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热爱球队时，我们在热爱什么？

在里约奥运会如火如荼进行时，8月16日，2016 年中超联赛球迷工作专题会议在延边举行。中超16支俱乐部的球迷工作负责人、球迷组织代表、中国足协相关部门及中超公司负责人、公安部代表参加了会议。2016赛季的球迷工作不易，本赛季多次出现比赛两队球迷大打出手的情况，甚至出现重庆球迷殴打石家庄记者的恶劣事件。中超联赛越来越红火，球迷观看热情越来越高涨，但是这不应该成为滋生群氓效应的土壤。

如果热爱让我们成为共同体

人与人之间能够长期相处，很重要的一点是认同，比如阶层认同、教育认同、观点认同、工作认同，等等。山东幅员辽阔，省内城市众多，但从济南来说，平均每五 年，这座城市就要膨胀性的向外扩张一圈，这是城市化的必然结果，也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当土著与外来者共存，当省会与地市交流，我们必然需要一个公共 的、共有的、认同的话题。

我们很少注意到，其实鲁能泰山队是一根纽带，给济南这座温吞的城市和内敛的市民提供了鲜有的公共话题，给这座不起眼的省会城市提供了融合省内的力量，无论是赞美还是批评，甚至学着他人啐口吐沫，你都获得了一种族群认同。我们怒其不争，甚至说“她”给我们抹黑，原因就在于我们把鲁能泰山队和我们自己想象成一 个共同体。

“想象的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ies）是一个重要的历史学概念和心理认知基础，这是我们认同“民族”、信仰“宗教”、热爱“国家”，甚至相信“有限公司”、助威“鲁能泰山”、维护“城市荣誉”等等的一切根基。那些声嘶力竭为球队加油助威的球迷，即便有时候个别人做法欠妥，也是出于“热爱”二字，觉得这支球队的表现和成绩，事关其本人的荣辱。

足球让我们找到了共同点，泰山队让我们找到了关切点，鲁能泰山队是济南这座城市、山东这个省份的骄傲。

如果这份热爱让人不敢靠近

8月16日下 午，16支俱乐部球迷工作负责人、球迷组织代表在中超联赛球迷工作专题会议中进行了分组讨论，就一些普遍性问题达成了共识：客队球迷接待需要一个框架标准、赛区安保和球迷之间的矛盾需进一步协调、俱乐部需进一步努力倡导球迷文明观赛、球迷在网络发布不当言论需积极引导等。

球迷构成多元，人员来源千差万别，再加上具有强烈感官刺激的足球比赛，部分自控能力较差的球迷，极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说出挑衅性和侮辱性的话语，导致足球比赛变味。球迷团体负责人只是民间身份，对团体内的成员，本质上缺乏强制性的管制措施和管制法理，所以约束力不足。 ？ ？

8月13日， 著名足球记者徐江通过微博发布了一则声明，题目为《关于山东鲁能，最后的几句话》。同为圈内同行，我还是比较了解徐江的立场和观点的，尤其对他的专业能力 非常认同。初看这则声明的题目，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以为徐江与山东鲁能泰山足球俱乐部之间产生嫌隙，细看正文和随后的网友留言之后，我才知道是部分山东球 迷让徐江“伤心”了。

这位足球记者感叹：“请原谅我的愚笨，我用了很长时间弄清楚你们的逻辑：你们的鲁能别人不能批评，本土球员可以自己骂，别人不能夸；你们的外援别人不能批评，只能使劲夸。……从今以后，鲁能顺境，我把祝福放在心里！鲁能逆境，我的凝望同样在心里！”

徐江不是第一位在网上禁言鲁能的优秀足球记者，相信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位。这些年来，已经有多位国内著名媒体人受不了某些山东球迷的骚扰，选择了与鲁能泰山 队“相忘于江湖”。查看徐江微博网页的评论，可以看到那些自诩为鲁能球迷的网友，在人家地盘上留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如果这份热爱充满裂痕和对抗

面对外部舆论的“群起而攻之”，让山东球迷看上去分外团结，其实这个群体内部充满了各种裂痕，甚至存在一条鄙视链——他们各自加入现有的某些球迷团体，然 后以球迷团体的立场发声，在网络上、现实中、球场内、球场外，不停地争辩、对抗、鄙视、不服。随着自媒体时代的到来以及勃兴，各大球迷团体负责人的话语权不断扩大，进而导致了个人膨胀以及个人迷失。

7月22日9：07，山东鲁能泰山足球俱乐部通过其官方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微博：“球迷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浴血奋战的精神支柱，是我们永远的灵魂归宿。任何伤害鲁能球迷形象的行为，我们无法容忍。”

俱乐部的官方表态没有点名道姓，也没有提及任何缘由。从时间点上追索，7月21日晚，山东鲁能泰山球迷会的某负责人，通过一家网络直播平台，直播了他的不雅洗澡视频，在山东球迷圈引起轩然大波。这两件事，或许存在一定的关联性。

个别球迷团体负责人，甚至有了挟球迷以逼宫俱乐部的野心和狂妄。5月29日晚， 鲁能泰山队在主场0：2不敌北京国安队。当晚，有球迷团体负责人作为主队球迷，公然在比赛期间喊起了“曼诺下课”的口号，甚至在比赛结束当晚，挟球迷静坐 拒绝离场，大有形成治安事件之势。最终，这起事件以王永珀作为球迷代表出面“安抚”而结束，但是这起事件是一个转折点和标志，让我们看清楚了某些人的真实 面目。

包括普通球迷在内，大家应该警惕和制止一种趋势，即极个别球迷团体负责人，为其个人攫取社会资源、扩大个人影响力而不惜利用身份之便“绑架”大多数普通球 迷。尤其，我们应该注意到，在山东球迷群体中，存在着一大批20岁左右的青年，他们处于即将踏入社会但是尚处单纯的年纪，容易做事不顾后果，而且容易跟 风。

如果这份热爱变得畸形

球队由球员构成，球队在主场踢球，球队接受俱乐部管理……一方面，球队是个具象具体的组织团体，它由25名一线队球员、整个中外教练组和十几名翻译、队 医、工作人员联合构成；另一方面，球队是“想象的共同体”，它上升为一种标志、一种认同、一种图腾，接受球迷的支持甚至崇拜。

我们究竟有多热爱自己的球队？这是个貌似答案明晰，但是经不起推敲的问题。我们会发现一些有趣的现象——球迷热爱球队，但是辱骂球员；球迷热爱球队，但是 辱骂俱乐部；球迷热爱球队，但是辱骂管理层；球迷热爱球队，但是不认同球队；球迷热爱泰山队，但是不认同鲁能；球迷热爱且辱骂球队，但是不允许“外人”质 疑球队。

举个例子：但凡真正热爱球队的球迷，都会珍惜和保护球队的主场。但是，济南奥体中心，以及此前作为鲁能泰山队主场的山东省体育中心，都没有受到球迷和观众的呵护，随地吐痰、随地扔烟头，厕所便池污秽不堪，看完球不带走垃圾……

这种“畸形”的热爱，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当地城市文化的体现，也是某种特定阶层、特定年龄、特定环境下的产物和结果；这种“畸形”的热爱，非常不利于健康球 迷文化的形成和发育，非常不利于青少年接触和了解足球；这种“畸形”的热爱，非常不利于大众产生看球、聊球、爱球的良好氛围。

偏执容易滋生愤恨，而愤恨容易滋生事端，而事端导致发展停滞甚至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