一样轻盈。有了游戏，忧愁一下就忘却了。谁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呢？一点儿也不会。

十几岁女子的心，是一片微型的江南，永远一片清明，一片洁净。

她们划船，去荷叶深处采莲子，莲子清净如水，盈手盈握。有时，逢着那个梦中的男孩，她们会拿了莲蓬扔过去。男孩眼一亮，伸手接过，一笑，剥一颗，吃出一脸的幸福。这样的小小的动作，有时，会被女伴看见，会有顽皮的女伴，刮着自己的脸儿，来羞臊她们的。

一群女孩，叫着喊着，各自划着自己的小船，划向荷叶深处，一群白鸥惊飞，在洁净的阳光下盘旋着。阳光如洗，鸟翼如洗，女孩的微笑如洗。

远处，美丽的山歌响起。

远处，阳光泛过水光，一片迷离。

撑船的男孩，站在日光下，傻傻地望着。女孩们被白鸟飞飞吸引。女孩，吸引着远处年轻男孩的眼睛，还有一颗朦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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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总是一道风景，在诗歌中，撑着一只小船，撑出一片微笑，将水意弥漫的笑声泼洒一江，供男孩打捞，捞出水灵灵的藻荇，还有菱角。

可是，女孩们却走了，将船儿划向山水间，将微笑开在荷叶深处。

在心仪的男孩面前，有时，女孩们很羞涩，有时又很大胆。她们一双白亮亮的眼睛，时时望着男孩，甚至玩起小心眼，在男孩们眼光追捉下，躲了起来，偏不出来。在男孩失望离去的那会儿，一声清歌，一只小船，划开荷叶，来到面前，咬唇一笑，让男孩的一点小小的失望，瞬间化为江南云烟。

她们爱穿绿衫裙，与荷叶一色。

她们脸儿红红白白，是一朵活灵活现的荷花，向着晨光盛开。

她们颜色如水，纯情如水，温柔如水，微微一笑，就醉倒一片晚霞，沉醉朵朵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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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腼腆，有男孩出现时，她们会倚门回首，悄悄望一眼对方，一旦被发现，忙假装不知，嗅着青梅，扭身就溜。

她们小小的心眼儿，如一粒小小的青梅，绿嫩圆润，吹弹得破。

她们的心思，也如青梅，酸酸甜甜，难以品咂。

有时，也有男孩很傻，不懂她们的心思，那也不用担心，她们会竹竿一撑，船儿一漾，来到男孩的船边，腮边微笑泛起，问道：“你住在哪儿？知道吗，我住在横塘？”大概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了，太不够含蓄了，忙摇着手说，“别会错了意啊，我停船相问，是觉得我们可能是同乡。”

唐朝的女孩，宋朝的女孩，灵魂是一粒粒露珠，亮白清明，纤尘不染。

男孩听了，眼睛一亮，忙告诉女孩，自己和女孩一样，同住长干，相隔不远。然后，他会很惋惜地说：“我怎么从小就没认识你啊，多可惜？”

从小认识多好啊。

从小认识，一个弄青梅，一个骑竹马，两个长干人，黑发覆额时，就无话不说，就可以斗草，就可以荡秋千，十四五岁后，就可以你嫁我娶，长相厮守。

现在相识也不迟，更多了几分愉悦，几分惊喜。

四目相对，盈盈如水。从此，江上荷花丛中，又多了几许欢笑，多了几许浪漫。从此，一双璧人，其情如月，其歌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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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总是莲花开遍。江南，总有一群女子，在六朝和唐诗宋词中采莲。江南的莲花，总是在想象中盖过人头，一片绵延。

江南女孩，今夜，你在月下采摘莲蓬，将莲子抛向谁？

江南女孩，今夜，你唱着采莲曲，心中感情，究竟抛洒于谁？

夜幕下，你微笑着唱一支采莲曲，清香四溢，盈盈于一湖，盈盈于一部竖行文字中，也填溢着我的心。可是，隔着水色云烟，两桨轻摇的秋娘渡边，已经不见了身着杏红衫子的你，只有伯劳一声声地叫着，只有斜月芳草一片。

沿着古典诗词，我从江南走过，马蹄哒哒，只捡拾你一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