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峰等
妙笔从哪里生花
在文学艺术上有造诣的人,大抵都是从寂寞、磨砺中走过来的。可以说,文学艺术就是寂寞之树开出来的花。人生之树,被风雨磨砺得越持久,被寂寞浸润得越透彻,花瓣就越艳丽、越香醇。
齐白石说:“夫画道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名利,方可从事于画。”1920年至1929年,他以超出常人的意志和精力,闭门谢客,潜心研究,摸索适合自己气质和学养的艺术道路。他许下誓愿说:“余作画数十年,未称己意。从此决定大变,不欲人知;即饿死京华,公等勿怜。”
在文学艺术领域欲有所成,光甘于寂寞是不行的,还得了解生活,体察民间疾苦,将萝卜变成成菜。一个人不了解生活,不关注现实的苦乐,就不会有什么好作品问世。“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既是引导,又是富有使命感的集中概括。“为时而著”,意味着对时代的关注,对现实社会的关切。“为时而著”,就必须倾听时代的足音,呼吸时代的空气,把握时代的脉搏,让心灵和着时代的节奏一起跳动,真正用心去感悟现实生活。
一个人的笔力是否健实,与风雨磨砺、寂寞浸润有关。花拳绣腿,投机取巧,沽名钓誉,自我炒作,终究难成大器。只有经过岁月的积淀、人生的沉积,对生活不抱怨、不妥协、不放弃,才能抵达艺术胜景。韩愈赞张籍笔力雄健,说他是“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一个人的文字能够拥有这样的境界,正是浸润于社会生活,从底层来,到底层去,对社会认知深刻的缘故。
书法家李邕说:“似我者俗,学我者死。”意思是模仿我的人会落入俗套,学习我的人会走进死胡同。他告诫从事艺术创作的人,在模仿学习他人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独有的风格,方有长进。黄庭坚说:“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意思是总是跟在别人后面的人,永远也赶不到别人前面。独辟蹊径,自成一家,才会走出新路子,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诗人戴复古也说:“须教自我胸中出,切忌随人脚后行。”这些都告诉我们,写出独到的真情实感才有出路,拾人牙慧,步人后尘是无半点可取之处的。
凡作传世之文者,必先有可传世之心。美妙的文笔与一个人的心志、心灵息息相关。西晋陆机《文赋》有云:“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广博精深的心灵文字,往往是“写景则巧言切状,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论山水,则循声而得貌;言节候,则披文而见时;谈欢则字与笑并,论戚则声共泣偕;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夸而有节,饰而不诬”。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随着时代的推移和世情的演变,一切都在变化之中。都说妙笔生花,如果没有经历,没有阅历,没有对生活的沉淀,只会一味模仿,亦步亦趋,又怎能胸有成竹,神思荡漾,沉醉其中?又哪里有生出花来的机缘?
(摘自《清远日报》)
颜值 南山
我们夸奖一个人长相英俊、富有智慧,一直以来喜欢用“一表人才”来表达。无论是东方文化还是西方文化,长相出众的人通常被认为是有才华的、聪慧的、魅力十足的,似乎他们有更多的朋友,过着更快乐的生活。久而久之,网友们发明了一个词:颜值。
汪精卫长相英俊,气度不凡。他曾因刺杀溥仪的父亲载沣未遂,被判无期徒刑,后来民国成立,他遂成为风云一时的英雄人物。据说当年审问他的亲王见他“一表人才”,心生悯意,甚至想把女儿嫁给他,可见汪精卫的颜值之高、“才华”之高。但历史却开了一个大玩笑,这位“一表人才”的热血青年竟成了汉奸,虽过了七十余年,仍遭到中国人的唾弃与不耻。
其实,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相貌和才华有时是分离的,中国文化更注重的是“贤、才、德、礼”。古往今来的经典著作中,鲜少对一个人的相貌与才华做对等的判断。
晚清栋梁曾国藩,雄才伟略享誉天下。但英国人戈登在他的著述中这样描述曾国藩:“中等个子,身材肥胖,脸上皱纹密布,脸色阴沉,目光迟钝,举止行动表现出优柔寡断的样子;他的穿着陈旧,衣服打皱,上面还有斑斑的油迹。”在戈登的眼中,曾国藩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没有什么出众之处,看上去甚至有些笨头笨脑的。
