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辑
艰苦奋斗、百折不挠
讲述人:金一南,64岁,金如柏(时任红二方面军宣传部长)之子——“父亲的脚板,是踩着一路硝烟一路牺牲走过来的。”
1983年,父亲去世的前一年。病房里,我第一次给父亲洗脚,那双脚板让我呆住了。一块块老皮,洗起来硌手。我不明白,父亲这样的干部,进出办公室有地毯,上下班有红旗车,脚上为何如此粗糙?
父亲的回答令我心潮难平。他说,红军长征时期,有一段连草鞋都没得穿,脚板上磨出厚厚一层老茧。行军下来,抬脚一看,厚茧中又嵌进许多沙粒、尖刺。刚开始还往外抠一抠,时间一长也顾不上了。最困难的一段是被分配到机枪连,不但要光脚行军,还要扛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走小路或爬无路的山。直到红六军团与红二军团会合,二军团的同志才给了草鞋穿。
我一面给父亲洗脚,一面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该怎样把当年那个赤脚行军、赤脚冲锋、赤脚扛马克沁重机枪的他,与眼前这个被各种现代化医疗设备包围的他相联系?该怎么将现在扶着拐杖才能走路的父亲,与当年那个闯过围追堵截、走过万水千山的父亲相对照?
我只想说,他们都不是完人,奋斗过,也挫折过;胜利过,也失败过。曾经过五关斩六将,也曾经败走麦城。他们是一批不折不扣的真人。
讲述人:罗箭,78岁,罗瑞卿(时任红一军团保卫局局长)之子——“父亲说,他们是长征的幸存者,是革命的幸存者,要记住那些为革命牺牲的人。”
长征时期,父亲在保卫局工作,虽然直接参加的战斗不多,但艰苦的环境都经历过。像在若尔盖草地,过去老以为过草地,其实是沼泽地,很多人都陷进去了,还有更大的困难。
听父亲讲,过草地之前,战士在街上买了青稞面,预备了五至七天的粮食,而过草地过了一个多月,粮食很快就吃完了,只能挖草根。有的战士挖的是毒草根,就中毒死了,有的饿死了,还有一些伤病。沼泽地的蚊子很大,也没有什么医药,还有掉进沼泽地里淹死的。
在沼泽地里,红军没有遭到敌人阻击,纯粹是跟恶劣的环境做斗争。到了最后,根本不需要找向导,因为后面的人跟着前面牺牲的尸体走就行了。
过雪山的时候,我父亲有一匹马。他身材比较高大,身体也比较好,基本上不骑马,都给伤病号骑了,小战士拽着马尾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开追悼会,他的很多老部下的子女都来参加。他们说如果没有罗瑞卿,就没有他们。
爱兵如子、团结互助
讲述人:朱和平,64岁,朱德(时任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之孙——“爷爷出身于忠厚勤劳的农民家庭,从小过苦日子。当时的红军战士大都是贫苦出身,所以爷爷的爱兵如子,是有生活基础的。”
红四方面军第三次走出草地,腊子口便是他们通往陕北的最后一道难关。
当时,部队的物质供应十分困难,大部分同志身上穿的还是从苏区出发时带的衣服,有的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爷爷也和同志们一样,身上穿的衣服非常单薄。在分配战利品时,同志们考虑到爷爷的年纪大了,一致要求把那件皮大衣筒子送给他。爷爷说:“这件皮大衣筒子是战利品,应作公用。先放着,待天冷了时,给站岗的同志用。”
转眼已是1936年的秋末时节,部队来到甘南的渭水河边。这里的天气变化无常,中午太阳毒热,夜里寒风刺骨。一天,爷爷办完公后,去到总部电台的驻地。
值班室在一家老乡的旧房子里,墙壁裂了缝,纸裱的窗户透了几个孔,直往屋里灌风。值班的报务员正坐在电台跟前,头戴耳机,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党中央电台的讯源。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冷风打来,身子微微颤动……爷爷目睹了这一情景,与报务员聊了几句,便回去让人把皮大衣筒子给他送过去。从此,这件皮大衣筒子就成了总部电台的公用大衣。
讲述人:左太北,76岁,左权(时任红一军团参谋长)之女——“父亲在给奶奶的信中就写过,要用长征精神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我想,只要长征精神永存,中华民族没有做不成的事。”
1935年5月红军到达泸沽,准备强渡大渡河。中革军委决定父亲率红二师五团一部和军团侦察连向大树堡前进,担任佯攻,钳制和吸引大树堡对岸之敌,以保证我军主力经冕宁北进,从安顺场抢渡大渡河。过夹金山时,父亲病了,聂荣臻也病了,当时部队只弄来一副担架,行军时,他们俩人总是互相推让。山上白雪纷飞,上山的人都成了雪人。到傍晚,天气奇冷,父亲拄着拐棍,一步一喘地向上攀登。当翻过夹金山,与聂荣臻相遇时,两人紧紧地握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后来,部队在懋功达维镇和红四方面军会合后,军委决定将红一军团改编番号为第一军,父亲任军参谋长。不久红一军被编入右路军,担任前卫的红一军奉命最先过草地。父亲与同志们一起亲尝百草,找出30余种可食的野草野蘑以作大部队充饥之用。经过6个艰难的日日夜夜,大家顶风雨、战严寒,忍饥受冻,艰苦跋涉,终于走出了茫茫大草地。
不怕牺牲、勇往直前
讲述人:徐文惠,77岁,徐海东(时任红四方面军独立第四师师长等职)之女——“有的叔叔评价父亲打起仗来是个凶老头,打完仗是个好老头。父亲却说,在战场上你要不厉害,时机就丢了,是要牺牲人命的。”
1932年冬天,红四方面军战略转移,当时我父亲已经当了师长,就让他这个师担任阻击任务,阻挡国民党对四方面军的追击。我父亲这个师准备全方面牺牲,保卫大部队转移,所以没有告诉我父亲部队要往哪转移。
结果我父亲这个师把敌人打退了,还占领了阵地。由于不知道四方面军的位置,我父亲便把四方面军掉队的、受伤的,还有地方武装集结起来,重新组建红25军,坚持在鄂豫皖斗争。
后来,红25军部队打到离西安只有18公里的长安县城,抓着了县太爷。父亲让县太爷给西安城防部队司令打电话求援。西安方面回话,城防军全调到西边阻击红军去了,这时候我父亲才获知毛主席他们的军队在哪个方向。
他们在西南公路抓了一个少将参议,从他口中也证实西安城防17路军和胡宗南的部队差不多24万人,调往腊子口方向去阻击毛主席他们去了。
随后,在1935年7月,我父亲和吴焕先政委在长安县沣峪口开了个紧急会议,说他们这3000多人准备全部牺牲,也要把国民党的二十几万军队吸引到红25军方向来,以减轻中央红军的压力。
于是他们不走山区,走大路,专门暴露自己,就是为了让敌人把枪口对着红25军打,让中央红军能够顺利渡过腊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