清代著名学者,桐城派名家方宗诚第一次见曾国藩时也极为惊讶,觉得他根本不像一位将领,“宽大和平,不自矜伐,望之如一老教师耳”。方宗诚的这段描述实则暗有褒奖,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这向来是中国文化的最高境界。国之大器,相貌平常,行为平常,这就具有了文化上的美感。
“颜值”真的是一个极好的词语,它将一个人“指标化”了。一个人除了“颜值”,自然还有“品德值”“文化值”“智商值”“情商值”“健康值”等,综合起来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立体具象的人。
如果从现代心理学角度考量,曾国藩属于黏液质性格,这类人的性格特点是反应迟缓,谨慎内向,但观察思考比一般人仔细,做判断也比一般人要慢。曾国藩自己也说:“余性鲁钝,他人目下二三行,余或疾读不能终一行。他人顷刻立办者,余或沉吟数时不能了。”可见,曾国藩不是那种见人就滔滔不绝、指点天下,喜欢发表漂亮观点的人。但这样的人能在大风大浪中面不改色,不为环境所动,极具理性思维,也极少冲动,无精悍之风,所以更能联谊交友,天下贤士为之归心。
美国《哈佛商业评论》曾发表一篇文章指出,外表不对称(颜值不高)的人更容易成为杰出领袖,并引用大量的数据进行论证。这样的论证不可全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长相不怎么样很可能是“交际式领导力”突出的潜在生物符号。因为没有好看的外表,他们需要加倍的努力才能赢得别人的认可,这使得他们在知识储备、人际交往、组织领导方面的才能得到更多的开发、锻炼。而有些相貌好的人,则恰恰相反。
现在说“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实际上,在人类的进化史中,真的难以彻底剔除人性中“爱美”的基因,但千百年来,也没有一种“看脸”文化可以主导社会主流价值观,无论一个人如何地“搔首弄姿”或是风华绝代,最后沉淀下来的、可以为人称道的东西,只有两样:德行和成就。然后才有可能是,这个人长得还可以。
(摘自《解放日报》)
停一会儿,让心跟上来 付秀宏
一
时光的手工是极出色的,刻画了树的年轮,草的青葱与枯黄,也刻画了人生的千姿百态。时光还是一个魔术师,每个人都是它的道具,不会因为你多富有或者多高贵而放过你。
回看人生,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我想,能不能暂停脚步,看看人生,看看风景呢?就在此时,停下你手中的活儿,走到窗边,伏在窗台上往下看吧。
花儿要停下来欣赏,人要停下来才能倾心。纪伯伦有一句话很值得细细咀嚼:我的心告诫我,教会我注视那被模样、颜色和皮肤遮住的美,细细观察那被人们当作普通甚至丑陋的东西,慢慢看出它的美好来。
二
于是,每天我都会抽出几分钟,只是呆呆地看着窗下的风景。
我家楼下有几间平房,原先是某家单位的仓库,现在已经破旧不堪了。每逢下雨,我总担心它会漏雨。
房子周围长了五棵紫薇。花开时节,一树花白,两树花红,两树花紫,把几间破平房衬得像幅水粉画。常有一只野鹦鹉,在花树间跳来跳去,变换着嗓音唱歌。
房前的一处砖堆上,常年能看到两双绒拖鞋,一双蓝,一双红,它们总是依偎着,像一对夫妇。
也真的住着一对夫妇。据说,男的是一家公司的门卫,女的是街道清洁工。他们早出晚归,从未与我照过面。我只听到过他们的说话声,在静静的夜晚,喁喁的,像虫鸣。夜晚,望下去,能望见屋子里的灯光,偶尔还能看见灯光里走动的两个人影。
当我的心停下来,我才发现,身边的平凡景色都是如此美好。
某天,我突然发现砖堆上的两双拖鞋不见了。他们外出了,还是生病了?我有些心神不宁。几天后,那两双拖鞋再次出现,依旧在太阳下依偎着。那一刻,我的心里腾出一份欢喜:感谢老天,他们还好好的。
匆忙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挂念周边的这些风景。静下来,还是一样的世界,却变得很迷人、很可爱,很有味道。
三
一块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头,不落到谷底,是不会自己停下来的;高速运转地工作,拼命挣钱,尽情玩乐,这些状态就像那颗坠落的石头,无法停歇,无法自拔。
你也许会说,我们都没有停下来的理由,生活的压力使我们必须以这种节奏向前奔跑。但是,当你用一点儿心思去发现自己,去发现驱动你的东西,你便会赢得一份淡定:坐在父母的竹凳上,慢声细语地说着家长里短,你还能安然长坐并享受其中;身边的一张张笑脸,盛满了他们心意的甘露,你可否掬一捧喝下,并回馈他们同样的善意;周遭曾经平凡、看似一成不变的山水风情,你也能经常发现美或本真……
川端康成有句话,大意是:我们的目光都能被壁龛里摆着的精美插花所吸引,但同样美的花在大自然开放的时候,我们还能被吸引吗?
当你有一颗宁静的心时,就可以。停一停,让心跟上来吧。
(摘自《大众日报》)